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似乎陰了。
至少這位后金天子的臉--陰了。
然而也或許只是天色漸暗的自然征兆而已。
皇太極的身旁,此時竟然多了個人,這人,乃是--愛新覺羅?葉布舒,皇太極的四子。他滿臉大汗,顯然是匆忙而來。
葉布舒望著聽訊以后仍舊面無表情的皇太極,他不禁心中暗急,葉布舒縱馬上前一些,他低聲道:“阿瑪,此時該當如何是好?您倒是快些拿個主意啊,兒臣來時大叔父那--快頂不住了!”
皇太極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葉布舒一縮腦袋,背上的冷汗當即流了下來。
“唉!”皇太極暗嘆了口氣,今日--功敗垂成??!
“鳴金!”
兩旁后金將領紛紛大吃一驚,如今兩翼形勢大好,雖然中軍前部遇上些許麻煩,然而我大金兵眾,此時尚有中部一旗人馬萬余尚未出擊,這些許麻煩豈能螳臂當車?
然而一瞅皇太極陰的快要下雨的神色,人人怕自己觸了那霉頭。再加上四皇子葉布舒千里而來,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片刻,鳴金的大聲響頓時傳遍整個中京畿上空,東起渝河西至石景山,全都是后金退兵的號角。
愕然!
大愕然!
是哪家軍隊的鳴金之聲?
“勝了!定是我中軍勝了!建奴的鳴金敗退之聲!”
兩翼明軍紛紛放聲高呼,人人喜不自禁,反之原本便疑神疑鬼的后金兵卻是面如土色。
之前,皇太極根本沒想到,梁濤竟然只是小小的沖擊了后金中軍前部主力了一把,只是些許小勝,他竟然通報全軍--全軍大聲,他至今未見如此下作之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一下鳴金之聲,便給全軍--特別是兩翼軍心并不牢固的蒙古兵和漢兵造成了無盡的心理恐慌,便是原本疑神疑鬼的八旗主力,也在此時徹底丟掉了自信心。
當然那不是說梁濤料事如神,他事先知道皇太極要撤兵,他不過是想鼓舞些許士氣好振奮軍心,以期做那最后一搏,好多拿下些建奴的性命而已。但是沒想到,誰都沒想到,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卻造成了戰(zhàn)爭的巨大差異。
原本八旗兵便是撤退也是秩序井然之師,然而此刻,竟然在后金君臣的目瞪口呆之下演變成了一場大潰敗。先是后金左翼,濟爾哈朗的大軍本便敗勢已現(xiàn),如今掉頭便跑,連帶著德勝門邊上的一些建奴兵也不明就里的跟著跑。其后,玉泉山和石景山上的曹文昭三人在聞令全軍出擊之后,原本還有些猶豫,然而一聞建奴鳴金,當即毫不猶豫三支昔日的關寧鐵騎舊部從山間開出,原本在他們面前便是屬于戰(zhàn)力極弱的蒙古騎兵,心里頭自認為確信了己方確實敗了,當即便崩潰,向后四處逃命。
皇太極一招不勝,滿盤皆輸,兵敗的頹勢一下燃燒了起來。
“殺奴!”
“殺奴!”
士氣在此刻,上升到了最高點。明軍瘋了一般全部沖出了壕溝,便是許多自持勇武的明人百姓,也在此刻拾起了地上的刀劍,沖了上去和建奴搏命。
皇太極的臉色,此時已然鐵青。沒想到,真是沒想到,竟然--竟然亂了!
兩軍交戰(zhàn),亂即為?。?p> 不至于啊,左右兩翼必然是中了明軍的埋伏,這人--好生有心計,竟還在各處掩藏精銳。他寧愿自己沖上前去不要命的和我大金打,也不可提前暴露伏兵,直至現(xiàn)在。皇太極如是想到,此人,遼東梁--為我大金悍敵?。?p> ···
天色漸暗,雖然明軍表面上擊退了建奴,然而畢竟是奮戰(zhàn)了一日,體力依然嚴重透支,當皇太極擺出最后的精銳殿后攔截的時候,梁濤當即亦是下令收兵休整。
后金經此一戰(zhàn)損失慘重,丟下了兩萬具尸體,其中以漢兵和蒙古人居多,之后不得不連退十余里退到沙河店駐扎休整。明軍總體傷亡比之后金更甚,左翼戰(zhàn)死了萬人,右翼死人少些,大概有六七千的樣子,中軍秦良玉部陣亡四千,梁濤麾下大同、宣府、遼東三路騎兵陣亡近六千,其余各路兵士人人帶傷。
當然,有不少明軍士卒在戰(zhàn)爭之中當了逃兵,這部分也被算入了陣亡人數之中,總體上明軍傷亡十分之重。
···
北京城里,喜氣洋洋。
不管明軍如何傷亡慘重,對于京里面的人來講,一個‘勝’字,便是他們的全部。
奉天殿,雖是晚上,卻是燈火朱明,滿朝文武齊聚一堂,晚間大朝。
“宣--薊遼督師、都督各路京外兵馬梁濤覲見!”曹化淳已經很久沒有細著嗓子如此宣朝了,他如今身份尊貴,亦算得上是朝廷大員,原本如此宣朝之瑣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該他來的,但是也只有他這個太監(jiān)之中身份最為尊貴者才能給被宣者以最大榮耀了。
梁濤緩步而來,他身上有傷,不宜快步運動,否則牽動傷口肌肉,疼痛不已。原本廝殺只是不覺得,等歇下身來,始才覺得疼痛。
朱登輝在旁相扶,張小虎此時受了重傷,比之梁濤傷勢尤甚,梁濤快要踏入奉天大殿之時,他一甩臂膀,擺脫了朱登輝的扶持。朱登輝一躬身,也不多言,徑自離去。
梁濤緩步入殿,一步步,踏入這座象征著中原王朝政治中心的。
他的步子很慢,然而滿朝文武卻無人敢催促。他一入殿,身后便有幾個小太監(jiān)相隨,隨時準備相扶,這亦是崇禎的安排,由此可見,梁濤此是在崇禎的心中--地位日益隆重。
崇禎緩緩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在眾朝臣一臉訝然的臉色之中,緩步走下了鑾殿。
“臣,薊遼督師梁濤,參見吾皇圣上。臣因深受重傷,難免禮數不周,請···”
崇禎一把扶住作勢要下拜的梁濤,“愛卿免禮,”隨即,他朝梁濤身后的兩個小宦官喝道:“速速賜坐?!?p> “圣上,秦良玉都督奮戰(zhàn)一日,且傷且疲,是以未能列席···”
崇禎一擺手,和顏悅色道:“此些朕都知道,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