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院。
仲閔和靜琬兄妹倆跟在喜樂后頭進了上屋,田氏正坐在窗邊發(fā)呆。
“舅母,我和瑞夏她們折了好多的紙鶴給震哥和幸兒祈福,”靜琬拿著一個木盒,里面放了許多只的紙鶴,交給愁眉緊鎖的田氏。
田氏揉揉眉心,拍著靜琬的手,“你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p> 靜琬問道,“舅母,現(xiàn)在有他們的消息了嗎?我們都很擔心?!?p> 仲閔一臉慚愧,“舅母,都怪我,如果我能讓大家再跑快點就好了,擺脫掉那班匪徒,也許就不會出事?!?p> 田氏溫言道,“仲閔,跟你沒關系,你不要自責了,他們都是殺人越貨的強盜匪徒,你們幾個小孩家怎么跟他們比?好在你們兩個沒事,”說著,凝望著漆黑夜空中懸掛的月亮,嘆道,“晚上風露重,也不知道震兒他們怎么睡的,蓋的夠不夠暖……”
靜琬聽著,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趕忙擦了,撫慰著田氏道,“舅母,說不定那班匪徒把震哥他們安置在客棧里,現(xiàn)在可能已經睡下了呢?!?p> 田氏嘆了口氣,客棧?下午已經把整個晉陽城的客棧查了個遍,根本沒有震兒的蹤跡,匪徒就像從地面蒸發(fā)了一樣,根本無跡可尋。
仲閔看著舅母的臉色,大概也知道震哥他們此刻絕不可能是高枕安臥,還有幸兒,想起白天還在一起賞紅葉看美景,此刻卻不知道她人在何處是否平安,仲閔的心里一陣難過……
“舅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聽我娘說,明天霄弟要去交贖款,不如我代他去吧,畢竟我今日見過那班人?!敝匍h道。
田氏微笑道,“孩子,舅母決不能讓你再以身犯險了,再說,他們既然明令了李霄去,咱們換了人說不定對方以為咱們有詐,我剛跟霄兒也都交代過了,不會有事的?!?p> 靜琬道,“匪徒收了錢,快快把表哥他們放出來就好了……”
田氏長嘆了一聲,她何嘗不是這么想,破財免災,她現(xiàn)在唯一盼望的,只是兒女平安回來……
翌日。
“夫人,把這些金塊分成兩份?”喜樂糊涂了,看著眼前的金塊,不知道如何處理。
田氏嚴厲道,“是,快點,趁老爺進來前,快,把其中一份分好先藏在柜子里?!?p> 喜樂不敢多話,乖乖的把金塊分成兩堆,分別包在兩個包袱里,剛放好一包在柜子里,李世績大步進來,后面跟著李霄。
“夫人,準備好了嗎?”李世績道。
“準備好了,”田氏把裝了金塊的包袱遞給李世績。
李世績打開檢查了一下,遞給李霄,“霄兒,今日你帶著包袱,老常會把你送到城東的四海酒樓,你進去了之后,自有人跟你說話,你把包袱交給他們就趕緊出來,我已經安排好精兵把四海酒樓團團圍住,連酒樓里也安插了不少人,他們插翅也別想飛出去?!?p> 李霄雖然心里害怕,但是對父親的畏懼讓他不敢有二話,乖乖應了聲是,接過了包裹。
“夫人,你怎么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的?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李世績看著田氏道。
田氏慌亂的看了眼柜子,定定神,方道,“我沒事,可能是擔心震兒他們的安危,昨晚沒怎么睡,所以才看起來沒什么精神?!?p> 李世績溫言道,“夫人,你放心,我一定抓住那些膽大包天的匪徒,震兒他們也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是?!?p> 田氏看著李世績和李霄出了榛院,吩咐喜樂讓管家備輛車。然后打開柜子,取出裝著金塊的包袱,找了個籃子,把包袱裝進去,又裝了些供品之類的在上面,喜樂進來回說車已備好。
田氏挽著籃子對喜樂道,“我有些心神不寧,想去拜一下,求個心安?!?p> “是,夫人,這個籃子我來拎著好了?!毕矘芬舆^籃子,田氏道,“不用了,又不重,你在府里等消息,我自己去拜?!?p> 喜樂道,“夫人您一個人去,是不是有些危險,還是我陪您去……”
田氏打斷道,“沒事,不是還有趕車的嘛,再說,我是去廟里又不是去什么偏僻地方,喜樂你就留在家里等老爺消息。”一邊說著,已是急急出了榛院。
仲閔昨晚輾轉難眠,想起幸兒托自己畫像的事兒,遂起身拿筆,回憶著白日在屈圍山上賞紅葉時的情形,畫了一幅幸兒的畫像,正要拿給舅母看讓她高興一下也好,卻看到她匆匆離開榛院的背影。
“舅母急匆匆的是去哪兒?”仲閔問著門邊的喜樂。
“夫人說要去廟里給少爺小姐拜拜祈福?!毕矘返?。
“怎么舅母身邊沒跟著人?”仲閔疑道。
“夫人說讓我留在府里等消息?!毕矘返?。
仲閔皺著眉頭,昨天震哥他們才出了事,今日舅父他們又都不在家,舅母可不能再有個什么,于是跟喜樂交代了一聲,“沒事,我陪舅母去?!本腿プ肪四?。
追到門口,舅母坐的牛車已經得得的走了,仲閔喊了幾聲沒停住,沒辦法只好讓李管家趕緊又備了輛牛車,駕上追趕。
“咦?這不是珍珠坡?”仲閔一路掀著車窗,看著外面的景色分外熟悉,這不是昨天才來過的?想來舅母這是要到凈因寺拜佛祈福了……
“表少爺,凈因寺到了,我看到老林的車就停在寺外頭?!壁s車的老王對仲閔道。
仲閔下了車,急急進了凈因寺,周圍往來的香客不絕,他急著往殿里趕,不覺撞倒了一個人,“不好意思,對不起?!敝匍h道著歉,把那人扶起來,那人起身之后,也不說話,急著去撿地上的包袱。
仲閔先他拿到了包袱,“這是你的包袱。對不起。”
那人看也沒看他,講了句,“多謝?!鞭D身就走,仲閔初始不以為意,突然電光石火間覺得這把聲音恁的耳熟,就是這破鑼般的嗓音,好像最近才聽過的……
不好!是昨天的那班匪徒,對,就是那個叫什么孫二的!
仲閔沒想到這人居然敢在這凈因寺出現(xiàn),追上了孫二的背影,正準備高喊“抓賊……”,嘴卻就被一人的大手給死死捂上了,還沒等轉頭去看是誰,大手的主人——一位魁梧的大漢用手背狠狠的敲了他的脖頸,仲閔軟軟的倒在了大漢的懷里,大漢看看左右來往的香客,沒有人特別關注軟在自己懷里的孩子,才放心的邊拖邊抱著仲閔,從寺廟的后門悄無聲息的溜了……
“老大,我拿到了!咦,這孩子是誰?”孫二得意的舉著手里的包裹,疑惑不解的看著老大帶回來的一個半大孩子。
“你啊,做事總這么魯莽,剛才這小子差點認出你來,要不是我把他弄暈了,你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被抓住了?!眳抢洗蟀阎匍h扔到地上,接過孫二的包裹。
孫二撥拉著仲閔的臉,“這小子是看著挺眼熟的,啊,對了,是昨天放走那批人里的,我怎么剛才沒想起來呢?!這死小子,記性倒不差!”孫二朝仲閔的肚子踢了一腳,一幅畫軸掉了出來,“這是什么?”
吳老大正在點查黃金,頭也沒抬,“怎么了?”
孫二拿著展開的畫給吳老大看,“老大,你看你看,這不是我們昨天抓來的小姑娘嘛,沒想到,這小子還是個情深意重的呢,哈哈?!?p> 吳老大仔細看了看畫軸,笑道,“可不是嘛,那咱們就做件好事,你抬著他,我們送他們這對小鴛鴦去黃泉團圓。”
孫二哈哈笑著扛起了仲閔。
“都督,我們的人把四海酒樓里出入的人都盤查了個遍,沒有可疑人物?!币晃晃涔贊M頭大汗,恭敬的向李世績稟道。
李世績眉頭都快擰成了麻花,離匪徒說的交接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酒樓里的人都被一個個帶走審問,在這一片出入的陌生臉孔也都抓了來盤詰一番,什么叫花子流浪漢小孩子都沒放過,但是匪徒卻連影子都沒有一個。難道說……他們已經預先知道了這里有埋伏嗎?不可能啊,他的手下可統(tǒng)統(tǒng)是穿了百姓的衣裳,在周圍盤旋,應該不會露餡才對啊……
武官看著李世績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三公子是不是可以從酒樓出來了?”
李世績擺擺手,“等等再說?!?p> 田氏拜倒在凈因寺的佛像前,她現(xiàn)在別無他愿,只希望那些匪徒遵守承諾,把兒女平安送到她面前,別的她什么都不想追究……
眼看著天色一點點的晚了,老林和老王等了許久不見夫人和表少爺出來,老林跟老王交代了一聲,進寺去看看怎么回事。結果一眼看到夫人還在佛像前跪著,因上前恭敬道,“夫人,天晚了,是不是得回去了?不然天黑了怕不安全?!?p> 田氏踉蹌著起了身,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是晚了,可是震兒他們在哪兒?她在佛堂里,進香的院子里,待客的偏廳里找了又找,周圍的香客越見稀疏,可是哪里也沒有兒女的影子,田氏一陣暈眩,不是說好了他們過一個時辰會把震兒送到這兒來的嗎?……
老林跟著田氏來來去去,見夫人臉色難看,不由勸道,“夫人,您再不回去,恐怕姑太太都要急了,表少爺這也出來了這么久了……”
田氏茫然道,“表少爺?仲閔?”
老林道,“是,聽老王說表少爺坐著他的車,就跟在咱們后面,說是要給大少爺他們祈福來著?!?p> 田氏聽了這個,愣住了,“仲閔?我沒看見他,他也來了凈因寺?”
老林慌道,“老王是這么說的,他說親眼見著表少爺進了寺廟的,夫人您沒見著?”
田氏有些心慌,“會不會跑到哪兒玩去了?你去到處找找,快去!喊上老王一起去找找!”
老林應了,慌著趕緊去找仲閔。
田氏又迷茫又慌亂,仲閔也來了?他看到自己沒理由不來說一聲的?震兒他們怎么還沒回來?難道說自己被匪徒給耍了,不,不可能,不會的!
老林和老王在寺里寺外分頭找了許久,仍是一無所獲,兩人驚嚇不已,急匆匆的沖回田氏面前,“夫人,我們四周圍都找遍了,沒看到表少爺,問了人也都沒人說看見表少爺來過?!?p> 老王帶著哭腔說,“我真的親眼看著表少爺進了寺廟的,他還叮囑我在外頭和老林一起等著他和夫人,都怪我,我該跟他一起的啊,我想著他馬上會找到夫人的,我……”
田氏的腦袋都亂了,震兒還沒回來,仲閔又不見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夫人,您沒事吧?”看著田氏面色蒼白,搖搖欲墜,老林擔心道。
老王忽的想到一個可能,“夫人,要不咱們回府里看看?您說表少爺有沒有可能忘了跟我們交代,直接就回家了?”
老林也勸道,“夫人,這周圍我們也仔細找過確實沒有,咱還是回府吧,說不定表少爺已經回家了呢。”
田氏聞言一驚,“對,對,說不定怕這邊有埋伏,直接把他們送回府了呢,我怎么沒想到?走,趕緊回府!”
老林老王面面相覷,不知道田氏說的什么,也不敢深問,趕緊跟在田氏后面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