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林不太大,高寵沿著林中小道一直穿過這樹林,前面就是一處斷崖。
一個翠綠衣衫的少女抱膝坐在斷崖前的一方石塊上,崖上山風很大,吹得她的頭發(fā)衣帶亂舞,她平靜的坐在那里,就那么望著面前的山谷。
這少女正是柔福帝姬趙多富,以前高寵每次見她,趙多富都很活潑可愛,話兒很多,很少安安靜靜的,此時她就這么坐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寵走到她的身后,輕輕說了句:“你在看什么?”
趙多富回過頭來,看到他,面上已換了笑容,她也只是笑了一笑,然后又回過頭去望著遠方,輕聲道:“沒看什么?!彼讼率种盖胺降溃骸澳愕募亦l(xiāng),是在這個方向吧?”
她指的就是向北的方向,高寵走到她身邊道:“是啊,我家鄉(xiāng)是河北路真定府,離這里有好遠呢?!?p> 趙多富嗯了一聲,然后道:“那里好不好?”
高寵想了一下才道:“當然是遠不及汴梁城繁華好玩,那里幾百年來歷經(jīng)戰(zhàn)亂,老百姓生活的很苦,幸虧這幾十年來沒有戰(zhàn)事,我們那里的人才好過一些?!?p> 趙多富忽然問道:“那我的家鄉(xiāng)在哪里?”
高寵一下子愣了,這看似簡單的問題,要回答的清楚明白也不是那么容易了,高寵思索了一下才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你的故土?!?p> 趙多富搖了搖頭道:“就算是天下都是我們家的,可是我們總有個根的,我問過了,他們說我們家?guī)装倌昵耙彩潜狈降模饶愕墓释吝€要向北二百里呢?!?p> 高寵道:“這我就不知道了?!?p> 趙多富道:“他們說那個地方叫涿州,也是河北路的,說起來,我們還算同鄉(xiāng)呢?!备邔櫬犓f了這么多,繞了這么一個大圈,原來她是套的這個近乎,他不禁笑了。
趙多富站了起來,走近高寵,抬頭望著他的臉道:“你穿上這身衣服真好看?!备邔櫟溃骸拔疫€有點不習慣呢?!?p> 趙多富輕輕投入他的懷中,雙手去圈了他的脖子道:“你這么高,我太矮了?!彼哪抗獬錆M情意,高寵摟了她的后腰,情難自禁,在她唇上深吻了下去。
趙多富微微喘息,伏在他的胸膛上低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一分開,就覺得心中空空的,很不舒服?!备邔檽嶂念^發(fā)道:“我也是,天天總是想著你?!?p> 趙多富抬起頭來道:“那我們從今往后再不分開好不好?”高寵一愣,趙多富柔聲道:“你不愿意嗎?”
高寵趕忙道:“我當然愿意了,可是……可是我們只能一步一步的來,慢慢想辦法?!壁w多富道:“我不要慢慢想辦法,過了年我們就離開汴梁,向北去也好,向南去也行,總之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p> 高寵遲疑道:“很快就要過年了,我單獨一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卻不同,你是大宋帝姬,你若不見了,只怕會天下大亂的?!?p> 趙多富道:“我不要做什么帝姬了,我只想跟著你,再苦再難我也不怕,死也不后悔?!彼龑⒛樉o貼高寵的胸膛道:“我給你做婆娘,一輩子跟著你,好不好?”
面對一個這么熱情如火的美麗少女,而且這個少女還是堂堂的大宋帝姬,她拋棄一身榮華,完全不顧后果的甘愿跟著他這樣一個無名小子遠走天下,高寵沒有理由不動心了,事實上他和柔福帝姬認識的時間不長,在一起的時間也有限,甚至開始時高寵心中一直有著靜慧的影子,他可能有時把趙多富當作成靜慧了。
可是趙多富不顧一切的去愛他,硬生生的把高寵心中靜慧的影子趕走,自己占據(jù)了他的心,高寵的原本是非常顧忌她的身份的,高寵是被動的,他是被趙多富奮不顧身的熱情拉過去的。
兩人又在斷崖邊纏綿了一會兒,山風愈大,寒意漸重,高寵提議回去,趙多富雖然舍不得,不過也是聽他的話,兩人挽手回轉(zhuǎn),走到林中時,趙多富道:“聽別人說,那個女真番邦蠻子意欲向我爹爹提親?!?p> 高寵吃了一驚,馬上停足不前,他知道趙多富說的“番邦蠻子”可能就是那個前日蹴鞠比賽的完顏迪古乃,趙多富接道:“你放心好了,我爹爹絕不會同意的。”
高寵這才放下心來,他這才明白趙多富忽然讓他帶著私奔,可能這個也是極重要的原因,雖然這次宋徽宗不會同意,可是趙多富年紀漸長,誰也難保宋徽宗不會很快的把她嫁出去。
高寵挽著她的手又走了兩步,道:“那天晚上得罪你的那個史師哥,你饒過他行么?我讓他給你陪罪?!?p> 趙多富道:“向你陪罪就行了,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她停下來摸了摸頭道:“這里碰到還隱隱作痛呢?!?p> 高寵撥開她的頭發(fā)看了看道:“沒有什么外傷的,再過一兩天就好了?!壁w多富笑笑道:“本來很恨他的,可是看你很快出現(xiàn)來保護我,就沒那么恨他了,等一下回去我讓張喜兒找人陪你去開封府衙門里,把他放出來?!?p> 高寵看她善解人意,一點也沒有皇家權(quán)貴的囂張和嬌氣,心中對她更是喜歡。
兩人挽手一起走到林邊,高寵松開她的手,怕給她一起來的隨從們看見,趙多富卻伸手挎了他的手臂道:“她們不敢亂說的?!蓖熘邔櫼黄鹱叱鰳淞謥怼?p> 林外轎子旁邊的幾位宮女轎夫看到兩人挽手出來,都低下頭去,張喜兒看到動動嘴,似乎想要說什么,可終還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沒有說出來。
高寵和趙多富一前一后回到汴梁城中,趙多富交待讓張喜兒找了內(nèi)務府的大太監(jiān),陪了高寵一起到開封府衙門要人,有了這么強勢的大人物,史達泰也是由皇宮里的人送來,本身并無大罪,開封府自不會說什么,高寵在外等了沒有多久,就見史達泰在兩名差人的陪同下走出了開封府北牢。
史達泰在牢中關(guān)了幾天,卻并沒有吃什么苦頭,高寵看他出來,就向前走了兩步,厚著臉皮叫了聲:“史師哥。”
史達泰沒有理睬他,向了他身后張望,高寵知道他在找靜慧等史家班的人,就又道:“忽然得知史師哥可以出來,我尚未知會史班主他們,就一個人先來了?!?p> 史達泰這才“哦”了一句,他此時脾氣變好,可能是在牢中這幾天想清楚了,也知道那天晚上真是認錯人了,出手傷人,聽說還打的是當朝帝姬,心里還在想著,就算是不被殺頭,可能也要被關(guān)上十年八年了,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來了。
史達泰看到高寵來接他,就明白是高寵中間出了力了,不過他死要面子,不會當面表示感激的,高寵知他脾氣,也不在意,他向史達泰道:“若是史師哥能自己回去,我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
史達泰沒有理他,自個轉(zhuǎn)過身去,一拐一瘸的孑然背向高寵向另外一個方向漸漸遠去。
張喜兒不禁道:“這人也真是的,明明是他的錯,放他出來,連一句好話也沒有?!?p> 高寵道:“他就是這樣的,喜兒姑娘,多謝你了?!?p> 張喜兒扁了扁嘴,也沒多說什么,她雖然極不看好高寵和柔福帝姬的未來,可是做為陪著嬛嬛帝姬長大的宮女,她也不好說什么。
高寵別了張喜兒,自己回徐王府,他剛走到徐王府門口,一個漢子迎上來向他拱手道:“高公子?!?p> 高寵看了看他,并不認識,還了一禮,這漢子道:“有位貴人想見你,高公子這邊請。”
高寵暗暗奇怪,不過他還是跟著這漢子穿過一條街,到了一條背街小巷子中,這小巷子中停了一輛寬大的馬車,一名車夫兩名隨從垂手站立在巷子口,這漢子帶了高寵走到馬車前,躬身向馬車行禮道:“高公子帶到?!?p> 車簾一掀,露出一張少女的臉來,竟然還是柔福帝姬趙多富,高寵又驚又喜,趙多富低聲向高寵道:“你快上來?!?p> 高寵依言登上馬車,掀簾鉆了進去,趙多富笑吟吟的讓他坐下,她換了一身平常漢家女兒的衣服,高寵道:“你不是已經(jīng)回去了嗎?”
趙多富嬌聲道:“人家舍不得你了嘛?!备邔櫤呛且恍Γw多富又道:“皇城使趙三哥出到洛陽去了,我見機會難得,就跑出來再玩一會兒了?!?p> 高寵道:“那也得小心一點才好?!壁w多富笑道:“本來我是不敢的,只是想著不用多久就可以跟著你離開這里,索性就膽子大一點。”
高寵道:“那你想去哪里?”
趙多富收起笑容,湊近了高寵些道:“我想去見見那位史家班的姑娘,你帶我去好不好?”
高寵道:“你為何忽然想見她了?”
趙多富道:“我想認識認識她,想近一些看看,我們倆個有多像,成不成嘛?”
她這么軟語相求,在高寵面前,她已經(jīng)完全不當自己是堂堂的大宋公主,高寵道:“你就不怕人家不歡迎我們,趕我們出來?”
趙多富道:“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备邔櫼娝龍?zhí)意要去,也由著她了,他向那車夫言明道路,馬車啟動,向了史家班所在的地方而來。
馬車慢慢向前,趙多富拍拍馬車角落里的兩個木箱,對高寵道:“這些先給你?!备邔櫟溃骸斑@是什么?”
趙多富笑了道:“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高寵掀起箱蓋,木箱里面整整齊齊碼了一封一封的金錠,黃色的光芒耀眼,看的人眼花,高寵相信,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的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