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抬眼望向趙慕,淺淺笑著,淡漠而疏離,“六公主居于深宮,若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她又怎會突然以這虛妄的罪名對我發(fā)難。”
趙慕深深吸了口氣,心中有怒意騰騰而起。
那造謠離間之人固然該死,但若是翩翩長有幾分腦子,懂得分辨是非,便不會輕易做了人家的棋子,上了人家的當。
更何況,翩翩與羅渠的婚事到底還不曾公告天下,她竟能因了別人的三言兩語,便拈酸吃醋,險些惹出了大禍。
趙慕眼中閃過一絲堅決與狠戾,看來,自己與母妃,是太過疼寵她了。
他向沈棠深深地一揖,“慕教妹無方,以至翩翩犯下這樣的過錯,深感愧疚?!?p> 沈棠不敢怠慢,抬手虛扶了一下,“三皇子何必如此,沈棠并不是要追究六公主的過錯,而是在尋求解決之道。若是能化解六公主與我的誤會,又能讓公主動心忍性,遇事由己,那方才是上策?!?p> 趙慕的眼睛一亮,“還請表妹不吝賜教?!?p> 沈棠想了想,踮起腳尖,湊近趙慕的身前,低低地一陣耳語。
藍天白云,紅墻綠瓦,桐花飄落滿地。
景和宮里,趙譽等得越久,心中便覺越空,便是杯中這難得的佳釀,嘗起來也像是種了黃連一般地苦澀。
他自是明白自己與沈棠之間,有一道深深的鴻溝,將他兩個隔閡了起來。
他將來,終是要回北疆去的。
母親所受的苦,他的妻子也要重受一遍,沈棠因此將自己排除在擇婿范圍之內(nèi),不是理所應當?shù)膯幔?p> 但,到底還是不甘心的吧?
“譽哥,這酒嘗起來如何?”
趙譽回過神來,忙彎起一抹魅惑之極的笑容,“這酒,真醇?!?p> 四皇子趙珉忙道,“譽哥好眼光,這酒可是我千辛萬苦從南疆醇王叔那搞來的,南疆炎熱,所產(chǎn)的蔬果米稻皆與京城不同,這酒便是用南疆特產(chǎn)的一種青果所釀,入口醇香,回味甘甜,確是酒中極品。來,譽哥我再給你滿上一盅,咱們兄弟飲個痛快!”
趙譽眼眸微閃,“原來是南疆的酒,果然不同尋常。此酒難得,譽便不推辭了?!?p> 他怡然自得地替自己將酒滿上,抬起酒盅與趙珉對視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趙譽放下酒盅,眼角的余光卻瞥見趙慕與沈棠一前一后地進了來,趙慕笑得深沉,沈棠一臉沉靜,態(tài)度并不親昵。
不知怎的,他心中竟是莫名地一松。
沈榕見著姐姐,心中歡喜,忙起身去迎她,卻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衣裳并不是來時的那身。
他的臉色微凝,“姐,你的衣裳……”
沈棠淺淺一笑,“不小心將衣裳弄臟了,借了四妹的衣裳穿,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難道你還怕姐姐惹事生非不成?”
沈榕有些狐疑地望向沈紫妤,見了她點頭,才松了口氣,“姐姐是不會惹事,怕只怕是非主動來尋上你?!?p> 這話說得俏皮,但卻真正一語中的,沈棠神色越發(fā)溫和,柔聲道,“好了,莫說孩子氣的話,倒讓幾位兄長見笑了呢!”
眾人各懷心事,這頓午宴便吃得索然無味,惟獨四皇子歡歡喜喜地將南疆美酒飲了個痛快。
待宴席快要結束之時,滿菊才親自將碧笙送到了景和宮,“沈大小姐莫見怪,原來是我屋里的小宮女胡鬧,她帶著碧笙丫頭偷偷去了御膳房,被御膳房的掌座以為是小賊,給扣住了。小宮女一時害怕,便不敢告知掌座是哪個宮出來的,碧笙丫頭為了維護她,也不肯說。若不是去傳膳的宮人認出了她,還不一定什么時候才能找著她兩個呢!”
碧笙的眼眸晶晶亮亮的。
沈棠略責備了她幾句,便向滿菊道謝,“碧笙初次進宮,不懂規(guī)矩,讓滿菊姑姑煩心了?!?p> 略頓了一頓,她又笑道,“不知娘娘可歇了?我姐弟正想與娘娘告辭。”
滿菊恭謹?shù)卮鸬?,“娘娘乏了,已然歇下。娘娘說,大小姐和二少爺走失,不必向她請辭了,以后若是得閑,還請兩位常常進宮陪她說說話,解解悶?!?p> 沈棠笑著應了,便向趙慕等告了辭。
沈紫妤有些不舍,她本是沒幾日便能功成身退的,但六公主今日這一鬧,便得有日子才能消停下來。鴛鴦戲水的床罩一日不成,她回府的日子便得往后拖一拖了。
沈棠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白姨娘在府里好好的,你盡可放心。”
想到沈紫妤的及時相救,她的眼睛微微閃過光亮,“我聽說皇貴妃娘娘素愛讀書,每每還將心得批注于旁,若是公主用不著你時,四妹或可找娘娘借幾本來讀讀,娘娘所讀必是典藏精作,我們雖是女子,但多懂些道理總是好的。”
沈紫妤的睫毛微微一顫,盈盈地向沈棠福了一福,“紫妤謝謝大姐的指點?!?p> 沈棠微微一笑,便上了來時的那座軟轎,與沈榕一前一后,出了內(nèi)宮。
冗長的宮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沈棠眉頭微蹙,大周皇宮宮禁森嚴,這里并未出永樂門,能在宮中縱馬疾馳的,便只有……
果然,她坐的軟轎一下子便停住了,抬轎的宮人恭敬地行禮,“太子殿下!”
太子的駿馬并未停下,猶如一陣風穿過了軟轎。
沈棠心下微動,便掀開了轎簾,轉(zhuǎn)頭望去,高頭大馬之上,一個明晃晃的身影正飛馳而去。
這便是太子趙熹,皇帝趙厚與先皇后唯一的嫡子,既長又嫡,還承載著皇帝對先皇后的一脈深情,理所當然的大周朝繼承人,皇帝為了他殫精竭慮,對沈氏連番下手,甚至連皇貴妃還未成形的胎兒也不放過。
沈棠一時沉吟,忽得猛然一驚,不對!
皇帝還未過不惑,身體康泰,有的是時間慢慢將太子的勢力扶植起來,何至于那樣急切地替太子鏟除異己,掃平障礙?
皇帝他,顯得太急切了。
除非......
她想得太過投入,便不曾注意到,太子的馬蹄聲早就嘎然而止。
太子勒住了韁繩,轉(zhuǎn)身望去,宮轎的簾子掀起,露出一張絕世無雙的面容來,少女烏黑的發(fā)絲飄落,黑亮的眼眸漫無目的地望向前方,她的表情一時疑惑,一時糾結,一時又驚詫莫名,那般生動有趣,竟讓他駐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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