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韓敬戍親口說的話嗎？
他說他一直都很想念我。
還不容我細想，厄爾古已經(jīng)騎著馬趕到了我們身邊，他疑惑地看著我們道：“你們認識？”
“沒錯，飛燕是我失散的朋友?！表n敬戍回答道。
厄爾古一怔，隨后朝著我們點了點頭，說道：“這樣都能被你們遇見，你們的緣分還真是不淺。”
聽他這么一說，我和韓敬戍不自覺地互看了對方一眼。
就在這時，多茲依也縱馬前來，沖著韓敬戍叫道：“敬戍，你還愣在這兒干嘛，阿塔要封賞了?！?p> 韓敬戍回頭看了看多茲依，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然后對我說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來。”說著便與多茲依掉轉(zhuǎn)馬頭，一起策馬奔向主看臺。
我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韓敬戍離去的背影，有一些激動，又有一些莫名的惆悵。
蒙汗似乎心情大好，先是賞給韓敬戍一壺酒，兩人豪邁對飲，然后又賜給了他一個象征著“大沃”身份的虎骨長弓。韓敬戍手持長弓，向四周驕傲地昭示著他的勝利，并遠遠地向我揮著手，我亦揮手回應他。
按照習俗，祭祀的當天還有一場大型的慶?；顒樱嗥澮涝缭绲販蕚淦饋?，她將自己打扮得像只孔雀，而后又命人給我送來了一條拋花百綴裙和一組首飾。
夜幕漸漸降臨，明月高高掛起，繁星滿空，熠熠生輝。
大營外，族民們?nèi)紵鹦苄艿捏艋?。我與多茲依到達時，族民們正圍坐在篝火旁，男男女女飲酒烤肉，彈琴敲鼓，歌舞狂歡，好不熱鬧。
我不自覺地朝人群里望去，眼睛四下里搜索著什么。是的，我在尋找韓敬戍，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我有些失望，掃興地垂下了眼眸。就在這時，我聽見多茲依嬌嗔道：“敬戍怎么還沒來。他這人，一點分寸都沒有，每次都要我等他?！?p> 我愕然地抬起頭來看著多茲依，問道：“每次？”
“嗯，我們經(jīng)常一起去山上采野果，去河里撈魚，他偶爾也會偷偷地帶著我出去獵鳥，每次他都晚到。有一次我在大雪里足足等了他一個時辰，讓我等得好苦?！倍嗥澮离m然撅起了小嘴，但嘴角卻掩藏不住甜蜜的微笑。
“對了，你既然和他是朋友，應該對他有所了解吧，不如和我說說他？”多茲依饒有興趣地說道。
我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在這時來了幾位象驪姑娘幫我解了圍，她們不由分說地拉起我和多茲依加入她們的跳舞隊伍。這些年輕的女孩子跳著輕快的象驪舞，整齊劃一地揚臂、甩袖、俯身、勾腳、轉(zhuǎn)圈……動作輕盈而優(yōu)美。我雖然不會跳什么象驪舞，但好在這舞蹈并不十分復雜，而且我也曾經(jīng)在少年宮學過七年的舞蹈，所以功底還算不錯。
我跟著多茲依一手一腳地學起來，只見皓腕柔媚，纖足凌波，身姿曼妙，飄飄若仙，美好在我們的舉手投足間盈盈流動。
我們一群人圍繞著篝火，手挽著手快樂地轉(zhuǎn)著圈兒，歡鬧的氣氛將所有人帶動。
就在這時，一張熟悉的面容透過叢叢的火光，映入了我的眼簾。韓敬戍不知何時坐在了草垛旁，正與厄爾古大碗地喝著酒。只見他笑容可掬，一雙眼睛時不時地朝我看來，還難得地沖我豎起了大拇指，我猜想他應該是在夸贊我的舞姿吧。
一曲舞畢，多茲依飛也似地朝韓敬戍奔去，拉著他問東問西，不肯放手，這讓正準備起身的韓敬戍又跌坐了回去，尷尬萬分。
對于這一切，我裝作視而不見，獨自朝另一個草垛走去，身旁一位小伙子友好地遞給了我一碗青松酒，我謝過了他，然后一飲而盡。這酒很是清甜，還有一股淡淡的松子清香，我又要了一碗，再次喝光。那位小伙子見我喝得如此兇猛，趕緊夾給我一塊烤肉，我也不客氣，抓起烤肉塞進嘴巴里大嚼起來，但見我兩腮鼓鼓，嘴巴油油，那位小伙子見了，在一旁憨憨地笑起來，他遞給我一塊粗布讓我擦嘴，而我卻伸手問他討第三碗酒。
小伙子驚訝道：“姑娘的酒量可真了得，只是這青松酒喝得太猛，容易醉的?！?p> “醉了更好?！蔽也患偎妓鞯孛摽诙龅?。
小伙子一怔，滿臉疑惑地倒給了我第三碗酒。我伸手過去接，卻被人在半空中一把奪了去。我抬頭，發(fā)現(xiàn)韓敬戍正端著這碗酒，三口并作兩口地喝了下去。
“你干嘛搶我的酒喝？”我不樂意地說道。
“因為我的喝完了?！表n敬戍回答道。
“喝完了怎么不問多茲依拿？”
“有啊，所以她拿酒去了。”韓敬戍壞笑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朝他瞪了一眼，跑開了。韓敬戍一直尾隨在我的身后，慢悠悠地跟著。走出一段距離之后，我終于不耐煩地說道：“你干嘛老是跟著我，要跟也應該跟你的多茲依去?！?p> 韓敬戍沒有理會我說的話，而是將我拉扯著坐下。
我們倆又一次肩并著肩，依偎地靠在一起，如同那一夜在屋頂上一般。
韓敬戍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才說道：“我說過，我一直都很掛念你。自從陳府一別后，我才意識到?jīng)]有了你天天與我拌嘴耍性子，我的心已然空缺了一塊，不再完整。”
韓敬戍的話讓我渾身為之一震，但我竭力保持著冷靜，難道他已經(jīng)知道了白敏心冊封妃子一事？如若不然，他怎么會對我的感情有如此巨大的轉(zhuǎn)變呢。
我滿心疑慮地問他道：“那敏心呢，她可是你心目中的女神，你要將她擺在什么位置？”
我此話問出，以為韓敬戍又會痛苦不堪，萬分糾纏，卻沒想到他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坦然地回答道：“曾幾何時，我也以為敏心是我心目中不可侵犯的女神，她美麗善良，聰慧賢淑，我尊重她，景仰她，甚至妄想過娶她為妻。可是老天爺?shù)男乃加肋h捉摸不定，冷不防地讓你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自從與你相遇，這一路走來，我發(fā)現(xiàn)你毫無禮俗地約制，說話做事沒規(guī)沒矩，性子卻是真實爽快。你很勇敢，也很機智，遇到危難總是能夠全身而退，因此我一直當你是好兄弟，喜歡和你吵架拌嘴，磕磕碰碰，我覺得這樣很有趣，可是越到后來我越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敏心正悄悄地從我心中逝去，而你，好像已經(jīng)不是兄弟那么簡單了……”
聽完他這話，我真的有一些感動，可是理智卻告訴我他還不屬于我，蒙汗已經(jīng)賜婚，將多茲依許配給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我卻萬萬不能接受，我看著他道：“即使敏心已經(jīng)逝去，但你卻好像忘記了蒙汗的賜婚，他已經(jīng)將多茲依許配給了你。你那素未蒙面的未婚妻雖然已經(jīng)逃婚，但你又怎么可以同時接受蒙汗賜婚的要求呢？你永遠都是這樣三心二意，一顆心可以分給幾個人，還說什么沒有了我，你的心便不再完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說的話，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我越說越氣，急欲起身離開，卻突然間被韓敬戍一把按倒在地，他握緊我的雙手，毫無征兆地俯身貼近我的面頰，我清晰地感覺到他那溫熱的帶著青松酒香氣的呼吸在我肌膚上游走。
我頓時緊張起來，說道：“你，你想干什么？別借酒亂來啊！”
韓敬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嘴里喃喃地念著：“我曾經(jīng)被關在泯州的地牢里，受盡了嚴刑折磨，暗無天日，生不如死，但我依然咬緊牙關，想盡辦法逃了出來，我痛苦的在鬼門關徘徊許久，有時真的很想放棄，可是每當這個時候你的身影總會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鼓勵我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只是拼了命的想要活著，因為我希望還能夠再看你一眼……飛燕，你不要走，不要再離開我了。”
我全身僵硬，心亂如麻，一股熱流沖上了胸口。這一刻，時間定格，畫面定格，唯一流動的是彼此凝望的眼神，在他的眼中閃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哀傷，就像一個受到了極大打擊和傷害的孩子。
“可是，可是你已經(jīng)答應了蒙汗……”
還不容我把話說完，韓敬戍便低沉地說道：“沒有，我沒有答應他?！?p> “什么？你沒有答應？”我驚訝，“那，那你和多茲依……”
“我不知道多茲依對你說了些什么，但是對于她，我只當是救命恩人，是朋友，但對于你……”韓敬戍沒有說下去，而是用熾熱的雙唇代替了后面的說話，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冒金星，全身都在發(fā)熱發(fā)燙，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酒勁上來了。
我睜著斗大的眼睛，惶恐地看著他。
明月星辰下，韓敬戍的表情逐漸平靜而安和，他緊緊地擁著我，決不允許世間上最美的事物從他的懷中稍縱即逝，他的表情也逐漸感染了我，雖然我依舊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因為喜歡上了我而放棄了白敏心，但是這一刻我還是十分地感動，韓敬戍那么傲慢的一個人居然能在我的面前放下架子，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我逐漸放下了心中的防線，慢慢地閉上雙眼，舉起雙手環(huán)住他的頸項，與他一同融化在甜蜜的月色中。
就在這時，多茲依的聲音突然響起，那聲音充滿著驚詫和憤怒：“你們，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我嚇了一跳，掙扎著將韓敬戍一把推開，十分窘迫地看著多茲依，慌亂地解釋道：“多茲依，我，其實不是……”話沒說完，我就被多茲依一個耳光還了回來。
韓敬戍一個箭步?jīng)_上前來，將我護進懷里，生氣地說道：“多茲依，你太過.分了?！?p> 多茲依見狀，更加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們，歇斯底里道：“我過分？你們一個是我的未婚夫，一個是我的朋友，卻背著我干這種勾當，你們又怎么對得起我？不行，我要告訴阿塔去，讓他替我作主?！闭f完便哭著跑開了。
“多茲依……”我在身后呼喚著她，可是她卻越跑越遠，我開始焦慮擔心起來，不知道蒙汗會怎么處置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