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猛擊中撞垮巨鼠,穿梭機自身也受到巨大影響。
穿梭機發(fā)出嗡的一聲,這動靜極其刺耳,代表發(fā)動機動力不足。
引擎空轉一陣,機身因巨大的反作用力而猛烈搖晃,瞬間嚴重傾斜,然后在空中搖擺回正。
“啊——”法洛莎嚇了一跳,因沖撞,身體險些被甩出去,全力抓住座椅扶手才逃過一劫。
尼德萊特發(fā)動身上植入物的磁性裝置,把自己吸附在穿梭機墻壁上,繼續(xù)看他的手機,不聞窗外事。
葉子早有準備,屏住呼吸,迎接沖撞,她背靠墻壁,兩腳分立,遠離堅固金屬,即便如此,當沖撞發(fā)生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尖叫一聲,身體也大幅度傾斜,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在自動醫(yī)生內部,崔俊友把徐煬牢牢固定住,免得徐煬剛剛被切開的顱骨撞在機器上,他自己則重重砸在墻壁上,差點摔倒,搖搖晃晃了一下才站起來。
“真會玩……”崔俊友感覺自己內部什么東西被撞壞了,他深呼吸,讓自動醫(yī)生的機械臂給自己打了一針快速反應合劑,往身上被撞的地方施用止血噴霧。
他看著徐煬被打開的腦殼,腦植入物的金屬部分清晰可辨。
做完這臺手術之前,自己必須保持清醒……稍有差錯,徐煬就可能永遠都醒不來了。
自動醫(yī)生外面,操縱臺上,莉拉的人頭直接因沖撞往后飛去。
法洛莎剛開始沒看清是莉拉的頭,反應極快,下意識把它接住,到手后直接丟在地上。
“令人作嘔?!彼粗蚶娜祟^,“這鐵皮下面還有血液在流動嗎?”
那半張僵硬的金屬臉沒有變化。
“請還給我。”莉拉轉身去撿自己的頭。
法洛莎看著莉拉撫摸她那腦袋的樣子,感到十分不安。
“謝謝你?!崩蚶f。
“……”法洛莎想到自己居然親手摸過這東西,受不了。
“繼續(xù)出發(fā)。”葉子說。
“剛才干的真漂亮!”法洛莎找個由頭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賽車游戲中學到的技術?徐煬是對的,你真的很行啊……”
“嗯……”葉子笑笑,又感覺鼻子發(fā)酸。
背對法洛莎,葉子偷偷抹眼淚。討厭的徐煬,把這么沉重的責任交給我,我哪里受得住??!
穿梭機重置動力,再度啟航,轟鳴離開黑暗,馳向片木區(qū),拋下鼠群在黑暗中哀鳴。
手術中,崔俊友專心致志地幫徐煬更換燒毀的電線。
徐煬的大腦和正常人不同。
崔俊友幾乎想拍個照片和同業(yè)人員交流,因為長期從事神經網路工程師的工作,根據自動醫(yī)生的掃描結果,徐煬大腦部分區(qū)域尤其發(fā)達。
然而這樣高超杰出的人物,也流落到會津城這種不值一提的小地方來了。
看著徐煬腦部的精密植入物,崔俊友的想法空前活躍。
崔俊友和各式各樣植入物打了一輩子交道,他相信植入物是藝術,它們加強了人的力量,可卻被公司用來壓榨員工。
許多地方流行快樂芯片,插入大腦,能使人的心情始終愉悅,被公司用來給員工普遍列裝,叫他們感覺不到每日工作中的痛苦,這算什么事情呢?
他夾出徐煬后腦勺上一塊焦黑的芯片,是“國手”處理器,上面還刻有巨型企業(yè)技工的私人標志,象征制造者的身份,不過只有他們公司自己人能識別出它的含義。
這小拇指大的芯片造價超過100萬。
毫無疑問,這家伙出身于巨型企業(yè),極大概率是傳說中強盛的高閣九州的成員,夏地區(qū)的巨頭企業(yè)員工。
那么他的立場就可疑。
崔俊友迫切想知道徐煬到底是不是一個堅定的反公司者。
也許他只是時局所迫,等一有機會,就會重返公司,或者自己創(chuàng)辦公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流浪。
也許他愿意尋找新路,給日益僵化的公司主義制度一記重拳,喚醒全世界麻木又受壓迫的人類。
崔俊友專心于手頭的工作。
他將替換用的“飛神4”處理器插入徐煬大腦皮層上的芯片組,用7號電路將其與徐煬大腦內部的預制接口連接,使來自于神經中樞的生物電信號能夠得到轉化。
徐煬還在麻醉狀態(tài),發(fā)出隱約的哼哼聲,旁邊神經信號監(jiān)測儀顯示,他的腦電波極其活躍,是個想法多變的家伙。
崔俊友再仔細調節(jié)接口,布設散熱,重置固件。
他相信,當徐煬醒來之后,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聰明。
距離手術完成,還有20分鐘。
穿梭機搭載徐煬一行人,靠近鈴木之泉。
此時的鈴木之泉已經陷入混亂,鈴木組長早已帶領絕大多數戰(zhàn)斗員撤離,只剩最后一輛摩托車,只能載兩個人。
“葛城淺,快走!”中野治對屋里大吼大叫,“鼠人要沖過來了!”
葛城淺剛往外走兩步,就看到許多人跑過來,大多是之前從利家組那邊綁回來的地下都市居民,臉色驚慌恐懼,而且越聚越多,也包括之前就入住鈴木之泉的幸存者。
葛城淺看到無數熟悉的面孔,就住在附近的街道,每個人都是她回憶的組成部分,然而似乎自己只能坐視他們葬身鼠口。
“喂喂——”
“怎么走了?”
“現在是什么情況???外面鼠人那么多,這里安全嗎?”
“全都跑了,鈴木組真的有信譽嗎!”
“誰來保護我們?”
葛城淺呆立了幾秒。
老大給我的命令是留下來……
“我——我來保護你們?!彼f,“鈴木之泉……交給我來防守。這也是組長的意思!”
“你這傻瓜!”中野治跨上摩托車,因為個頭矮小,動作有些笨拙,“為什么一直都做一廂情愿的事情!”
葛城淺站在門口,不知如何回應。
“一廂情愿地想要保護我,”中野治大喊,“一廂情愿地加入黑道,一廂情愿地認定自己的信條,現在又一廂情愿地決定留在這。你這輩子就沒有做過一個正確的決定!”
“你走吧!”葛城淺點頭,“治,替我看看地面的世界!坐一坐過山車!”
“傻瓜!”中野治踏下油門,駕車飛速遠去,追上之前鈴木組的隊伍。
葛城淺回望門口牌匾,“鈴木之泉”的招牌仍然那么漂亮。
不是吧?大家就這么走了嗎?沒有一個人愿意留下來保護它嗎?對于生活這么久的地方,說走就走,說放棄就放棄。
這個時代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我會的東西派不上一點用場。
死亡是唯一公平的事情,我想我已經做好面對它的準備了。
還好,由始至終都問心無愧。
葛城淺深呼吸,身邊的幸存者們還不停聒噪,催促她去找個武器來作戰(zhàn)。
她回頭鉆進里屋,準備對鈴木之泉做最后的守護。
然而鼠人已至!
癲狂、暴躁的鼠人,在一頭又一頭巨鼠的號召下對片木區(qū)做最后的清掃。
當葉子他們抵達鈴木之泉門口的時候,它幾乎被鼠人淹沒!
大量鼠人從各個區(qū)域沖出來,爭先恐后地翻過圍墻,沖進去大砍大殺,從中傳來慘叫連連,每分每秒都有人被殺死。
“鈴木組的黑幫也完蛋了?!比~子看著外面的情景,“我們沒辦法進去!”
“必須找到神!”法洛莎焦急萬分,“神啊——偉大的神是我生存的支柱——只有在神的面前我才能恢復我的所有力量!”
如果魔力不能使用,只能使用簡陋的治愈奇跡和誓約,靠某種神奇飲料恢復一兩次施法機會,那根本不配稱為魔女!
法洛莎攥緊拳頭。連那邊那個持頭亡靈女都比不上!人家至少還知道怎么駕駛這臺巨大的飛行馬車!
“離開穿梭機我們就太脆弱了?!比~子大喊。
“我要下去,我必須下去?!狈迳в袠O端的賭徒念頭,只要抵達那個地方,見到神一面,從神那里恢復力量,她自信能瞬間扭轉局勢。
“那里全是鼠人,武器……武器……”葉子環(huán)顧四周。
“我有武器?!崩蚶酒饋?,拿出沖鋒槍,“穿梭機上也有一些槍,但我不會交給你們,因為此時離開穿梭機,死亡幾率極大,我必須強制你們留在位置上,我們將立刻重新出發(fā)?!?p> “葉子,求你了。”法洛莎抓住葉子的手腕,語氣悲哀,“葉子,我必須進鈴木之泉拜訪神社,求你了。”
“我……”葉子心軟了,“我們下去。莉拉,你必須聽我的話,這也是徐煬的態(tài)度?!?p> “那我也只能順從?!崩蚶瓕π鞜囊庖娺€是認可。
“法洛莎,你的魔女力量到底是什么?”葉子問。
“瞬間殺戮和復原?!狈迳驼Z,“但……現在只能用一次或兩次,我不知道,只有很少了?!?p> “走。”葉子帶法洛莎打開艙門,沖了下去。
“往那邊!”法洛莎帶路,直奔鈴木家的祖?zhèn)魃裆缍ァ?p> 神社位于鈴木之泉最深處。
在中庭水池邊,幸存者們瑟瑟發(fā)抖,葛城淺就像門神一樣看守在中央庭院的入口窄門,她身姿挺拔矯健,一手拿撬棍,一手拿槍,拼命阻攔窮兇極惡的鼠人們。
一頭頭鼠人咆哮沖來。
砰——砰——
幾頭黑毛碩鼠夾在鼠群當中,朝她開黑槍,地形狹窄,她難以回避,軀干遭到幾個黑毛鼠人齊射。
沒有植入物輔佐,平凡軀體無比脆弱。
“啊啊——”
“中彈了!”
“她也要堅持不住了——”人們驚恐不已。
葛城淺氣喘吁吁,縱然強韌,但也因失血而大幅虛弱,手腕因為不斷地揮動武器而幾乎抬不起來,又酸又麻。
疼痛像萬根針刺,遍及她四肢百骸,占據了她感官神經的所有內容,只有劇痛一遍又一遍襲來,潮水般淹沒精神,提醒她此時的傷勢有多嚴重。
她已經感覺不到身體許多部位,好像它們已經全部失去知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倒下,只知道一旦倒下,鼠人們就會把她分尸吞吃,連帶身后的30多名幸存者一起暴斃。
更多老鼠逼近,她瞄準它們扣動扳機,可只有清脆撞針聲響,沒有子彈射出。
葛城淺下意識摸向腰間的彈匣,只摸到滿手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