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三皇子府中,睡著的槿玥全身被汗水浸透,翻來覆去,像被噩夢折磨。而隔壁的納蘭蕭洛又何嘗不是咬牙忍受著毒藥鉆心蝕骨的劇痛,腦海中清晰的回放著十五年前,母妃在他眼前氣絕身亡的記憶。
來到京城一個月有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晚的夢靨,生生將一個多月的事情演繹了一番,槿玥猛然驚醒,后背濕到通透,夢中是納蘭蕭洛離去的樣子,再也不會回來。
槿玥下床沖出屋子,寒風(fēng)從門口迫不及待的侵入房中,槿玥渾身被一股冷意包圍,抬起頭,昨日烏云遣散,正當(dāng)今朝艷陽,日頭已經(jīng)到了正午的模樣。
槿玥光腳只穿著里衣,看起來失魂落魄的模樣。
“小姐又是這副樣子就沖了出來,小玉伺候您穿衣,穿鞋。”小玉邊說,邊將槿玥推回屋中,關(guān)上門。
槿玥渾身冰冷,又毫無力氣,任由小玉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推至床沿坐了下來。小玉連忙為她拿衣。
“他如何了?”槿玥攥緊小玉的胳膊,還在為剛才的夢心有余悸。
小玉嘴唇輕抿,“若是三皇子看到小姐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恐怕沒事也會擔(dān)憂的。”小玉反手握住槿玥的手,“小姐放心,三皇子天亮?xí)r分才睡去,不過已經(jīng)無礙?!?p> 沒事便是最好的,只是槿玥依然不放心,不過……等等……
“昨日的藥液里加了迷藥。”槿玥低著的頭猛地抬起,看向小玉。
小玉的神色變了變,卻不見慌張,“小姐近日身心勞累,又染了風(fēng)寒,得多加休息,所以小玉才為小姐藥里添了一點(diǎn)安神的東西。”
蕭洛身中劇毒,小玉怎能私自做這樣的決定?!
“小玉,你近來真是膽大妄為了,看來我身邊真是容你不下了?!遍全h有些生氣。
誰料,小玉突然跪倒在槿玥面前,“小玉任憑小姐責(zé)罰,只是這都是三皇子早先吩咐過的,小姐,在三皇子解毒的過程中,他希望您能好好養(yǎng)病,也希望您不要出府。您不要辜負(fù)了三皇子對您的一片心意?!毙∮裉痤^,眼神充滿渴求,還有一些槿玥完全看不懂的東西。
聽完小玉的話,槿玥氣消了一大半,蕭洛為了她做了夠多的,當(dāng)初皇上賜婚,只不過是昭示世人,廢太子已經(jīng)失寵,賜婚賜府邸不過讓他遠(yuǎn)離朝廷,任其自生自滅,并且足以證明,南宮一氏,除了鎮(zhèn)守古峽城,在朝堂之上早就沒有了爭權(quán)弄勢的權(quán)利。
之后,槿玥與南宮將軍又?jǐn)嗔岁P(guān)系,雖然槿玥是怕連累遠(yuǎn)在古峽城的家人,實(shí)則,她更是成為了連一點(diǎn)名分都沒有的平民而已,并且此刻,若是重現(xiàn)在眾人面前,她還是戴罪之身必然會引發(fā)眾議。這樣一來,她恐怕才真的要連累蕭洛了。
本就是皇上用來壓制和宣布蕭洛身份的一顆棋子,若是太過出了風(fēng)頭,恐怕會適得其反,保不了蕭洛反而將他往火坑里推。
槿玥想明白一切,便知道,在京城不像在古峽城,不能繼續(xù)任性下去,現(xiàn)在沒了南宮氏做依托,而且守護(hù)蕭洛更是首要,她身上背負(fù)的,比之前多更多。
槿玥將匐在她膝上的小玉扶了起來,“我知道了,先幫我穿衣吧?!遍全h吩咐。
小玉手腳利索的幫槿玥穿好衣服,紫心便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看著她手中端著濃黑的藥液,槿玥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小姐放心,今日的也不苦?!弊闲牡?。
槿玥將腦袋撇向一邊,想起昨晚昏昏沉沉的睡到此刻還心有余悸,不想再喝,“小玉去做飯吧,我餓了,紫心陪我去院子中走走?!毕雭砣首痈邪l(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槿玥只是偶有一瞥,此刻不妨去看看。
紫心將藥碗放在一邊,攙起槿玥的胳膊,她使了個眼色,制止了小玉接下來的話。
披上披風(fēng),對于外面的寒冷還是有些難以抵御,不過比起房中的憋悶,槿玥心情有所好轉(zhuǎn)。
抬頭便是正房的門,想當(dāng)初那里面是她與蕭洛的婚房,一些有關(guān)的記憶涌入腦海,槿玥有些愣神。
緊鎖的房門,浣紗窗子密不透風(fēng),不知里面是何種情形,剛抬腳邁出一步,胳膊一緊。
身旁的紫心搖搖頭,“小姐您不能進(jìn)去,這是三皇子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p> “他什么時候囑咐過你們?還是他早就知道他會毒發(fā)!”從昨日顏逸來過到之后蕭洛毒發(fā),槿玥一直和他在一起。
“小姐,有些事情還是您親口聽三皇子和您說的好,紫心不好多嘴?!弊闲膱远ǖ纳裆?,看來她和小玉兩人是絕對會對此事守口如瓶了。
不過槿玥倒是奇怪,紫心和小玉可是她從古峽城帶來的,才區(qū)區(qū)幾天便對納蘭蕭洛唯命是從,他是使了什么手段還是給了這倆丫頭什么好處!
槿玥不去多想,淡笑著搖搖頭,只要蕭洛沒事,等他醒來自然一切皆知。
槿玥不多留,向另一個方向邁步,放眼望去,三皇子府的一切都充滿生機(jī),似乎之前被焚毀的不是建筑,而是一個叫做萬念俱灰的東西。
此刻府中梅花綻放,芳香撲鼻,綠樹植被覆蓋以前光禿禿的院落,亭臺曲徑,被落下的梅花瓣粉飾,倒是別有一番趣味,院中的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槿玥所到之處,她們都停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的稱她一聲槿玥小姐,和前些天她被綁來府中的態(tài)度有所不同。
行至外院,一座透明的暖閣在庭園中央,周圍紅梅映襯,綠松挺立,反而襯托了暖閣的氣勢,像是眾星捧月一般,絲毫不隱晦,反而透露著招搖,倒是不像蕭洛沉穩(wěn)的性格。槿玥突然對它來了興趣,走近去看。閣中孕育著是桃樹槿玥自然不會認(rèn)錯,離陽春三月還早,這桃樹枝上綠色小芽已經(jīng)隱隱冒出,甚有不日就要開放的趨勢,倒是新鮮。
暖閣中有幾個丫鬟翻土施肥,悉心照料這些棵桃樹,都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弄壞了這些樹。
“小姐,三皇子真是有趣,竟然在這寒冬就種上了桃樹,看這趨勢是要讓桃花在冬日開放了?!弊闲脑陂全h耳旁笑道。
槿玥一時間竟然浮想聯(lián)翩,在古峽城的袖手崖上,便有滿山的梅花,和那排只開花不結(jié)果的桃樹,那日曾在袖手崖上,他們距離三尺……
她還記得他絕情的說過,他不會愛上她,可是如今,一切都變好了呢。
槿玥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像盈盈春風(fēng)拂過,似乎她的笑令暖閣的綠芽都又長大了些。
“小姐你最愛夫人做的桃花餅,但從來不取那袖手崖邊緣的桃花,那排桃樹可是誰都碰不得的。還記得那些棵桃樹,可是鄰家的小哥哥親自種的呢,您小時候,人家不過是將咱們院子里的桃花打落了幾片花瓣,您就對鄰家的小哥哥大打出手,嚇得那個小哥哥再也沒去過府中,不日,還種了那一排桃樹給您道歉,每當(dāng)陽春三月,桃花開的最旺盛的時候,小姐您總是一整天都呆在袖手崖桃樹下,小姐熱愛百花,可是紫心知道,您最愛的便是桃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往事如風(fēng)漸遠(yuǎn),多年已過,早已忘了初衷,也忘了是何人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