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懷幸

第八十一章:她就是喜歡漂亮的人

懷幸 卡多莫拉 4231 2022-04-25 06:35:00

  停蘇身材瘦弱,穿著成年人的寬大浴袍時多半布料被拖在地上,他拉著懷幸上床,浴袍滑掉大半,露出帶有傷痕的半邊肩膀;他往上拉了拉,沒幾秒袍子就又滑落,干脆不睬了。

  他的皮膚呈白色,與星缺那類天生的白皮膚不同,像醫(yī)院里的病人,總有股大病未愈的感覺。但他的精神氣可一點也不像病人,拉著懷幸坐床邊,自己則鉆進被子里,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叮囑道:“姐姐不要走?!?p>  懷幸應(yīng)了句知道就將注意力放在他亂糟糟的頭發(fā)上,說了句像鳥窩。

  停蘇傻笑一聲,握著她的手指閉上眼睛,咕噥著:“姐姐真好。”

  她回過神來凝視著男孩的面容,過了會兒,伸手戳戳他圓圓的臉蛋,后者就睜開眼睛看,她說:“就那一場演講,你對‘神很好’深信不疑?”

  “嗯,”停蘇笑笑,“不知道高等人怎么樣,但上命對低等人來說就是福地。跟現(xiàn)在一樣,姐姐不也是陪著我嗎?”

  懷幸想說你別撒嬌我會在這兒?轉(zhuǎn)念又沒開口,脫了鞋子躺在他旁邊,望著發(fā)霉的天花板說:“別那么大指望了?!?p>  他往她懷里挪了挪,手臂搭在其腰上,認(rèn)真道:“我就是實事求是在說?!?p>  沉默良久。

  “你害怕死亡嗎?”

  懷幸忽而言道。

  停蘇身子抖了一下,瑟瑟地點頭:“怎么可能不怕?”

  “所以不需要離我這么近,你去學(xué)校,交和你差不多心智的朋友,”她的表情波瀾不驚,眼神更是放空,“我可不想在殺人后寬慰你,講堆沒用的廢話?!?p>  “姐姐為什么要殺人。”

  “有些人該死,有些人不長眼,還有——我心情不好,”她將手枕在腦袋下,好整以暇,“我與你說的那些人一樣。”

  停蘇吞聲口水,手肘撐起半邊身子,浴袍徹底滑落,露出纖細(xì)的肩膀與鎖骨。他看了又看她,語氣堅定:“就是不一樣,姐姐別再說這些了,我不會改變讓我在困境里努力活下來的信念,我就是那樣認(rèn)為!”

  說著,他傾身抱緊她,腦袋埋在脖頸間,甕聲甕氣:“姐姐這些厲害的人怎么想我搞不懂,死亡明明是件很恐怖的事,最起碼也要心懷敬畏,隨意決定別人生死的人更可怕。對于我來說,救人的人要比殺人的人偉大一千倍一萬倍!”

  懷幸垂下眼瞼,隨手滅了燈:“你睡覺,不說話了?!?p>  她感受到男孩在輕輕地抽泣,淚珠淌在肩上,涼涼的,很快變熱。她耐心等待,差不多一個小時后他方才睡著,在夢里也不安生,時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抖個不停,時而亂說胡話。

  她拉起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抓起停蘇小小的手掌觀察,掌心的紋路都被摩擦得看不見,指根下還有結(jié)的繭,即便比普通人厲害,但若穿越慶加山脈定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現(xiàn)在想來,這家伙得知自己被懷疑該多傷心,興許是職業(yè)使然,無論情緒如何在面對客人時都能很好的控制,內(nèi)心卻如現(xiàn)在一般倉惶。

  可輕易相信,最后吃虧的就是她自己呀,萬一又是背叛呢?

  懷幸側(cè)過臉瞧著男孩,若她不信他,旁人也不會信他,麻煩會很多。

  真是個頭疼的問題……

  不過尚有解決辦法——她拿出手機,調(diào)整角度拍了張照片,心滿意足地發(fā)過去——逗逗她的笨果子,開心開心再說。

  *

  停蘇很早就蘇醒,維持著原狀不敢動彈,最后下定決心般緊張地睜眼,入目是熟悉的容顏,他歡呼雀躍起來:“姐姐,你真的還在?太好了!”

  懷幸蹙額掏了掏耳朵,欲言又止,撇過頭繼續(xù)看書。

  “我還以為姐姐會走?!彼α诵Γ碓谒募珙^,眨眨眼睛認(rèn)真注視女孩的臉,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忽地親了下她的耳垂,又快速離開,將整張臉埋在她的臂彎里,狀若無事。

  那觸感柔柔的、癢癢的,懷幸干脆起身,注視抱頭埋臉的男孩,皺了皺鼻子:“我叫人送來衣服,待會兒去辦手續(xù),你就說自己是變種人?!?p>  停蘇怯生生地抬頭,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剛來就說身份不太好吧?他們應(yīng)該不喜歡變種人,要不然等待的時間長些再說。”

  “不,你就直說,在上命都是主神的子民,沒這些?!?p>  他遲疑著坐起來,端詳著懷幸,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白皙小巧的手有些抖縮,停頓了下,腦袋湊近她,細(xì)聲細(xì)氣試探著問:“我這樣姐姐會生氣嗎?”

  懷幸看著他,心里不是滋味,搖搖頭:“沒什么值得生氣。”言訖,她起身整理衣服,“辦完手續(xù)后去領(lǐng)件合身的睡衣或者浴袍,”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已經(jīng)全掉了?!?p>  停蘇慢悠悠地檢視自身,露出愜意的笑容,聽見敲門聲傳出,立馬警惕起來,過會兒,懷幸拿著衣服給他,思忖著說:“我在一樓等你?!?p>  “嗯,我馬上就穿好!”

  這棟出租樓年代已久,又因位置偏僻而鮮少有人來,樓道里空落落的,傍晚的太陽收起最后一縷余暉沉下,自墻壁縫隙射進來的光悄然消散。

  懷幸雙手插兜慢騰騰地下樓,在一樓門口靠墻等待。房東婆婆提著垃圾桶從外邊進來,見到她便滿是歉意地說:“昨晚對主神不敬,還請主神諒解。”

  她慢慢搖頭,若有所思道:“沒事,”停了停,溫聲道,“你為什么要那么做?”

  房東婆婆佝僂著身子,臉上布滿皺紋,一雙眼睛卻清澈透亮:“是主神說哪些事情不能出現(xiàn),是殊瑪告訴我應(yīng)當(dāng)竭盡所能幫助他人?!彼駪B(tài)慈祥,帶著令人信服的溫和。

  懷幸眸色微亮,一位上了年紀(jì)、有自我認(rèn)知的老婆婆,也會聽進去這番話?

  “你覺得推翻十地原有秩序這件事是正確的?”她好奇相問,在原有構(gòu)想里,老人與有權(quán)有勢的人該最反感上命。

  夕陽已經(jīng)落了,天穹還存萬道云彩,狀有千百,氣勢磅礴。房東婆婆與之對視,明亮的眼睛里有她,也有彩云天,她的聲音浸著歲月穿過的蒼老,卻字字真切:“我不清楚對或者錯,我要做的是所能感受到愛的事?!?p>  “愛?”

  “是的,我感受到了愛,在主神的身上。”

  懷幸盯著她的眼睛,心中涌出某種細(xì)微的情愫,詢問道:“僅僅因為這個,你就不再支持信奉一輩子的北域秩序?!?p>  房東婆婆說:“我信奉的只有愛?!?p>  “愛就是喜歡?不可能隨隨便便喜歡陌生人吧?”

  “忠誠與偉大,愛更能詮釋它們;我在主神身上得到的愛與曾向殊瑪所學(xué)的勇敢,都將毫無保留地贈予他人。”

  懷幸直起身子,鄭重其事:“如果愛錯了呢?”

  “怎么會錯?”

  “你把愛給了別人,那個人卻不在乎,甚至棄如敝履,你要怎么做?”

  房東婆婆笑呵呵地抓住她的手:“主神會怎么做呢?假如能夠重來,主神要選擇收回這份愛嗎?”

  為什么反問自己?懷幸思慮著,認(rèn)為這不是一個好問題,若以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回到過去,她既不討厭也沒有不愛那個家伙,結(jié)果與已經(jīng)發(fā)生的八九不離十。

  喜歡也好愛也罷,既然有那份心思,又怎么收回去?它不是一件東西呀?真搞不懂,除非轉(zhuǎn)變?yōu)楹藁蚵z忘,否則不可能消失吧?

  她不恨、也沒有遺忘臭脾氣壞蛋。

  懷幸搖搖頭,卻不說話。

  房東婆婆又問:“那么主神后悔嗎?”

  “不,”這一次,她回答得很果斷,“目前沒有做過后悔的事,”想了想,“以后也不會?!?p>  房東婆婆了然一笑:“這便是了?!?p>  “怎么是了?你沒有說呀,把愛給了別人卻得不到想要的結(jié)果,讓自己傷心得怎么辦?”

  “主神所愛的人,定深愛著主神?!?p>  房東婆婆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留下蹣跚的背影。

  懷幸愣了愣,哼了聲:“才不是呢!”她撇撇嘴,“話都不給說清楚,少信點殊瑪。”

  她扭頭望向青灰的天空,腦中冒出房東婆婆的話,懵懵懂懂的。

  聽見停蘇歡快的呼喚聲,她剛轉(zhuǎn)身懷中就撲來一物,讓她不禁往后趔趄數(shù)步,定睛一看,男孩仰起臉眉飛色舞:“姐姐真的不走,我好高興!”

  懷幸雙手捧著他的臉,端詳良久,忽然推開他轉(zhuǎn)身離去:“你個磨蹭蟲,我早就不想等,走了!”

  “可姐姐還是等了嘛,”停蘇上前抓住她的手,蹦蹦跳跳,“哼哼,姐姐就是對我好?!?p>  “我打死你的時候也要抱著這種想法?!?p>  “……姐姐可不會,姐姐喜歡我,是不是?”

  懷幸揚起小臉:“你努力幾天再說,這會兒啊,我對我的衣服感情都比你深。”

  停蘇越發(fā)抱緊她的胳膊:“不是,姐姐就是喜歡我,不準(zhǔn)再反駁了,我不聽我不聽!”

  他愛鬧騰,一聽要去學(xué)校讀書,當(dāng)即淚眼婆娑地表示不愿意,抱著她的胳膊直擦眼淚。

  “你不是說要做個正常人嗎?這么拒絕干嘛?”懷幸分外無語。

  “那是做姐姐身邊的正常人,得先在姐姐身邊?!彼棺】蘼暽酚薪槭碌亟忉?,言罷便繼續(xù)哭。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待在我身邊?!?p>  “?。〗憬阒赖脑拰嵲谔昧?!我就是想待姐姐身邊!”

  懷幸嘖了一聲,她準(zhǔn)許星缺待在身側(cè)不去學(xué)校,是因為人家的確什么都會,接受過專業(yè)教育??赏LK呢?僅僅因服侍過有錢人而學(xué)會的幾個字根本不足掛齒,必須得去學(xué)校!

  “你和我待在一起想做什么?”

  停蘇毫不猶豫地說:“喜歡姐姐,想和姐姐在一起,長夠上命規(guī)定的年齡做姐姐的情人?!?p>  懷幸怔然,神的魅力已經(jīng)大到這般地步了?真是……意料之中的事呢。

  她不掩得意笑容,說道:“其實也沒問題,可惜還有幾年時間,嘖嘖,太可惜。這樣吧,你什么時候畢業(yè),我就答應(yīng)你?!?p>  “是不是要與姐姐分開很長時間?我不要!”停蘇看四下無人,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懇求道,“不想和姐姐分開,我可以……可以現(xiàn)在就和姐姐睡覺嗎?我會照顧好姐姐的,我會很認(rèn)真的?!?p>  “亂七八糟說什么呢,”懷幸揪著他的耳朵,“我不喜歡來這兒的任何人依然把自己當(dāng)做童器和伎對待,那不是你說的正常人?!?p>  停蘇失落地低下頭:“我知道,童器隨便被人選,正常人是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睡覺,我只喜歡姐姐?!?p>  “正常人除了睡覺還有別的事?!?p>  停蘇沉默著,忽而往一條小路走。

  “你去哪里?”

  他沒停下,懷幸只得跟上去,抓著他的肩膀?qū)⑷送W?,無可奈何道:“去學(xué)校的時候說清楚,不住宿,晚上回我那兒?!?p>  “真的?”停蘇猛然抬頭,滿眼希冀。

  懷幸:“當(dāng)然,不過我得搬出市政所,你去那兒不方便。你先去學(xué)校,準(zhǔn)備好了等著,我來接你。”

  “知道啦,謝謝姐姐!”

  望著人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懷幸抹了把臉,嘆口氣:“一點辦法都沒有?!?p>  “你殺他,便沒有任何問題?!?p>  鬼頭幽幽浮現(xiàn),聲音輕飄飄的。

  她呵了一聲不做答,起身往回走,思慮許久,突然站定,鄭重其事地說:“至少我明白,被主神魅力影響的人,主神也無法拒絕?!?p>  “你就是饞他們的美貌!”

  懷幸直接一巴掌將鬼頭拍散,冷著臉不說話;到了市政所,給其他人知會一聲便去找星缺,這個人定是要一起的。

  在得知緣由后,銀發(fā)少男黯然神傷:“星缺會與那小侍共同服侍主人,不敢懈怠。”

  懷幸就知他會亂想,解釋也解釋不通,只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好啦,有什么要收拾的?”

  星缺凝視著她:“主人答應(yīng)認(rèn)識不足一天的人所提荒誕要求,卻對星缺這般冷淡,是星缺為半生人的因素?”

  “我沒有對你冷淡?!彼碱^一跳,不詳?shù)念A(yù)感涌出。

  “如此,主人能否在外出時帶上星缺?”

  懷幸嘶了一聲,已然預(yù)料到若說不行對方必講是出自烏世得不夠信任,她又要怎么安慰?

  好麻煩!

  “我會考慮考慮?!?p>  “可那小侍的要求主人答應(yīng)得卻快,”星缺發(fā)問,忽憶起什么,連忙跪下,誠惶誠恐,“是星缺不知好歹逾越主人,請主人降罪,星缺該當(dāng)死罪。”

  懷幸望著伏地的少男,百感交集,蹲下身扶起他,手指撩起其柔順的銀色發(fā)絲,瞧著月色在他眼中的反光,指腹輕撫著他的唇角。

  “我的星缺沒有罪,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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