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兩月時間一晃即過,梁濤也算是在這華陰華南村落了戶,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難事,在里保那里說一聲便是,眾人也只當他乃是學藝已成下了某處仙山,暫時無處落腳而已。
如今大明北邊亂象已成,亂民四處為禍,便是官軍也不見的好,又有天災不斷,如此一來,人口四處流動,戶口一事早已成了空話,只要有個熟人、本地之人作保,就不再是個問題。
兩月來,梁濤一直住在張小虎家,因為張家在華南村中也算大戶,房子夠大,只是這“大戶”也只能在鄉(xiāng)下窮人家里頭算大而已,若是跑到城里頭,那又得變成“小戶”了。
梁濤這些日子來頭發(fā)見長,再也不是原先那副半個和尚的模樣,靠著腦中訓練軍隊單兵作戰(zhàn)能力的信息,他的個人武藝也是見長奇快。
平日里與各路青壯一起進山打獵,梁濤靠著力大,而且健步如飛,倒打得不少獵物,他一人吃不掉,便散發(fā)與四鄰,此時陜西正是災害連連之時,普通下層民眾大都吃不飽、餓肚皮的多,眾人見他不但本領(lǐng)了得,而且待人如此誠懇,許多受他恩惠之人皆對他心生感激,其余眾人也對他愈加敬服。
這日清晨,梁濤還沒起床,忽的聽見外面吵鬧,有心出外查看,還沒穿上衣服,就見張小虎闖了進來,“梁大哥,不好了,有賊軍攻打縣城啦···”
梁濤一愣,“縣城?賊兵攻打縣城你驚慌什么?華南村離縣城很近么?”張小虎被梁濤問的一愣,暗思道“是啊,又不是打到我們村,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思及此處,他不禁撓撓頭,朝梁濤訕訕一笑。梁濤見他如此模樣,也不取笑他,與他一起走出門去,一邊問他到底是何事。
原來昨天晚上,不知從哪冒出來一伙強人,約摸四五百人,竟然想偷襲華陰縣城,幸好把門的門衛(wèi)眼尖,遠遠的瞅著不對勁,急急忙關(guān)了城門。華陰本是小地方,靠著城里的衙役和其他雜七雜八的守兵之流湊了百十號人堪堪守住城門,又由知縣出面號召城里大戶人家出人--也就是家丁,又湊了百八十號人,總共兩百來人,加上城里的青壯三四百人,又依仗城墻之地利,一時間賊人到也攻不進去,但城里人數(shù)也不占優(yōu),也不能拿他們怎么的。
原本知縣和財主們應該松一口氣,可賊人就是守在門口不退,這都幾天了,除了主攻的南門之外,其余三門又都有人看著。城里的大戶或是要做生意、或是要這樣那樣的出城辦事的,這也不是個事。
于是知縣和城里的大戶商量了幾回,決定由富戶出些錢糧,讓知縣通知周圍的里保,讓他們組織青壯前來壯壯聲色,好吧賊人嚇跑。華陰縣是個小地方,可周圍農(nóng)村的青壯扣去外出的總有個兩三千人,隨便來個幾百,加上城墻之利讓這群賊寇感覺無利可圖,他們自然也就退了。于是昨天夜里知縣挑了倆機靈的,許以厚利,讓他們帶著文書從城頭放下去求援了。
鄰近的村子都知道了,知縣大老爺許了好多錢糧,甚至還有可能得軍功,軍功啊,大明自洪武皇帝開國以來,漸漸重文抑武,只是對普通人家來說,讀書求取功名實在是可望不可即的事,還不如走武職、殺幾個賊寇立些軍功來得好。所以軍功卻實在是個好東西,要是斬殺了幾個賊寇,那賞賜的財物能一家老小吃上好些日子,省著點吃好幾年全家不會餓肚皮,反正這年頭賊寇多得是。陜西一帶又多為古秦之地,民風彪悍、尚武,所以一聞由此好事,各個摩拳擦掌。
是以一大清早,全村的棒小伙都集中在村正這里,摩拳擦掌個個都視賊寇為無物。眼見村里最勇猛的梁濤過來了,一伙人紛紛過來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朝著老梁吐著唾沫星子,無非就是拉梁濤一起去,畢竟真上了戰(zhàn)場多個猛人總是多份安全不是?
這時村正也走了過來,村正姓張,已年過半百,和張小虎是本家。他朝梁濤一拱手,面帶微笑地說道:“梁小兄弟,知縣大人有命我等不得不從啊,我正思量尋個帶隊的人,不知梁兄弟···”他話還沒說完,周圍的漢子早已呼嘯不已,紛紛云帶隊非梁濤莫屬。
梁濤微微一笑,朝周圍擺了擺手,示意大伙安靜,眾人也紛紛聽他,由此可見梁濤數(shù)月來很得鄉(xiāng)間民心、人心啊。梁濤說道:“長著有命,焉敢不從?”眾人聞聽大喜,紛紛大叫歡呼。
很快,各家漢子都從家里拿出狩獵的工具,紛紛聚在村頭。梁濤打量了一下,雖說拿的武器雜七雜八,但好在還是有殺傷力的。這個時代民間是不準私藏武器的,不過好在山邊都是獵戶子弟,有些獵具倒也正好派上用場。
梁濤見村里的男人除去老的少的,還有體質(zhì)弱的,六十來號人都到齊了,于是站在一塊站到一處土丘上,他打量了眾人一番,突然朝著眾人厲聲說道,“諸位,我們現(xiàn)在去救援縣城、趕走賊匪,那可不是去玩的,雖說有賞賜拿,但咱們得有心理準備,搞不好真會死人的,還有人要退出么?”
眾人先是一愣,隨后醒悟過來,梁大哥這是為他們擔心呢!于是紛紛叫道“梁大哥你放心吧,這年頭,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再不拼一把一家老少都快餓死了···”
梁濤聞言臉色減緩,說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出發(fā)吧。”梁濤把人分成6隊,由他們自由組隊,自選隊長,而自名為大隊長。六小隊隊長分別為趙年、趙豐、李大錘、錢新、陳科、胡海,都是村里能服眾的漢子。
趕了一天的路,路上碰到幾股同樣的“民兵”,都是華山一片的,合在一塊幾百號人,浩浩蕩蕩倒也有些氣勢。
未時(也就是下午三點左右)趕到了華陰縣不遠處。賊匪一看人挺多,先是自個有些騷亂,卻既不退去,也不敢攔,把他們放進城去。
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兩批,整個城里有了上千號人馬,知縣把軍械庫打開,人人都拿了件刀槍,梁濤瞅見一根狼牙棍,使了兩下,感覺挺順手,也就使喚著用了。
知縣隨后又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幾百套軍服,不夠的手臂上扎塊布,算是自己人。(明太祖在全國實行世兵制,也就是屯田兵,這些兵既要自己種田,戰(zhàn)時又要負責打仗,所以他說自己養(yǎng)了百萬兵卻不花國家一分錢。所以各個縣城武器鎧甲經(jīng)過十幾代積累總是有些的,雖說許多都是破舊的、生銹的。)
賊匪見官軍勢打,幾個賊首有些心虛,所以一商量便打算閃人。遠遠望去,賊營里頭已經(jīng)開始忙碌地收拾各種物品,開始打包走人。
可這時候知縣不干了,如今城里千余青壯,還有“援軍”正在趕來,怎能把大好的功勞給丟了呢?于是派出幾個伶俐的漢子充當“斥候”遠遠盯著查他們的落腳點,而知縣則親自帶隊,準備圍剿了這伙匪人。
原本一個縣城軍政是分開的,知縣是管不著軍事的,可類似于華陰這樣的小縣--充其量也就后世的一個鎮(zhèn),只是周圍圍著城墻罷了,城里也就千余戶人家,幾千人口,而守軍自然多不了,幾十號軍戶而已,(明朝的時候軍戶相當于集體農(nóng)莊的農(nóng)民,但是比普通的農(nóng)民交的稅更多,還要承擔當兵打仗的義務,所以到了明末天災不斷,軍戶自己吃不飽還要飽受酷稅,所以軍戶大多逃亡,有的甚至加入義軍,留下的十不存一,而且大多是老弱。這也是后來募兵制興起的原因之一,而招募的士兵待遇較好,有餉銀拿。)所以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任命個縣尉,直接知縣軍政一把抓。這也是一些土匪敢來圍攻縣城的原因--守軍少唄!
知縣將他幾個貼心的手下派下去整理著隊伍,除了留下他的縣丞和幾百號號衙役家丁之流依然把守城池之外,其余壯丁一共1181人,知縣將其分成五隊,每對指派一隊正,然后就這樣亂哄哄的出發(fā)剿匪去了。
梁濤在后面看的直搖頭,就這樣也能剿成匪?不被匪反圍剿就不錯了。不過梁濤心里有了個想法:這次鬧匪之后,縣里定然會成立一支防匪的鄉(xiāng)兵部隊,若是這次能在知縣面前露一手,自己一來可以在里面確立起威信,二來可以混個頭目,漸漸掌握些人馬,等過兩年起義到了高潮,那時就···
遠遠地瞧見賊匪下了營寨,說是營寨,那自然是夸獎他們了,亂轟轟的一堆人,連個斥候都不派,或許比眼前這群壯丁要好上不少,至少他們一伍一伍、一隊一隊,還有些組織,但也僅止于至了。
知縣聞“斥候”來報賊匪停了,大喜,眼下天已近戌時(七八點),天色已暗,知縣吩咐“大軍”停下休整,吃些干糧,好在他還算有些頭腦,還曉得嚴令眾軍不得發(fā)出聲響,以免驚擾了賊寇。
梁濤暗思,這廝怕是想夜襲了。倒不是這知縣頗懂謀略,要是他懂謀略,這隊伍就不會亂成這樣,無組織無紀律,完全是這個知縣膽小,既想立功,又怕打不過反而惹火燒身,擁兩倍之眾卻怕萬一,所以想出個夜襲的主意,既不與賊寇正面交鋒,以免抓不住狐貍反而惹了一身騷,又能體現(xiàn)他的才高八斗,想來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了!
子時,知縣傳令全軍分為四隊,將賊匪團團圍住,只待他一聲令下,就全軍出擊。
梁濤很驚愕,他是北邊一隊的,也就是原先賊匪逃竄的方向。他聞聽之后對這位知縣很無語,原本若是大伙從一個方向一擁而上,以兩倍之眾,又是夜襲,賊匪驚慌失措必然抱頭鼠竄,甚至連抵抗的心思都不會有,那時必是一個大勝。雖說不能一個不漏,但也能殲滅大半,余者必然再也成不了氣候,可這位倒好,愣是三兩下把人多的優(yōu)勢硬是抹殺了,難道他不知道,如此一來,每個方向的人馬都只有對方的一半了嗎?若是匪軍集中兵力全攻一路,那人家逃不掉才怪哩!真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好在每路還有250來人,賊匪半夜驚慌,勢必把跑路放在首位,而不會只顧著殺人,如此憑著梁濤的身手在亂軍中保命順便取些賊匪首級還是可以的,否則老梁就要考慮跑路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