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此刻想到的只是潘貴妃和沈貴人之間的宮闈矛盾,卻根本沒有想到六宮中人能夠位極貴人之上者,定然和前朝有著不尋常的關系。潘貴妃家中商賈巨富,在江南鹽鐵之中舉足輕重;而沈貴人雖然家道中落,但沈子安如今被皇帝重視,更是絲毫也不能怠慢。須知,潘貴妃之所以能貴為皇妃,到底是因為誕下皇嗣。那孩子雖然年幼而且看著并不聰慧,凌宣毅也不是很喜歡。本來中宮久缺早已人心惶惶,而太子之位不立,更是讓六宮女子多了爭斗的籌碼。陸英只想到這一層,卻是沒有想到根生在致和一朝內(nèi)部繁然的矛盾。
加之,潘家肆意驕縱已經(jīng)由來已久,想要潘家被連根拔起的人多之又多。偏偏號稱賢相的顧君愁多少年來并無動潘家之意,而皇帝此番雖然提拔沈家勢力,但是對于不少人對潘家的大膽彈劾卻是要了遷安侯去解決。那遷安侯的妻子芙蕖,便正是潘貴妃的陪嫁侍婢二人之中一位,原叫做芙兒,嫁做夫人后,才換了名字芙蕖。
而,沈貴人雖久病,卻得到太后寵愛,女兒莒南公主和皇子一樣也有了封地。這一次戎狄的條件中有了那和親一條,偏偏致和一朝僅有莒南公主一女,尚在年幼。雖說皇帝護女之心猶在,然卻到底是沈貴人的女人。
其中復雜多變情狀多端,又及如今太后尚在,以前又是宮中頂頂厲害角色。雖然皇帝非為太后親生,到底是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對這宮中事事仍是威懾當在。太后憎惡潘貴妃多年,而沈貴人雖得太后寵愛卻不喜爭寵**。加之,如今朝中內(nèi)憂外患皆在,加之淑惠皇后大喪、朝廷興兵,此時兩宮同時出事,定然是內(nèi)有文章在。
陸英頭一次遭遇此事,卻不過是猶疑了片刻,許是如此,才大抵為致和年后,她能以一介太醫(yī)身份,終歸躋身朝堂之上,成為錦朝歷史上傳奇的女言官,而稱贊的前緣,但此刻,陸英理便衣衫而后笑道:
“二位姑姑來的倉促,你看我這怠慢的,這便先請了二位姑姑進院內(nèi)稍等片刻,容我取了藥箱、換了朝服可好?”
那兩位宮女相互看了一眼卻似乎沒有想到如此回答,卻也不好辯駁什么,反而那年輕的先開了口:
“如此,蓉兒便在此候著了,陸太醫(yī)快去快回?!?p> 原來叫蓉兒,陸英心里明白了幾分,怪不得看著覺得有一股子超越了年齡的成熟在,見蓉兒如此答話了,那年長的三十多歲婢子也點頭道:
“空翠等著姑娘便是?!?p> 記下了二人名字,陸英三步并作兩步走進太醫(yī)院,本來就因為受太醫(yī)排擠所以陸英的屋子相對較遠,好不容易脫離了二人的視線,陸英這才慢下腳步來細細思量——
若是應了蓉兒的話,先去了潘貴妃處,聽得蓉兒言語只見所說潘貴妃是身體不適,言辭閃爍,恐怕不是真的病了。而且端她面容安靜,就算城府極深之人,自家主子若是出事了,定然是要表露幾分著急的。
偏偏,稱了自己主子有事的人一臉的戾氣,那個空翠卻瞧著有幾分真——擔憂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十萬火急,加之沈貴人倒是久病,咳嗽起來不小心便吐血,這般折騰,看著倒像是風中燭。
只是,
陸英快到自己房屋之時偏又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和馮鶯相處了那么多年都不了解馮鶯,如今一面之緣觀之如何清楚。被太后打了五十大板倒是讓陸英清楚,自從進了這宮中,她不再是那個能夠恣意妄為的顧筱君了,顧筱君有寵愛她的父母和皇帝,她已經(jīng)成為淑惠皇后永遠被人塵封。
她陸英,卻要自救。
想著,卻突然被人從拉了拉袖子,陸英一驚,迅速回頭卻是見了一個太醫(yī)院的小太監(jiān):
“陸大人,兩位姑姑差我來催呢,說是兩宮娘娘若是出了什么閃失,您、您擔待不起……”
陸英當然知道,可是現(xiàn)下沒有辦法,只好應了說道:
“我這就來了。”
進了屋子取了藥箱,卻還是不知到底要跟著哪一宮出去了,兩邊不是人。雖然說跟著潘貴妃的人去了,沈貴人不是什么容易鬧事的主兒,但是六宮只見相處結(jié)仇若是因為了太醫(yī),恐怕更是不好的。
陸英頭痛,無奈長長地嘆氣,心說下次一定要向星沉要個護身符什么的——那種一旦自己遇難就可以立刻讓星沉出現(xiàn)的東西。不對,不應該只要一個,應該要一沓。陸英只覺得自己從“死”了以后就多災多難,日子沒有一天好過的。
沒有人救自己陸英只好自救,想了好久,自己裝傻犯病肯定是不可以的,說謊在宮中若是被放大了肯定是要命的,陸英知道齊人非福,可是能不能……請她們兩個來太醫(yī)院……
這個想法一點都不可能,陸英不想再惹麻煩,她很想要先去沈貴人的宮中??墒?,潘貴妃她惹不起,能和太后對著干那么多年的人,肯定也很厲害。
“小英子!”
突然,有熟悉的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陸英有些高興的看著福祥——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太醫(yī)院里。因為內(nèi)務總管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太監(jiān),太醫(yī)院的那些少監(jiān)們羨慕眼紅的人,整個太醫(yī)院都似有意無意地看著陸英和福祥。而門口兩個宮女雖然見了陸英出來了,卻礙于福祥叫住了她,不好上前來。
“小福子!”陸英大方地笑了,卻聲音不大不小,只夠福祥聽見。
福祥高興,略微笑了,這丫頭長大了第一次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叫自己這個綽號,卻以為她長大以后膽子越來越小,還怕她憂郁了呢。福祥想到這里,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
“陸太醫(yī),陛下傳口諭要見你。請吧?!?p> 陸英一愣,卻大喜,管皇帝因為什么事情找自己,只要不讓她左右為難就好!那兩人一聽,有了幾分驚訝,上前來,蓉兒先開口:
“可是,公公,我家娘娘她身體不……”
“貴人又吐血了,公公可要叫個太醫(yī)才好?!笨状渚谷灰膊活櫵缘負尠住?p> 福祥看了看陸英,再看了這兩個來自不同兩宮的丫頭,眼珠一轉(zhuǎn)也就知道了陸英愁眉苦臉是在為什么擔心。福祥面上不動,卻道:
“二位主**里皆有太醫(yī)固定診治,陸太醫(yī)雖然醫(yī)術高明,但如今確系為太后和陛下專為診治,此番,還莫要叫圣上等急了,怪罪下來,怕是我們都不好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