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姜檢去了醫(yī)館之后,楚辰暉就離開了。也是僥幸,姜檢身上的錢剛好夠付診費,只不過那錢袋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
胳膊果然是斷了,上了夾板以后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靠老本行吃飯了。
姜檢對此倒不是十分在意,見楚辰暉疑惑,還給他解釋其中緣故,“農(nóng)民種田還要有個農(nóng)時,商人買賣還要有個賠賺,我們這行也不是日日都開張,時時都有錢的,只要上面人抓得不太緊,就可以稍微松快兩天……葛老大很講義氣,對我們這些人還是挺不錯的,你看我這身衣服,要是一般的老大,哪個舍得給?其實,我本來是想把你拉到我們這幫的,誰想到……不過現(xiàn)在,我們也是朋友了!”
完好的一只手拍在楚辰暉的肩膀上,楚辰暉側(cè)目,看到那指甲里殘存的不明黑色物質(zhì),忍不住皺眉,閃了一下肩膀,“誰跟你是朋友了?”
“雖然你不告訴我名字,也不承認(rèn),但是我知道,你心底里已經(jīng)把我當(dāng)朋友看了!”姜檢頗為肯定地說著,笑容閃亮,愈發(fā)找不到眼珠子了。
朋友嗎?
山谷的空氣很清新,仰躺在床上,枕著胳膊,幽深的目光注視著星空,朋友,到底是什么呢?
“喂,你在想什么?”
亮閃閃的小金錠從畫上砸出來,楚辰暉動也不動,任由金錠砸在胸口,這種用來把玩的金錠上面都有著吉祥如意等寓意的圖案,精美卻不實用,重量也就跟小石子差不多,砸人并不是很疼。
不過,楚辰暉還是“哎呦”了一聲,就是那聲音太平淡,那表情太面癱,一看就知道不把這樣的打擊力當(dāng)一回事。
顧菲菲在畫中看得郁悶,這小孩兒太氣人,可是她偏偏沒有什么辦法能夠奈何他,真是……砸出去的金錠只怕都是給他送錢了!
拉著裙子坐下來,雙手托腮,看著楚辰暉,“你到底學(xué)得怎么樣了?咱們走吧,別在這里待著了,一點兒也不好玩兒!”
顧菲菲在學(xué)生時代最大的夢想就是周游世界,后來改成了周游全國,再后來,就成了網(wǎng)游世界了。凡是空閑時間,都一刻不放松地去上網(wǎng),小說游戲,她感興趣的都能夠在上面找到,時日久了,也就不在乎旅游不旅游的事情了。
夏天太熱,冬天太冷,春秋懶得出門。若是旅游,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跟著旅行團(tuán)容易成為采買團(tuán),不跟團(tuán),自己玩兒又沒意思,跟著同事同學(xué)一起,意見不一致的時候她總是妥協(xié)的一方,更加不爽,還是網(wǎng)上好,想要看到什么風(fēng)景就有什么風(fēng)景,來源典故,一清二楚,還省錢省心省事,這樣便利的條件擺在面前,反而沒有了去親近自然的渴望。
而現(xiàn)在,千篇一律的竹屋和竹林,已經(jīng)讓顧菲菲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視覺疲倦,再看看外面的綠樹紅花,看看外面的人來人往,哪怕是那樣一片湛藍(lán)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都讓人覺得心生向往。
“要是能夠在外面就好了,哪怕只是能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也好啊!”
人,總是不滿足的。
不愁吃喝之后,考慮的便是華衣美服,衣冠整齊之后考慮的便是腰纏萬貫,家財富有之后考慮的便是權(quán)勢滔天,手握權(quán)柄的時候考慮的就更多了,自身的享受,伴侶的追求,后代的傳承……
欲望是本能,是從一開始就擁有的,誰也不能夠避免。
顧菲菲更是如此,她從來都是一個凡人,沒穿越的時候想的是怎樣賺更多的錢,怎樣過得更好,穿越之后想的是怎樣永葆秦春,怎樣修仙成神,百般修煉也看不到什么效果的時候,她想的便是怎樣脫困,有了這么一副好皮囊,就算是不想要傾國傾城,也希望得到別人的贊美。
女人的虛榮從來都不是秘密。
很多時候,顧菲菲都感慨,為什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是這么一個小孩兒呢?如果是那個王爺,也許她會成為一個被鐘情的對象,很多小說不都是如此嗎?她雖然不認(rèn)為自己有當(dāng)主角的天分,但是總有幾分被人迷戀的資本。
然后,也許會走一個愛情小說的套路,兩人怎樣苦戀而不得,悲劇一些的便是不得不困于現(xiàn)實,相望難相依,若是結(jié)局完美,得到別人幫助,成就一段曠古情緣也是不錯。
愛情,是每個女人從有夢想開始就想要得到的花朵,永遠(yuǎn)艷麗,永遠(yuǎn)耀眼,永遠(yuǎn)引人垂涎卻又難以得到。
“可惜,我不喜歡養(yǎng)成系啊,不然的話,正太也是很有愛的,不過,面癱就另說了,是誰說的,‘愛,是最偉大的力量?!睙o限嘆惋地回憶起那一句臺詞,是誰說的她已經(jīng)忘卻,有些記憶開始刻骨銘心,有些記憶卻已經(jīng)漸漸磨滅。
“什么養(yǎng)成系?”楚辰暉移轉(zhuǎn)目光,閑適地看著顧菲菲,昏暗的房中,畫面上淡淡的光澤愈發(fā)不凡,這樣奇異的畫,為什么以前都沒有人看出來其特別之處呢?
“就是怪蜀黍愛小蘿莉,或者怪阿姨愛小正太,然后從小培養(yǎng)自己的愛妻或者丈夫的類型,就是養(yǎng)成系,就像、就像童養(yǎng)媳一樣的吧!”提起曾經(jīng)看過的小說,顧菲菲來了興趣,眼睛一亮,“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經(jīng)典的養(yǎng)成系!”
楚辰暉無所謂地說:“好??!”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兩個人就開始了和諧的交談。
再一次去瑞京,已經(jīng)是一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城墻上那張本就殘破的畫愈發(fā)殘破,勉強(qiáng)還能夠認(rèn)出是個人的樣子,但相貌如何,卻看不出來了。
天氣涼了,楚辰暉和胡元章需要新衣服,胡安便帶著他們兩個直奔成衣鋪子訂做,胡安娘子才被發(fā)現(xiàn)懷孕了,受不得勞累,胡安成天里笑得合不攏嘴,巴不得把一切事情都代勞了,哪里還會同意自家娘子費勁兒做衣服。
出來的時候楚辰暉沒想到,等到了鋪子要量身的時候才不得已把畫卷暫時放在一邊兒。
“這是什么畫啊,總見你揣在身上!”胡元章問著伸手拿起了反卷著的畫,“你怎么把畫這樣卷,不怕弄臟了嗎?”
“別動!”楚辰暉搶上前去,要奪回畫,被布尺繞住了,一時過不來。
畫卷展開,畫中的少女躺在地上睡覺,青絲婉轉(zhuǎn),裙角凌亂,碧綠的竹葉散落在竹林間,粉色的衣裙上盛開著絢麗的花,仿佛鮮艷芬芳的花兒靜靜凋謝,那完美的容顏似乎是對于不得不凋零的控訴,悱惻纏綿。
“真美,沒想到你還有這么漂亮的一副美人圖!”胡元章不太懂字畫,只知道從表面上稱贊。
劈手奪走了畫卷,楚辰暉急急卷好,揣入懷中,臉色沉郁,“這是我的畫,你不要動!”
胡元章本來也沒想怎么地,就是好奇楚辰暉一直揣著的是什么,看過了也就算了,可聽到這句話,怎么都覺得面子上有點兒過不去。
“不就是幅畫嘛,我看看又怎么樣,我是你師兄,看你一幅畫都不行了!”似乎認(rèn)為楚辰暉挑釁了自己作為師兄的威信,胡元章的臉色也有不悅。
畫重新揣在懷里,無人看到的時候,畫卷中的少女急忙睜開眼睛起身,拍著胸口大喘氣,“呼,嚇?biāo)牢伊耍腿痪捅荒米吡?,真是驚險。”
好不容易有機(jī)會看看成衣鋪子是什么樣子的,結(jié)果卻被人打開了,反應(yīng)不及時的顧菲菲當(dāng)即仰躺,閉上了眼睛,睡覺的模樣總是比較好裝,不然讓她保持幾分鐘不眨眼實在太難了。
“誰在說話?!”
胡元章習(xí)武多年,五感敏銳,聽到一道女聲就發(fā)問,這房中就他和楚辰暉,還有兩個負(fù)責(zé)量身記錄的伙計,也都是男的,哪里來的女聲?
顧菲菲身子一僵,心想,這樣都能夠聽到,不愧是有功夫的!
“師兄,你聽到什么了?”楚辰暉無辜地問。
“沒什么聲音啊?”正忙著記錄的一個伙計抬起頭來,他離楚辰暉最遠(yuǎn),根本什么都沒聽到。
另一個伙計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搭腔:“可能是樓上的女客吧!”
“師兄,你耳朵真靈,這樣都能夠聽到!”楚辰暉跟著稱贊了一句。
胡元章摸摸鼻子,“也沒什么,等你習(xí)武的時間長了,也能夠聽到的,我們練武的,耳聰目明是最基本的!”
楚辰暉順著胡元章的話說了兩句,等走出了成衣鋪子,跟胡安他們分開,楚辰暉才小聲嘀咕:“你以后不要隨便說話了,那種情況下,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p> “我哪里知道他耳朵那么靈!”顧菲菲不滿地撇嘴,那樣小的聲音,她自己都聽不清,胡元章竟然能夠聽到,好在他也沒有聽清楚自己說了什么,不然……不然會怎樣呢?再被潑一次狗血?
“楚辰暉,你到底學(xué)會那些東西沒有,如果學(xué)會了,就不要跟他們一起住了吧!太麻煩了,連說話都要小心翼翼的。我給你錢,你自己找個地方住下,反正現(xiàn)在通緝令已經(jīng)無人理會了,你換個名字,再加上我給你的錢和武功,一個人也能夠活得很好!”
“……等我想想吧!”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顧菲菲提起這個建議,楚辰暉也有點兒猶豫,因為要隱藏畫卷的秘密,跟別人一起住,的確是不太方便。
蕭讓跟了他六年,大難來時,他尚且不能夠完全信任蕭讓,此時此刻,他又怎么會信任胡安?!在他家中住下,不過是有所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