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突然有些明白了?;矢︶詫⑺械綆ぶ?,讓他親自來取這封信,而且在他打開信之前,還提出許配女兒給他,連番舉動明顯是和這封信有關(guān)!
前次在洛陽任職的叔父周忠來信,說要和母親商量,為他張羅婚事。周琛回信說全憑家人做主。這封信顯然就是為此事。信中很可能寫著家人為他選定的妻子,或是幾個合適的人選,讓他決定。
周父早喪,周琛如今就是一家之主。身為廬江舒縣周氏的長子嫡孫,十七歲便任統(tǒng)領(lǐng)兩千兵馬,食俸千石的別部司馬,可謂前途無量。這種婚姻大事,本來是輪不到他插手的,只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決定了。但如今周琛地位和名聲不同。叔父和母親自然不會將他當作普通未成年人,再者世家大族的婚姻,牽涉深廣,關(guān)系家族盛衰榮辱,他這個日后周氏家主的婚姻,他本人的想法就更為重要了!
“如此說來,家人必定是選好幾個合適人選,讓自己最后定奪了?!?p> 周琛想通這點,不禁一陣高興,在婚姻問題上,他可以有所作為,至少讓他覺的這是件和他有關(guān)的事,多少有些選擇權(quán),也總比沒有的好。
周琛如此一想,便認真考慮起皇甫嵩所說的事情了。以他對皇甫嵩的了解,對方親口提出許配女兒給他,可見對他極為賞識,其女兒也必然不錯。
黃承彥說家有丑女,才堪匹配孔明,將女兒許配給諸葛亮,諸葛亮欣然同意,成就了一段佳話。丑女多是謙虛的說法,至少黃月英不會太寒磣?;矢︶哉f女兒自小秉性迥異,喜好兵道,那就說的再清楚不過了。迥異在這個時代,形容一個女子,大多就是奇才、不凡的代名詞。
對周琛來說,娶誰為妻,只要對方心性相貌都不錯,幾乎沒什么不同。感情基礎(chǔ)無從談起,若非要有感情,那最多也只能像李雙雙和孫喜旺那樣,先結(jié)婚后戀愛。
周琛這樣想著,便要點頭答應(yīng)皇甫嵩,不禁又想起書信的內(nèi)容他還沒看,若是信中人選沒有皇甫嵩女兒。那他選擇和皇甫嵩聯(lián)姻,豈不就是將父母長輩不放在眼中?
這一猶豫,大帳開處,皇甫酈手持一封書信走了進來,也不避諱周琛,對皇甫嵩道:“叔父,善舞妹妹有書信到了?!?p> “哦。翊兒、斌兒已經(jīng)到家呢?”皇甫嵩疑惑道。
“恐怕沒有。書信似是從洛陽發(fā)出的。”皇甫酈搖頭撒謊。
皇甫嵩接過竹簡,展開剛要閱讀,“吧嗒”兩聲,兩件女人頭飾,自竹簡中掉在書案上,卻是一根簪子和一根頭釵。
皇甫嵩微覺詫異,拾起簪子和頭釵,先看書信,才看兩眼,卻已面露喜色,高興起來。
周琛并未注意到皇甫嵩的神色變化,他見竹簡中掉出那兩件飾物,便覺得有些費解。那個女扮男裝的衛(wèi)士,將首飾交給皇甫嵩,這是要作何?
若是對方揭露他的秘密,那他自然也會戳穿對方的身份?;矢︶砸材盟麩o可奈何,必定在軍中私藏女子,也不是一件小事!
“對方是個聰慧之人,不該會做這種兩敗俱傷之事,那這又是何意?”
周琛正自思考,皇甫嵩看完書信后,看著周琛的眼神,卻已經(jīng)透著一股子親熱,將手中兩件飾物朝周琛一揚,笑道:“公璞,既然已經(jīng)與人私定終身,為何方才還躊躇不定?”
周琛不解其意,忙道:“老師可否說的仔細一些。如此學生倒是糊涂了?!?p> 皇甫嵩也覺奇怪,以周琛智慧,不可能看到簪子和頭釵,還聽不明白他的話,不禁疑惑道:“公璞,此兩件飾物可是你的?”
“送人之前,的確是學生的。”周琛點頭承認。
“如此就好,老師還以為自己老糊涂了?!被矢︶砸娭荑〕姓J,心中大定,不禁大笑道。
女子許嫁,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笄,發(fā)簪。及笄就是挽起頭發(fā),在腦后用簪子別住。未婚男子送未婚女子簪子頭釵,對方收下,自然就是兩情相悅,私定終身的意思。
“老師何喜之有?如此學生更是糊涂了?!敝荑∫娀矢︶圆慌聪玻右苫罅?。他送給那個女扮男裝的假衛(wèi)士飾物,皇甫嵩竟然不生氣?難道對方在軍中私藏的這個女子,不是他的……
周琛還在揣測,皇甫嵩見此,也察覺出了一絲異樣,疑惑地看著周琛道:“公璞,可是答應(yīng)為師剛才所提的婚事呢?”
周琛微微疑惑,忙點點頭道:“老師厚愛,妻以愛女,學生豈能拒絕!”
皇甫嵩聽周琛如此回答,只說感念他的厚愛,絲毫未提與女兒之情,頓覺不對,見皇甫酈也在一旁發(fā)呆,不由怒聲道:“皇甫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侄兒也是不解啊。妹妹這不是有信物為證么?”皇甫酈見周琛也在疑惑地看他,趕緊辯解道。
“父親、堂兄,還是讓翊兒來說吧?!?p> 周琛、皇甫嵩、皇甫酈正在費解之際,大帳開處,皇甫善舞輕喚一聲,走了進來。
“翊兒,你怎么還在軍中!”皇甫嵩見是女兒皇甫善舞,起身驚訝道。
“原來是你!”周琛硬生生將“作怪”兩個字吞了下去,他此刻才明白,眼前女扮男裝的衛(wèi)士,竟然就是皇甫嵩的女兒皇甫翊,別名善舞!一切誤會明顯是因為對方引起的。
皇甫善舞不答周琛,卻是微微一笑,抬手輕輕摘下頭盔,螓首輕搖,滿頭青絲頃刻瀑布般瀉落,露出了她的女兒真容。
周琛見到皇甫善舞真容,只覺腦海一震,恍如一下進入了夢境。
一身赤色大漢衛(wèi)士勁裝,皇甫善舞猶如雪中的一簇烈火,明艷奪目,讓他不敢直視。多看兩眼,對方似乎便會灼傷他的眼睛。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看眼前的女子,上次在鍛造室,驚鴻一瞥,未看清對方容顏,對方出塵脫俗,宛如月中仙子的氣質(zhì),便已經(jīng)將他看呆了。此刻人在眼前,卻覺著仿佛在夢中,似遠似近,下一刻,對方就會突然消失。
周琛眼中只有皇甫善舞,只覺的對方似繞月流云般柔美飄逸的的飛天;又恍如自月宮漫步翩然而下的絕美月神,只要舞動一下流云長袖,腰間流蘇,便似會飄然而去。
周琛沉迷其中,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拉對方……
“公璞!”
眼看就要拉住對方長袖,一聲厲喝陡然在耳旁響起,周琛一個激靈,恢復過來,見皇甫善舞玉面含笑,眼中透著一絲好笑正看著他,脖頸面頰不由赫紅發(fā)燙,急忙轉(zhuǎn)身朝一臉怒色的皇甫嵩道:“老師,婚約之事,學生自會寫信告知家母和從父,學生先告辭了?!?p> 周琛說完話,不等皇甫嵩答應(yīng),便急匆匆往大帳外走去,身后立刻便傳來了皇甫嵩和皇甫酈的笑聲。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一直走到大帳外,周琛心中還在不斷重復著這句話。直到走出皇甫嵩大帳百步遠,他才平靜下來。
想到當著人家父親的面,差點伸手拉住人家女兒,周琛還難以相信這是他做出的事情!
狠狠地掐掐自己的右手,周琛痛的差點呼出聲來,還是不敢相信,他剛才做了什么。他可是訓練有素,殺人都不眨眼的軍中精英,怎么會如此意志薄弱、情緒失控?
以前他嬉笑怒罵,情緒怎么變化也好,多是有意為之,為影響和他說話的人,他的心始終都是沉靜如水??涩F(xiàn)在一個陌生的女子怎么就打破了他的心境?
“這到底是怎么呢?”
周琛冷靜下來,仔細分析起來,對方容顏絕美,風情萬種,時而雍容高貴,時而精靈狡黠,時而溫雅大方,時而又冰冷如霜……,這難道就是他不知不覺沉迷的原因?
而且對方明顯對皇甫嵩說了假話,竟然說他送給她的簪子和頭釵是和她的定情信物,他何時這樣說過?為什么對方這樣“暗算”他,他為何并不生氣?不借此拒絕婚約,反而更加明確的答應(yīng)下了婚約!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紅顏禍水?
周琛不斷想著這其中的原因。他不敢自夸自己如何理性,自制力如何了得。但自問絕不是董卓那種好色之徒,因一女子而丟失性命。更不會像曹操那樣急色,以致有宛城之失,害死兒子、侄兒、部屬。但以剛才的事情來看,似乎有過之無不及!
一個名不見史冊的皇甫善舞已然令他如此失態(tài)。試問遇到名留史冊、大名鼎鼎的貂蟬、二喬、甄宓、蔡琰等女,他又會有什么舉動?
“公璞,你站在這里做什么?莫非料定我要送善舞妹妹離開,前來相送麼?”
周琛還在思量,皇甫酈的聲音自身后傳了過來。周琛回頭去看,皇甫善舞和皇甫嵩在營門外道別后,上了一架馬車,皇甫酈就站在馬車邊,而他自己竟然還站在皇甫嵩營門二百步處,顯然是剛才想事情太專注,不自覺間停下了腳步。
聽到皇甫酈的話,周琛未經(jīng)思索,便道:“軍中無事,正好送皇甫兄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