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張望,林葉高處有夜鳥掠過,甚是陰冷,凌亦凝沉默三秒,唇角一揚(yáng)。
“要我就是不走呢?”
呼。齊刷刷統(tǒng)一的動作,林間十?dāng)?shù)弓箭手同時站起,所有大弓箭已扯弦,均對準(zhǔn)一處。
一人緩緩站起,走向狼尸遍布的小空地,他揚(yáng)手一抹嘴角,吐了口氣。
“姑娘,謝之前手下留情。至此,不用客氣?!?p> 最后一字音落,弓箭手們?nèi)浩鸺脖?,齊刷刷朝同一個點(diǎn)沖去,包圍圈驟收。
第一人看見凌亦凝瞬間,松指,箭離弦……緊接著群箭逝如流星,射向已被發(fā)現(xiàn)的樹后之人。
“咻——!”長蛇甩舞,瞬成花陣。近距離內(nèi),所有羽箭均被格擋。
嬌影一縱,空中連翻,不等弓箭手們剛剛快速抽箭,意欲再攻,她已身輕如燕,穩(wěn)穩(wěn)落下,卻是落在……
長鞭歸劍只一瞬間,劍鋒泛寒,橫在了弓箭手指揮者頸項,向內(nèi)一收。
“嘿!”在那指揮者耳后一喝,凌亦凝如鬼存在。
指揮者脖子有血絲滲出……所有人一驚,全部傻眼。
“你們是摩余國人?”控制住被擒之人,凌亦凝沖他一吼。
弓箭手指揮者驚警皺眉,猛一揚(yáng)手,制止了其它弓箭手們蠢蠢欲動。
“正是。”
盯著被自己抓住的小頭頭,凌亦凝表情一變,竟是驚喜。
“我是凌亦凝,軒轅國平陽公主。母親是尹戀溪,是你們摩余國原公主?!?p> 于所聽之人身子一震時,凌亦凝猛的撤劍,整個人向后一退。
圈制一解,指揮者甩身瞪向凌亦凝。
“你說什么?”
“我要見你們國王。”凌亦凝猛一揚(yáng)劍,長劍之尖,直指那人咽喉:“現(xiàn)在,立刻?!?p> *
摩余國。
被左右弓箭手‘押送’至某處大殿,凌亦凝目不斜視,一邊往里走,一邊定定的在看正前方,那主座上男人。
如何形容?
男子,三四十歲樣子,細(xì)短胡子,口字型,短扎扎的,卻倍顯他精銳氣勢。不像個國王,單腳踩在他坐的長椅上,一手壓著大腿一手肘著扶手正在磨蹭自己胡子,眼睛如狼,正目不轉(zhuǎn)睛審視越走越近的凌亦凝。
側(cè)前方指揮者停下,猛揚(yáng)手,制止凌亦凝。
亦停下,凌亦凝站定,反審那前方短胡男子。
“首領(lǐng)。此女子夜闖國境,自稱前公主之女?!?p> 瞟眼嘴角還掛血的男子,上方短胡子男人輕一揮手。那人得令,低身退下。
盯著凌亦凝在看,短胡子男子放下腳,緩身站起。
“前公主……”輕喃著,男子朝凌亦凝走去,直至她面前,停下:“叫什么……”
凝視眼前男子,感受到氣場壓迫,凌亦凝周身寒氣四溢?!最I(lǐng)?摩余國新王?她的又一個哥哥?為何同是哥哥,眼前這個與凌皇胤給她感覺完全不同???她感受到的,不是驚見親人的喜悅,更多的,竟是防備與謹(jǐn)慎?
伸手腰間一扯,抽出木牌,凌亦凝直接將它正面朝短胡子男人直臂一伸。
三個字。
尹、戀、溪——!
目光聚焦瞬間,短胡子男人眼神三變:先驚,后喜,再疑。
擰眉成結(jié),男人目光斜滑,瞟向凌亦凝。
“你是凌亦凝?”
凌亦凝點(diǎn)了一下頭。
“怎么可能……”輕喃,男人眼中疑惑更深。
“怎么不可能?”凌亦凝頓怒,聲調(diào)微揚(yáng)。
盯著凌亦凝,男人將她仔細(xì)打量,最終吁息。
“長有三分相似,卻剎氣太重。你說你是凌亦凝,是姑母女兒,你可知她因何而死?”
凌亦凝一愣,整個人懵于瞬間。
尹戀溪怎么死的?——不就是病死的么?從頭到尾沒人跟她提及過……除了太后提過只言片語,其它全是她暗中打聽的。她怎么死的?
“病死的?!本o眉,凌亦凝低喃。
“病死的?”男人一樂,冷笑:“誰告訴你她病死的?你看見了?”
被咄咄逼人的追問,凌亦凝陷入沉默。
“我告訴你好了?!倍毯幽腥孙@然對凌亦凝充滿懷疑,雙手背在身后,圍著她慢走起來。“嫁去軒轅不是她本意,皇帝色性,一美更美,眼花繚亂,看不過來了還要強(qiáng)娶你母親。人是嫁過去了,卻終歸單純,被人害死?!?p> 停在凌亦凝身前,男人沉眸,一臉黑剎,凈是隱怒。
害死???任短胡子男人怒瞪自己,凌亦凝雙目驚瞪。
“病死的……換個人來可以這樣說。姑母的女兒就不能這樣說!”男人突然蕩聲一吼。
被吼的心口一震,凌亦凝瞪著他,呼吸瞬亂。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害……誰?
任凌亦凝驚瞪著自己,好似震驚,男人冷笑。
“那時亦凝不足周歲,我父派族人前往,想接她回來,老皇帝不允,把我們的人趕了回來。回程還附送殺手百名,一路追回國門。至此,我要再問你……為什么老皇帝不愿把小公主讓我們帶走?為什么事后派人追殺?在那樣情況下,你覺著亦凝活著的可能性有多大?”
越聽越明白,凌亦凝感受到來自眼前男人的憤怒。
“老首領(lǐng)來了?!?p> 適時,門外有人叫嚷。
凌亦凝身前男子抬眸,目光直接從她頭頂望向她身后。
“亦凝?是亦凝嗎?”
沖進(jìn)來一老者,聲音顫抖,語音哽咽。
“父親?!蹦腥死@過凌亦凝,迎向來人。
回身,看見老者瞬間,凌亦凝眉眼微沉。終了,到這一步了,她依舊做不到感傷,或是激動。
“亦凝?”老者沖到凌亦凝身前,激動的將她一手拉過,緊緊握住,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起她的臉來:“像……像極了……像極了!亦凝,真是亦凝!真的是亦凝??!魅刑,你快看,是不是像極了你姑母,???亦凝,你真是亦凝??!”
“父親。”冷靜依舊,被喚魅刑的男子——摩余國新首領(lǐng)尹魅刑沖一旁族兵使了個眼色,兩族兵趕緊過來,拉扯起老首領(lǐng)來。“您先別著急,坐會?!?p> 看眼尹魅刑,老首領(lǐng)冷靜下來,點(diǎn)點(diǎn)頭,順了族兵們意走向一旁,坐下。
“木牌給我。”往凌亦凝與其父之間一站,尹魅刑盯著凌亦凝,沖她說道。
凌亦凝在看尹魅刑,她將木牌遞向他。
接過,尹魅刑拿了木牌便轉(zhuǎn)身走向已坐下的老首領(lǐng)。
看著新首領(lǐng)將木牌交給了老首領(lǐng),老首領(lǐng)拿著木牌便激動起來,呼吸凌亂,手亦顫抖,凌亦凝站在原地,只是冷眼在看。
本是件簡單的事,認(rèn)個親,借凌亦凝關(guān)系討些靈藥救皇兄,竟繞的如此復(fù)雜,凌亦凝心靜如水,居然生不出半點(diǎn)激動。
她是凌亦凝,她亦不是凌亦凝。
她當(dāng)然是凌亦凝,不是凌亦凝就不會那么在乎皇帝。
她到底是不是凌亦凝,為什么對這些應(yīng)是親人的人們感動不起來?因?yàn)樗揪筒皇钦嬲牧枰嗄????那對皇帝,又怎么說?
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不管是不是凌亦凝,只有把她當(dāng)親人的人,她才會視其為親人。
就這么簡單。
那邊老首領(lǐng)也不知做了些什么事,在新首領(lǐng)的提醒下,將木牌放鼻前嗅了又嗅,聞了又聞,甚至拿一匕首在新首領(lǐng)手背劃了條細(xì)口,又拿那木牌反面在傷口上來回摩擦。反正折騰半天后,老首領(lǐng)面色漸冷,最后疑惑的朝凌亦凝望來……
站在那里,凌亦凝看不懂老首領(lǐng)凝重表情,只見他盯了自己半晌,低下頭,陷入沉默。
從老首領(lǐng)手中拿走木牌,尹魅刑轉(zhuǎn)身,走向凌亦凝。
“一時半會確定不了這木牌是姑母的。這樣吧,你先下去休息,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有族兵過來往凌亦凝身后一站。明白了摩余國新首領(lǐng)意思,凌亦凝瞟眼他手中木牌,想了想,直接轉(zhuǎn)身,朝大門邁去。
直到凌亦凝跟了引路族兵出大殿,尹魅刑這才轉(zhuǎn)身望向老首領(lǐng)。
“摩余好多年未貢,軒轅多年在尋入口,這女子只身而來,夜度境林,武藝了得,以一人之力抵了一支小分隊的攻擊。來路蹊蹺,必是禍患。父親,可別被一張半像的臉給糊弄了。”
老首領(lǐng)在沉思,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縱使雙眉緊鎖,依舊恢復(fù)冷靜,望向自己兒子。
“她是真的像啊……”
掂掂手中牌子,尹魅刑冷冷一哼。
“不像我倒可能信了。就是因?yàn)樘窳?。?p> 只一句,老首領(lǐng)聽著,沉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