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成!增整整兩成!到過年之前,要再交上一百萬兩銀子的稅賦給國庫!還有不到三個月,如果交不上……咱哱家就得獲罪!”
說到這里,哱承恩輕輕的嘆了口氣,伸手,從自己的衣袖里掏了一只小盒子出來,放到了柳輕心凸起的肚子上面,“我想了很久,輕心,這一個月,也是竭盡所能的去忙碌了,我不敢保證,到約定的時候,能不能拿出這么多銀子來給隆慶皇帝繳納……”
“這盒子里面,有一紙休書,一枚虎符,一萬兩銀票,將來,哱家如果獲罪,有人找上門來,要把你也……你就拿里面的休書出來,給來的人看!”
說到盒子里的休書,哱承恩的身子稍稍緊了緊,但只是一瞬,就被他輕描淡寫的掖過了去,“這里面的休書,可以保你和咱們兒子的性命,虎符,你好好兒的藏起來,不要給別人見到,連翠兒也不要告訴,將來,等咱們的兒子出生了,你就帶上他,去草原找哱家軍,他們認識這枚虎符,會保護你們娘倆,會輔佐咱們的兒子,東山再起,銀子……”
“我會陪著你,我們的兒子也會陪著你?!?p> 沒給哱承恩把話說完的機會,柳輕心徑直在小榻上坐了起來,打開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小盒子,把里面的虎符和銀票塞回了他的手里,把休書,撕成了粉碎,“我是你妻子,他是你的兒子,便該跟你同進退,共患難!哱承恩,今天你說給我聽的這話,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下不為例,不然……”
“輕心,你這……”
柳輕心的堅決,讓哱承恩已經(jīng)到了嘴邊兒的話,又咽了回去,深吸口氣,沖著她頗有些無奈的笑了一聲兒,“好罷,咱們同進退,共患難!”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柳輕心便覺得自己有些餓了,懷孕的女人,尤其是到了胎兒將要臨盆的時候,總是特別容易餓的。
咕嚕一一
不及柳輕心說話,她的肚子就極不給面子的先一步出聲兒,告訴了哱承恩這個事情,跟他提醒,他家娘子餓了,須得要吃東西了。
翠兒已經(jīng)被以前的柳輕心做主抬了身份,成了哱承恩的妾室,于理,這伺候兩人吃用的人,便該是別的丫鬟,但真正的情況,卻不是如此,那據(jù)說是給柳輕心當陪嫁來的翠兒,自始至終,都是對柳輕心的衣食住用,諸事躬親,連煮飯洗衣這種粗活兒,該是下等丫鬟干的事兒,都親力親為!
柳輕心沒有這身體原主的記憶,自然想不明白,這個翠兒為什么要這么做,但,為了不惹得哱承恩懷疑,只得由了她去。
等著吃飯的檔兒,柳輕心便讓哱承恩幫自己取了紙筆過來,勾畫起了讓他們頭疼的癥結(jié)所在。
隆慶皇帝要的是銀子,不是糧食,也不是牛羊馬匹。
哱家所在的地方是牧區(qū),本身沒有銀礦不說,交通也不方便,想要換銀子,就只能等著中原的商人帶銀票過去,購買牛羊馬匹,或者動物皮毛。
但在這隆慶皇帝下詔,全國增稅,商人們頭疼發(fā)愁的時候……牛羊馬匹,動物皮毛的生意,只可能比以前時候,更加難做!
要怎么才能弄來銀子?
或者說,也如何,才能把這難做的生意,活絡(luò)起來?
哪怕能讓皇帝給推遲一下兒上繳稅賦的日子,也是好的!
可當前……明顯的,這些愿望,都極難實現(xiàn)!
哱承恩的爹,也就是哱拜,去跟新皇帝要軍費,把新皇帝要惱了,所以,才故意丟下這么一個刁難來給哱家,確切的說,極有可能,這三個月內(nèi),讓哱家必須把增加的稅賦上繳的這事兒,就是一個由頭,為了將來能“出師有名”,把哱家給滅了,把哱家軍給收了,把之前虧欠下的八年軍費,都名正言順的不給了的由頭!
忤逆皇帝的意愿,可不是小事兒,只要不是想倒霉,哪家商人,也不會去討這人嫌!
“你不是餓了么?還有力氣瞎胡畫,恩?”
看不懂柳輕心在紙上畫得符號,哱承恩只當她是心血來潮了,又在自娛自樂,伸手,搶了她手里的毛筆,連她面前的紙一起,放到了一邊兒,喚門外的丫鬟端水進來,給她洗手,“來,先把手洗了,一會兒,翠兒把吃得端來,就能吃了!”
果然,一如哱承恩所說的,她才剛剛在丫鬟端進來的銀盆子里洗好手,翠兒就端著一只擺了七八道點心和小菜的托盤,從門外快步走了進來。
“奴婢算著,小姐也該餓了。”
進門,翠兒只態(tài)度恭敬的朝著哱承恩行了個禮,就徑直端著托盤,往柳輕心面前走來,柳輕心特意留心觀察了一下兒,她竟是,看都未多看哱承恩這一家之主,于理,該也是她夫君的人一眼,“小姐今晨起身時候說想吃的,除了芙蓉蒸糕還在鍋里蒸著,旁的,都是在這里了,小姐看……想先吃哪個?”
“你也坐下罷,我自己盛。”
托盤上可以算是琳瑯滿目的小菜和點心,都是孕婦不該吃的“危險品”,即便不摻毒進去,長期食用,也會造成滑胎,當然,這一點,柳輕心暫不能在如今這個翠兒敵友不明的時候盲目提出,打草驚蛇,“嘖!我這到底是怎么了!想著的時候,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都覺得能流口水,這真到了眼前了,反倒是半口都不想吃了!”
“好歹先吃一點,頂頂餓,再想要什么了,讓翠兒去給你做?!?p> 聽柳輕心這么說話,哱承恩不禁一笑,寵溺的拍了拍她的手,勸她別委屈了自己,“這一準兒是你肚子里的小狼崽子搗的鬼,你甭慣著他!”
“奴,奴婢知錯了,小姐,小姐莫要生氣!奴婢,奴婢這就去給小姐做旁的吃得來!”
一聽柳輕心跟自己客氣,翠兒頓時便嚇得蒼白了臉色,“撲通”一聲兒跪倒在了她的面前,就要給她磕頭求饒,“奴婢沒用!奴婢沒用!奴婢請小姐責罰!奴婢……”
“瞧你嚇得,就像我是只母老虎,能吃了你似的!”
雖然不明白翠兒為什么要這么怕自己,柳輕心的本能還是告訴她,讓翠兒用這樣惶恐的態(tài)度跟自己說話,很不妥當,“起來,起來,這都入了秋了,地上涼得不行,凍壞膝蓋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