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是種讓自己壓制洶涌心緒的殘酷方式。
回首遭遇過的種種不平境遇,如果當(dāng)初我學(xué)會做到了冷靜處理,很可能就不是今時今日的結(jié)果。而當(dāng)人們學(xué)會掌握駕馭思想行為的能力時,心理才真正成熟,但心境也就隨之滄桑粗糙了。
強生沮喪地走進房間,半天才悶聲說道:“馨荷,你這樣大肚子了,還怎么方便去上下班?”
“爸爸是說要給你買輛車接送我上下班,被我拒絕了。”我清理著床上的床單,現(xiàn)在彎腰已經(jīng)開始感覺費力了。
“你為什么要拒絕呀?幾站路呢,難不成你去擠公共汽車上班?而且,我早就想有輛汽車了!多好的事情啊,你卻……”他滿臉的失望,一屁股坐在床上,也不顧我正在費力地扯平床單。
“我想,因為我們已經(jīng)成家,應(yīng)該自己立業(yè)了!現(xiàn)在再接受他的財物,恐怕會被別人笑話的。打的也很方便呀?!蔽艺f出這些根本不愿意說出口的話------別說許世文不是我的親爹,強生為什么就沒有想過要去自己奮斗得到想要的東西呢?
“依我一個月幾百塊錢的工資,想買車得攢到猴年馬月?媽媽是絕對不肯給錢我買車的,她總是認為不安全,尤其是你出事后…..這下沒戲咯!”他郁悶之極的說著,仿佛我們不給他買車就做錯了。
“你快站起來------”這句話,似乎喊出我對他的期望。
“唉,沒勁,生活真沒勁透了!”他無精打采站起來。
“你!”全世界的人都在為這樣那樣的事情在努力經(jīng)營,強生卻在說著這樣沮喪情緒的話,讓人聽得感覺非常壓抑!難道,他一點都不了解我面臨的煩惱與壓力嗎?尤其是知道少輝的打算后,他作為我的丈夫,在這個時候盡管不能去幫忙,但起碼應(yīng)該制造一種溫馨輕松的氛圍讓我解壓吧?一種失望的感覺慢慢在心中擴散,我搖搖頭嘆口氣:“都早些睡覺吧,明天要早起呢?!?p> 上好手機鬧鐘,我關(guān)燈上chuang,不再理他。
兩個人背靠背睡覺,一夜無話。
第二天,我被黃西鳳喚醒:“馨荷醒醒,你不去上班嗎?怎么還在睡覺?”
“去呀,怎么鬧鐘沒有響?”我揉著眼睛爬起來看手機,居然關(guān)機了!
再看旁邊,強生死豬一樣睡著。他怎么能夠使壞招干涉阻止我的行動?我氣得猛地拍醒他:“說,是不是你關(guān)機的?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強生翻個身,不講話繼續(xù)睡他的覺。
黃西鳳不樂意了:“你又不是去外面給別人打工,早一點晚一點無所謂的嘛,再說了,強生也是心疼你才這樣做的吧,我這不是叫你起來了嗎,也不耽誤什么事情的,一大清早何必發(fā)脾氣?”
“唉!…….”她哪里知道,龍盛公司上班打考勤非常嚴格的,盡管我不怕扣錢,但被別人背地里比較有意見,總是件不好的事情吧!但又不好再對黃西鳳言語什么,免得起矛盾,只好邊穿衣服邊嘆氣。
“你嘆氣,我還心煩呢!”強生猛地坐起來:“那天就對你說過了,我不想要你再去龍盛上班!…….”
我拿著皮包用力帶上門,恨不得要把心里的煩惱都關(guān)在門里。
早上的街頭,春霧逐漸消散在微弱的陽光里,人們行色匆匆趕去上班的途中,我卻心事重重坐在車流里。
車離那座熟悉的大樓越來越近,我的心越來越緊張。
依然是那個微胖的保安坐在門口,邊吃著糯米包油條,一邊笑瞇瞇地與進來的人們打招呼。電梯里依然是充滿香水和飯盒味的混合味道,依然是那些一張張文質(zhì)彬彬卻冷漠的面孔不同角度、形狀出現(xiàn)在電梯的墻壁鏡面里….一切仿佛是數(shù)月前的每個早晨情景重放。
才別數(shù)月,可我來這里的心情與身體卻翻天覆地地變化了。
進到公司大寫字間,我與同事們打了照面。公司又換了許多新面孔,但還是看到有幾張熟悉的臉,在瞪大眼睛打量我一番之后,馬上低下頭裝作沒在意地埋首工作。我在充滿了疑問的眼神中,轉(zhuǎn)身到走廊盡頭,猶豫了片刻,還是敲響了總經(jīng)理何源東的辦公室。
“歡迎回來!”何源東依然是簡約淡漠地打招呼,聽起來似乎很熱情,其實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我是應(yīng)董事長之邀回來協(xié)助銷售部的交接工作,回見!”我微笑著說完,不待他回答,轉(zhuǎn)身出來―――不會再讓你輕視我了,何源東!
直到敲響董事長辦公室的門,我心里才放松下來。假裝強硬真的是件累人的事情!
敲了半天屋里沒有人答應(yīng),我拿出電話:“爸爸,今天您遲到了喲!”
“呵呵,丫頭今天查爸爸的崗呀!好吧,我不僅是遲到,還曠工呢!現(xiàn)在我在云陽,扣的錢中午回來請丫頭吃午飯!”許世文在那邊樂呵呵地打趣。
“好好!您辦事當(dāng)真是雷厲風(fēng)行呀!敬候佳音!”掛斷電話,我走進企劃部自己的辦公室。正在里面做清潔的阿姨是張陌生的面孔,警惕地問我:“你是做什么的?這里閑人免進?!?p> “呵呵,阿姨呀,我不是閑人,是這里的職員?!蔽胰滩蛔⌒?。
“怎么從來沒有看到過你?不行,我得打電話問問?!彼f著急忙去撥電話:“總經(jīng)理,企劃部來了位大肚子,她說是這里的職員…..哦,還真是呀,哈哈?!?p> 她真是位認真負責(zé)的人!
我忽然覺得她好面熟:“您貴姓呀?”
“我姓曹,是這里老板娘的堂姐,你曉得老板娘吧,早去美國定居了呢!哎喲,她真是個福人呀,命好!”阿姨邊說邊說邊把桌子下來的紙簍撈出來。
聽著她的話,頓時,我的心猛地往下沉。
無疑,玟媛媽媽這次回來,辦了不少事情,自然包括在公司里面安插人事。
不再多講話,我拿出抽屜里的U盤,把文件一一慢慢整理。
“馨荷,早起辛苦嗎?或者,等有事情需要你來時再電話通知你?”許世文風(fēng)塵仆仆走進來。
“爸爸,您辛苦了!我還是天天按時上班的好,不然,別人會說我搞特殊化的,遵守紀律,從我做起。您去云陽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我連忙給他泡茶。
“先保密!去吃飯后再說這些,餓了?!痹S世文喝口水:“我們是去外面吃還是送餐進來吃?”
“就在這里吃吧,您已經(jīng)好辛苦了呢。”我打電話給公司餐廳。
“喲,這不是表妹夫嗎,您好您好!還記得我嗎,過年時我們在玟媛姥爺家見過……”那位阿姨沒有敲門就進來了,咋呼呼著對許世文說。
“記得。瑩月安排的人事!連你一起有10個人進公司來工作?!痹S世文抬抬眼,冷冷地說道。
“是的喲,你們本事了,我們就有靠山了呀,呵呵,我去忙了?!彼娫S世文臉色不好看,就急忙打著哈哈退出辦公室。
“馨荷,以后龍盛要成為曹家家族公司,說出去都成為笑話的。”許世文突然郁悶地說道。
“呃,爸爸,反正公司要招清潔工的,也沒有什么不妥呀。”
“我的丫頭呀,就她一個連名字都不會寫的文盲是清潔工!其他人,開口要我安排的起碼是副經(jīng)理職位呢。你說說看,這一個正常的公司哪里有那么多副經(jīng)理?可笑不可笑!沒有辦法,我只好又設(shè)立了一個保安部,個個都是副經(jīng)理!”許世文深深嘆口氣。
“哈哈!爸爸,虧您想得出這個方法來解決問題!”笑著,我卻想起初進公司時,別人肯定也是這樣的眼光在取笑看待我過吧?若不是許世文苦心栽培,讓我跟著Amor學(xué)習(xí),豈有我今天這樣重要的地位?深想之下,不禁又倍覺汗顏。
“吃飯!吃飯后你要午休會哦!我也去午休,累極!”許世文看到送餐來的飯菜,迫不及待拿起碗筷大吃。
一個下午,我在那位阿姨進進出出的打擾中工作著,早上剛剛拖過的地板,又拿著拖把來來回回的拖。到后來我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對她說道:“阿姨,您進來先敲門好嗎?”
“好吧。”她不樂意地回答著。
那知道不說要讓她敲門還好一點,接下來每隔十幾分鐘她就敲一下門,如此反復(fù)了數(shù)次,我心里直冒火:“阿姨,這屋里就我一個人在,有什么事情您要一直出出進進的忙個不停?”
“咦,我的工作就是負責(zé)打掃這企劃部的衛(wèi)生呀!不進來怎么做衛(wèi)生?不出去怎么清潔拖把抹布?我們拿人工錢,就是得要盡心盡力做事的!”她理直氣壯地說著。后面那句話好像在教訓(xùn)我。
“我需要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工作,不是說您不應(yīng)該打掃,這樣好不好,您一天就在黃昏時打掃一次得了?!?p> “不行!我家表妹這里的老板娘囑咐過了,一是要盡心盡力做事,二是只聽表妹夫的話。其他人,我不用理會?!彼贸霾墁撛聛韷何伊耍∥覛饨Y(jié)無語看著她。若與她爭吵下去,別人會說我和一個清潔工鬧事沒有氣量,不制止她,那就得忍受這樣的干擾。閉上眼睛,我深深嘆口氣,不再理會她。
下班的電鈴聲響起,我拿起皮包走進許世文辦公室。
他把報紙放下,輕輕按熄手里的香煙,屋里一股濃濃的煙味??磥硭氖轮亓?,否則怎么抽得這樣厲害呢?
“爸爸,下班咯!”
“呵呵,馨荷,今天累嗎?”
“不累,盡坐著呢。”
“你呀,真是個要強的孩子。孕婦是可以特殊化的,我規(guī)定的!”他邊說邊笑著清理桌上的文件。
“里面的煙味太重了,您要注意身體,少抽煙。”我把窗簾升起來,窗戶一一打開,金色的陽光立刻鋪滿辦公室的地板,但風(fēng)也隨之撲面而來,吹起報紙散落在地上。我又急忙去關(guān)上窗子。
“看把你忙的,這高樓層的風(fēng)太大,我們到花園里坐著曬太陽吧,難得有個好晴天?!痹S世文拿起外套。
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我結(jié)婚那天的照片在他桌上擺放著。心里不由得一陣陣暖流涌過------他把我時刻放在眼前,也放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