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大雨傾盆而下,狂躁地沖刷著天地間的一切。
雨聲和著風(fēng)聲、雷聲,震耳轟鳴,籠罩了大半西川府。
這一夜,很多農(nóng)人跟李小嬋一樣,在焦急不安里度過,暗自祈禱老天眷顧,不要讓這眼見著到手的收獲泡了湯。
幸好,狂暴的雨勢持續(xù)了小半個時辰,就開始轉(zhuǎn)小。
淅瀝瀝地又下了個把時辰,雨勢漸收,最終在農(nóng)人的祈禱中停止。
大雨過后,天空陰云漸散,風(fēng)勢漸小。
不久,皎潔的月光彌散在夜空中,和分外閃亮的寥寥的星子,一起在夜的涼風(fēng)中蕩漾。
天晴了。
李小嬋這才放了心,吹滅燈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雞啼三聲,李小嬋就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披上外衣,來不及提上鞋子,就推開門查看外面情況。
蒙蒙的天色中,只見草木經(jīng)過大雨的洗禮分外青翠可愛,瑩潤欲滴;村莊被大雨洗去了昨日的喧囂,在晨霧里寧謐恬靜。
李小嬋見院子里的泥土表皮兒已經(jīng)干了,只有個別低洼之處尚顯潮濕,不覺松了一口氣,看來昨日雨停天晴之后,一夜的涼風(fēng)吹拂,除濕效果明顯。
但愿地里也是如此吧。
進(jìn)屋換好衣服,穿上鞋子,李小嬋悄悄推開了院門,踏著霧靄朝麥田走去。
雨后的空氣十分清新,微微的涼意浸潤肌膚,是夏日難得享受的清爽。
李小嬋腳步飛快地直奔自家麥地,在路上,碰到三兩個村人,也是早起去查看自家麥子的,便一路閑話幾句,到了各家地頭,才各自分別。
到了自家地頭一看,只見整片麥田麥穗依然挺立,只有極個別的小片麥秸稈雖順著昨夜的風(fēng)勢傾斜,但好歹也未完全倒伏在地,李小嬋懸著的心才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彎下腰來,撥開麥子,李小嬋用腳試著踏了踏田地,只覺得表層泥土潮濕松軟,稍顯泥濘,便蹲下身來,隨手撿了一根木棍,用力往下?lián)v了搗,大約半指深之下,便是干燥堅實的土壤了。
李小嬋又扒拉著腳邊的一小片麥子看了看,只見昨夜的雨水早已順著麥穗和麥秸稈流入土壤,麥子除了表皮尚顯潮濕,里面包裹的麥粒還算干燥。
“情況還不算太壞,但愿這兩天天氣晴朗有風(fēng),快點把地晾干,好下腳收麥!”李小嬋自語道,“麥場估計也吹得差不多干了吧?!?p> 李小嬋說著,就扭身去了另一邊地頭的一片空地,那是提前割了麥子,薅了麥茬,又用石碾子碾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麥場,過兩天碾麥子、揚麥子、曬麥子,都得在那兒。
只見一夜雨后,原本陷在麥場的泥土里掃不出來的麥粒,都冒出了青青的翠色,一根根支楞楞的,細(xì)小而堅挺,多像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農(nóng)人,弱小而堅韌。
除此之外,因為是早就用石碾子軋結(jié)實的土地,雖然經(jīng)過昨夜暴雨的沖刷,個別地方用腳踏上去還覺得有些泥濘,但是大片的地方因為不像地里有麥子的遮擋,被風(fēng)吹了一夜,表皮兒都干得差不多了。
李小嬋用腳將整個麥場都踏了一遍,見土地堅實,不影響收割完麥子后在此碾麥子、揚麥子、曬麥子,這才放了心。
蹲下身去,李小嬋仔細(xì)而麻利地將冒出土地的麥苗都拔了出來,免得過兩天曬麥子時,麥子陷在麥苗里,不好掃出來,又要浪費糧食了。
將拔出來的麥苗都拾到一堆,隨手用地邊長梗的青草莖捆扎在一起,李小嬋提著麥苗回家去了,準(zhǔn)備給一直辛苦陪伴自己的老牛改善一下伙食。
還未進(jìn)村,遠(yuǎn)遠(yuǎn)地就見姚懷禮和姚懷瑾兩兄弟迎面走了過來,李小嬋立刻停住腳步。
因為李名遠(yuǎn)和文嫻時時在耳邊敲打,要她多多結(jié)交姚懷禮,李小嬋見到兩人的第一眼,下意識地就是想避嫌躲開。
可是眼見著兩人越走越近,而這條路是進(jìn)村唯一的道路,若是此時躲避,反而顯得自己做作心虛。李小嬋干脆一狠心,面色微笑地迎了上去。
“兩位公子真是盡職盡責(zé),這么大早地就趕來啦。只怕這會兒城門都剛打開沒多久吧。”李小嬋神色自然地招呼道。
姚懷禮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李小嬋,或者說,他現(xiàn)在才回過神來注意到面前的姑娘是熟人。
因為是被迫陪同姚懷瑾來李家村協(xié)助李名遠(yuǎn)工作的,所以姚懷禮一直抱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對于李家村的一切從不留意。
姚懷瑾卻是一早就看到李小嬋了,他原本也想避開,免得給李小嬋機會和姚懷禮接觸。然而他還未找到躲開的小路,李小嬋就笑容坦蕩地迎了上來,反而讓姚懷瑾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姑娘!”姚懷禮一臉驚喜,總算是見到一個熟人了,這兩天在李家村成天面對著一些誠惶誠恐陌生的面龐,都快把他給憋壞了。
“李姑娘豈不是更早?!币谚唤o姚懷禮和李小嬋說話的機會,搶先一步笑道,“昨夜暴風(fēng)雨突襲,因為搶收麥子的事兒,我們兄弟二人暫且在王大戶家里歇腳。故而,今天來得早一些。”
想了想,姚懷瑾又補充道:“李先生昨夜也在王大戶家里歇息,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趕回家里。”
李小嬋點點頭,笑道:“即便是如此,兩位公子也算得上兢兢業(yè)業(yè)、勤勉盡力了。這是我們李家村的福氣!不知,兩位公子可曾用過早飯?”
“我們……”姚懷禮張口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姚懷瑾截斷了話頭。
“我們在王大戶家里吃過早飯了?!币谚Φ溃袄罟媚镞@么早就來地里了,只怕還沒吃過早飯吧?身體要緊?!?p> 話里,逐人意味十分明顯。
李小嬋一向聰慧,又深知李名遠(yuǎn)的脾性,只怕早就暴露了意圖攀附姚懷禮的企圖,如何聽不懂姚懷瑾話里的弦外之音?意思是你該去吃早飯就去吃早飯,別攔著我們兄弟倆的路,圖謀一些自己不該沾惹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