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蘇木林沒敢再跟自己這新婚妻子睡在一起,而是在二樓的臥房中打了個地鋪。
鄆哥兒則是依舊去到廚房睡覺。
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并沒有覺得睡在廚房有什么不好。
畢竟一但起火作飯,整個房間也就廚房最暖和。
而且晚上做過晚飯之后,這廚房的土炕能暖和一晚上。
對鄆哥兒而言,在這里睡覺遠比在樓上找個冷冰冰的房間要舒服的多。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只是趙靈兒依舊處于昏迷狀態(tài)!
蘇木林拖著疲憊的身子掙扎著起床時,鄆哥兒早已經(jīng)在門外街道上掃起了雪。
一天一夜的雪終于停了,整個雁門郡各個街道都是百姓們掃雪的場景。
時不時會有一些小孩子在打雪仗。
不過,更多的是一些小孩子在一起堆雪人。
偶爾,父母跟鄰居也會參與進來陪著孩子玩一會兒。
“夫子,我一會兒要去找趙家哥哥,想跟他們學學如何賣梨。等我掙了錢,我也想要出一份房錢跟飯錢!”二人吃完了早飯之后,鄆哥兒一邊洗碗,一邊對著蘇木林說道。
“行,你走的時候記得帶上一把鑰匙。我一會兒也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此時,蘇木林全部的財產(chǎn),吃完了這一頓早餐,身上只剩下了270文錢,因為剛剛一筆就花掉了400文。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吃飯這個花費暫時不提。
現(xiàn)在的干柴2文錢一斤,說大白話就是,燒火取暖的木頭一斤2文錢。
畢竟剛剛下了一場大雪,賣干柴的農(nóng)夫自然要趁此機會趕緊漲價。
蘇木林本想是要買點煤,但是打聽了一下價格之后便直接放棄。
一斤煤居然要十文錢,一兩銀子也不過才買100斤煤,而且是不管運輸。
更甚至,這些煤的品相如何也不得知。
無奈之下只好一大早買了200斤柴火先用著。
樓上還有個病號,這種天氣可不能讓她一直凍著。
鄆哥兒身上倒是有五兩銀子,不過那是他死去的姐姐留給他的。
確切的說,是村民們把他姐姐送給河神老爺時的賣命錢。
這錢,蘇木林可不敢動歪心思,哪怕是借蘇木林都覺得良心不安。
雖說這日子過的很拮據(jù),但好在良知還在。
這種用命換回來的錢,占一文錢的便宜,都會讓人感覺良心受到譴責!
鄆哥兒走后不久,蘇木林跟街坊們打聽了一番之后,鎖好門窗背著書簍,一步一步向著南城集市街行去。
此時,手機不能開機,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
之前蘇木林還在上河村教書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跟村里的人們打聽過許多。
那時蘇木林就已經(jīng)做好萬全的準備,轉(zhuǎn)過年開春之后便來這雁門郡做一名擺攤賣字的先生。
據(jù)說這里有50萬常駐軍,并且這些人都是外鄉(xiāng)人。
很多士兵為了給家里報平安,幾乎每隔兩個月就會寫一封信。
遇到那些不會寫字的大頭兵,就只能來這里找一位賣字的書先幫忙寫封家書。
有這么龐大的市場存在,暫時養(yǎng)活自己應(yīng)該問題不大才是。
一路閑逛,一路打聽詢問。
總于在走了快一個小時的路后,來到了這條雁門郡最大的商業(yè)街。
這是一條寬30米,長500多米的街市。
作為一個號稱軍民共計百萬的軍事重鎮(zhèn),所有的戰(zhàn)略物資都被嚴格管控。
整個城市只有這條街可以買賣食鹽,糧食,布匹,以及最重要的鐵器。
其他地方,只要出售便是違法,一律的按通敵論處。
此時,街面上的厚厚的積雪,早就被商戶們清掃一空。
即便依舊天寒地凍,可是這里卻已經(jīng)人聲鼎沸。
只是讓蘇木林沒想到的是,此地單單賣字求生的落魄書生就多達四十幾人。
“這么多人討生活,這要內(nèi)卷成什么樣子...”蘇木林有點頭大,可是看到大多數(shù)書生都有生意之后,還是決定先做一名賣字的先生維持生計。
不過,讓蘇木林沒想到的是,在這地方擺攤還要交費。
很快,在交了100文月租費用之后,蘇木林得到了一張偏僻位置的小桌椅。
蘇木林清掃了一下自己攤位上的積雪后,打開了書簍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此時,在一片煙霧繚繞之中,有的書生已經(jīng)在奮筆疾書。
而有的書生,已經(jīng)完成了一單生意,此時正在自己的小火爐上烤著手。
蘇木林可沒錢買小火爐,只能是小伙子火力壯-硬抗。
實在是手冷,那就放在嘴邊哈幾口熱氣暖暖,然后搓搓手。
然而,一直等到很多人都開始吃午飯。
蘇木林連一單生意都沒有上門。
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蘇木林只能是一邊繞著自己的攤位轉(zhuǎn)圈圈暖和身子,一邊心里默默的罵著老天爺。
這一刻,蘇木林腦子里想到了一個畫面。
有些人拿著手絹,一邊輕輕揮舞一邊喊著:“大爺,來玩呀!”
要不,自己也喊上兩嗓子?
“大爺,來寫封家書呀!”不過,蘇木林最終還是沒有喊出聲,太丟人現(xiàn)眼了。
尤其是自己身邊同樣都是一群書生,這樣的舉動有些太過于斯文掃地。
“書呆子...來給某家寫封家書。”就在蘇木林原地轉(zhuǎn)圈圈的時候,突然一個斜跨腰刀的中年刀疤臉壯漢走上前來,并且拿出了10文錢丟在了小書桌上。
“軍爺請坐...”蘇木林學著同行招待客人的說詞,請對方坐在了自己的小書桌前。
那刀疤臉坐下之后,便開始帶著一股酒氣跟蘇木林啰啰嗦嗦了幾分鐘。
聽完了對方的話,蘇木林又確認了幾個要點。
最后一來一回三四個回合之后,最終確認了書信的內(nèi)容。
在對方說明要寫什么的時候,蘇木林就已經(jīng)鋪好了紙研好了墨。
此刻,蘇木林真的要感覺自己的姥爺。要不是小時候就被姥爺帶著自己練習書法,甚至上大學的時候,每個星期還要快遞整整一斤的‘墨寶’給姥爺指點。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恐怕第一份工作只可能是賣苦力。
很快,一封宋體小楷的家書,工工整整的寫了出來。
然而,就在蘇木林寫這封家書的時候,對方一個魁梧壯碩,而且還有一張兇神惡煞的刀疤臉漢子,居然偷偷的抹起了眼淚。
經(jīng)過剛才確認書信內(nèi)容時的交流,蘇木林知道這名刀疤臉漢子的母親即將要過60大壽。
然而這名刀疤臉,卻已經(jīng)快二十年沒回過家鄉(xiāng)了。
上個月收到家里的書信,說老娘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能平平安安的過完這個冬天,全家人都要感謝老天爺?shù)拇箲z。
然而就是這樣的情況,刀疤臉卻請不了假,很可能為人子嗣,卻見不了母親最后一面。
這一刻,蘇木林也是頗有感觸。
自己這穿越之后,恐怕以后再也不能見到父母的面。
頂多就是下次手機有電之后,看看父母的照片,聽聽父母以前發(fā)給自己的60秒語音方陣。
照片?
有了...
“這位軍爺,要不給家里人送幅畫回去。
你放心,如果覺得在下畫的不好。
這畫可以不要,自然也就不用掏錢。
如果軍爺覺得在下的畫還行,到時候再給錢也不晚?!碧K木林做為一個現(xiàn)代人,最煩的就是別人給自己推銷東西。
如果想要,自然會去買。
根本不需要天天電話轟炸搞推銷。
可是在這一刻,自己為了多掙點錢,也不得不向現(xiàn)實低頭。
刀疤臉聽到畫的不好不要錢時,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老母親快二十年沒見自己這不孝子,如今就送一幅畫回去,代自己見老母親最后一面。
刀疤臉答應(yīng)了下來后馬上站了起來,好一番整理自己的著裝。
此時,蘇木林附近的攤位,那些書生們被這位軍爺?shù)呐e動搞的有些迷糊。
不過很快,大家便反應(yīng)了過來。
一封家書不過10文錢。
扣除紙張跟硯臺磨損,其實大家也掙不了多少錢。
可是一幅畫,起步價就是200文錢,足足二錢銀子。
這要是畫上五幅,一兩銀子馬上就能到手。
一時間,一個個投來羨慕的目光。
“先生稍待,某家去洗把臉!”刀疤臉認為自己整理一番之后還不夠,決定再去找個地方洗洗臉。
甚至剛剛還叫書呆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口稱呼先生。
蘇木林本以為,這刀疤臉要去找個酒家,或者是茶肆。
然而,這名漢子直接在墻角的雪堆上抓了幾把雪,就向自己的臉上去摩擦。
這一刻,表面上看,是一個邊軍漢子不拘小節(jié)的樣子。
可是,在內(nèi)心之中。
卻是一個多年未歸的游子,想要以最好面貌見自己老母親的心態(tài)。
為人子女,出門在外,每個人都是報喜不報憂。
自己是如此,這個世界的古人同樣如此。
“爸媽,兒子或許不能報答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了?!碧K木林看到漢子認真洗臉的這一畫面,眼眶也是迅速紅了起來。
片刻之后,那刀疤臉走了回來,端莊的坐在坐位上,讓蘇木林開始為他作畫。
穿越之前,蘇木林做為一名游戲美工,人物肖像素描的功底不比任何人差。
重新鋪好紙張,這一次蘇木林并沒有動用毛筆。
而是在自己的書簍中,拿出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產(chǎn)物-鉛筆。
只不過,這一次作畫,只能用一種型號的鉛筆。
當蘇木林開始作畫之后,很多沒有生意的書生,都把目光投向了此處。
畢竟起步價就是200文的繪畫,是每個人都想要做的生意。
“唉,這可新鮮了...你快瞧...”當附近擺攤兒的書生們發(fā)現(xiàn)。這位畫的不好不給錢的攪局者,居然用的不是毛筆,而是手中拿著一個棍子時,一個個起了看熱鬧的心思。
正所謂文人相輕,天下文人有幾個會心服口服的佩服別人。再加上,看到別人掙大錢,心中更是感到別扭。
此時看到怪異的現(xiàn)象,自然是嘲諷一番。
“怪不得畫得不好不收錢...”這句話只說了一半,無非是作畫的能力太差,根本配不上收錢。
“要不,看看去?”有幾個沒生意的書生,想要上前看看那位攪局者作畫的功力到底如何。
只不過有人卻擺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你們二人也學畫多年,難道你們看不出那人落筆之時的手抖若篩糠,似有癲癇發(fā)作一般!
這樣的人豈能作畫?又豈能作好畫?”一位年長的中年書生,一邊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子,一邊制止二位想要上前湊熱鬧的年輕書生說道。
經(jīng)過中年人的提點,那二人也注意到了,那瘋狂晃動著的‘筆’。
然而這幾人又怎么會想到,素描跟水墨畫最大的區(qū)別就是明暗關(guān)系的變化。
此時蘇木林瘋狂的抖動,只不過是在打陰影罷了。
期間,那名刀疤臉的漢子一動不動,宛若一尊雕塑一樣豎立在蘇木林的前方。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時間,蘇木林的畫已經(jīng)接近尾聲。
可就在此時,很多看熱鬧的人早已經(jīng)按耐不住。
他們很想知道,不用毛筆畫出來的畫,到底是什么樣子。
而且,像是癲癇發(fā)做一樣的作畫方式,能出什么樣的驚天之作!
“畫畫手法如此新奇,真好奇他能畫出什么東西?”有的書邊伸手在在爐火旁取暖,一邊遠遠的看著蘇木林,只是實在忍不住,最終很大聲的說道。
“很新奇嗎?”刀疤臉的漢子聽到‘新奇’這個詞之后,感覺說話之人話中有話,于是直接起身走向了蘇木林。
畢竟,在刀疤臉看來,這作畫的方式也的確是與眾不同。
剛才,刀疤臉還沉浸在思念母親的情緒之中。
只是這一頓飯的時長,他也慢慢恢復了過來。
如今,聽到別人說眼前這位書生作畫新奇。
刀疤臉的臉然,慢慢變的凝重了起來。
如果這書生膽敢拿自己開玩笑,定要讓他好看...
“有熱鬧看了?!蹦俏话俗趾闹心耆?,看著刀疤臉的漢子走向蘇木林的時候。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對著身邊的人說道。
“當兵的脾氣可都不好,就算是不要錢作的畫。
這要是畫的太過于離譜,這頓拳頭恐怕是免不了的?!闭f這話的時候,自然是希望這位軍爺教訓一下這位畫不好不要錢的攪局者。
如果每個人來這里做生意,都搞免費拉客這種手段,那大家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以后辛苦畫半天,客人來一句畫的不好,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那大家的筆墨不要錢的嗎?辛苦半天,不用要錢的嗎?
雖然免費幫人作畫不犯法,但是卻壞了行里的規(guī)矩。
大家都是讀書人,斯文掃地的事,自然不好親自出面。
不過若有人提著拳頭給那書生暴打一頓,大家也是喜聞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