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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揮鞭

第六章 未央風起(修)

漢武揮鞭 漢武揮鞭 3889 2013-11-05 10:36:56

  漢五十六年,己丑。

  劉啟尚是太子時,其祖母薄太后為鞏固自己娘家薄氏的地位,執(zhí)意為他選擇選了一個太子妃,是她娘家的遠房孫女。

  太子劉啟雖并不喜歡這位太子妃,但因大漢重孝道,身為孫輩的劉啟無法拒絕祖母薄太后的指婚。

  待得劉啟即位為帝,太子妃薄氏便順其自然的做了皇后。

  然而待得薄太皇太后殯天,劉啟又坐穩(wěn)了帝位,便就再無半分顧慮。

  今年九月,劉啟終是狠下心腸,廢黜了薄皇后。

  見得后位虛懸,太子劉榮的生母栗夫人行事愈發(fā)肆無忌憚,趾高氣昂,仿佛皇后之位唾手可得,不免引起諸多嬪妃的非議。

  入冬后,一向身強體壯的劉啟偶感風寒。原本以為只是小病,修養(yǎng)幾日便可,誰知竟是愈發(fā)嚴重。

  沉疴病榻足足月余,儼然已是面黃肌瘦,形容枯槁。

  劉啟半躺在床榻上,看著前來探病的竇太后和館陶公主,強打起精神,幽幽的問道:“母后,如今后位虛懸,太子尚且年幼,朕若是……恐朝堂不穩(wěn),母后看栗姬可否?”

  竇太后默默垂淚,眼見兒子端是交代后事的模樣,一時哽咽得無法出聲。

  館陶公主劉嫖卻是眼中露寒光,冷聲道:“陛下若想立栗夫人為后,請先下旨,讓皇姐我和眾位嬪妃將來為陛下殉葬!”

  “皇姐何處此言!咳咳……”

  劉啟聞言,不由駭然失色,大聲咳嗽起來。

  竇太后忙輕拍劉啟的后背,幫他順氣,呵斥道:“嫖兒!休得胡言!”

  “母后明知個中緣由,為何還罵孩兒胡言?”

  劉嫖目光凝著滿臉怒容的太后,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顫聲道:“栗姬善妒,誰人不知?她早已恨我入骨,如今館陶得母后與陛下庇護,栗姬尚且敢羞辱于我,他日孩兒下場可想而知!”

  見劉啟和太后默然不語,館陶公主冷哼一聲,繼續(xù)往下抖猛料:“栗姬篤信巫術,每每遇到受寵的妃子,便讓內侍在其背后啐唾沫,以此詛咒。她若做了皇后,這宮中還不知要出現多少人彘!”

  人彘,便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銅注入耳朵,使其失聰,用喑藥灌進喉嚨割去舌頭,破壞聲帶,使其不能言語。然后扔到茅廁里。

  當初漢高祖劉邦死后,呂后就把劉邦最寵愛的妃子戚夫人制成人彘,放在茅廁里,讓兒子漢惠帝去看,幾乎把惠帝生生嚇瘋。從此惠帝不再上朝,朝政全由呂后掌控,呂氏一族在朝堂上呼風喚雨,不可一世。

  “住嘴!”竇太后站起身來,雙眼通紅,狠狠甩了館陶公主一個耳光,將她扇倒在地。

  沒辦法,劉嫖的話說得有些過,犯了很大的忌諱。

  萬一傳出去,和栗姬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是他日栗姬為后,館陶指摘皇后的罪名一旦坐實,就是太后也保她不住。

  故而太后這一巴掌必須打,還要打得很,要打給皇帝看,也要打給有心人看。

  館陶公主捂著腫漲了一圈的臉,沒有吭氣,緩緩站起身來,倔強的和病榻上的劉啟對視,目光篤定,絲毫不讓。

  良久,劉啟似被館陶公主的目光刺痛了,緩緩將視線移開,闔上雙眼,滿臉痛苦道:“母后,皇姐,朕有些乏,想歇息了?!?p>  是夜,劉啟招栗夫人到未央宮見駕。

  看著站在床榻前一聲不吭的栗夫人,劉啟長長嘆了一口氣。

  劉啟還是太子時,栗姬很受寵愛,二人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她是劉啟第一個寵愛的妃子,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初戀。劉啟的長子劉榮、次子劉德、三子劉閼于都是栗姬所生。

  “愛妃,朕如今怕是不成了,榮兒尚且年幼,怕是需要愛妃盡心看顧?!?p>  “榮兒乃臣妾親生,臣妾自會盡心竭力,護他周全。”

  栗夫人低下頭,眼中的一抹喜色轉瞬即逝,很好的隱藏了起來。卻不知道,已被半瞇著眼睛一直暗暗觀察她的劉啟盡收眼底。

  劉啟握緊拳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淡淡的說道:“愛妃,朕還有一事相求。”

  “陛下言重了,陛下之言,臣妾莫敢不從?!崩醴蛉俗酱查街希菜茰仨槦o比的看著劉啟。

  劉啟注視著她的雙眼,無比認真的說道:“朕百年以后,望你能善待其他的妃子與諸位皇子。”

  栗夫人聽完這話,臉色一沉,咬緊牙關:“臣妾醒得,會有分寸。”

  “愛妃不愿應下嗎?”劉啟聽出了她的敷衍之意,追問道。

  栗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反問道:“陛下多少天沒見臣妾了?”

  劉啟默然不語,等著她繼續(xù)說。

  栗夫人怒極反笑:“呵呵,陛下不記得了?是一年又一百二十三天!臣妾日日思念,祈盼陛下能想起臣妾!今日原以為陛下召臣妾來續(xù)當年情分,孰料竟是為那些賤婢求情!陛下啊陛下,你對臣妾何其無情!”

  劉啟眼中寒光一閃,松開了緊握的拳頭,長嘆一口氣:“罷了罷了,是朕不對,都由得你吧。朕累了,你且下去吧,好生照顧榮兒?!?p>  栗夫人見劉啟滿臉哀戚之意,心中也有些后悔和不忍。她張嘴想說些什么,卻見劉啟已閉上雙眼,只好不情不愿的離開了寢殿。

  數日來,鴻寧殿里的氣氛甚是陰郁。

  “阿姊,館陶公主說的可是真的?陛下真的要冊立栗夫人為后?”

  王兒姰滿臉焦躁,不停的來回踱步,“今后可怎生是好?”

  “勿要慌張!前幾日栗夫人到未央宮見陛下,據傳出來后臉色極差,想是碰了釘子?!?p>  王娡出聲安慰道,但眉目之間也隱隱有些憂慮。

  王兒姰依舊面色沉郁:“即便栗夫人如今不是皇后,但待得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她也必定是太后。照她睚眥必報的性子,不但你我要倒霉,便是你家彘兒和我的孩兒也討不得好去!”

  王娡揉了揉額頭,不得不承認王兒姰的擔憂并非多余,喟然長嘆道:“如今就只能祈盼陛下能熬過這一劫了?!?p>  “阿母和姨母無需多慮,父皇很快就會痊愈的?!?p>  劉彘不忍心讓王娡姊妹倆如此煩惱,只好出言勸解道。

  “哦?彘兒何出此言?”

  王娡抬手制止了正待說話的王兒姰,認真的詢問道。

  “父皇身體抱恙至今,已兩月有余,顯然不是急癥,然否?”

  王娡頜首:“然也,急癥來得快去得也快?!?p>  “父皇近日身體雖未見大好,卻亦未見加劇,然否?”

  “然也,確實并未加重?!?p>  “既然不是急癥,又未見加重,就無需擔心猝然離世,為何父皇還要如此急迫,幾日內諸多動作?”

  “想是提前做些安排,也不為過啊?”王娡似乎想到了什么,卻還是有點迷糊。

  劉彘搖搖頭,只好把話挑明了,都是自家人,也不怕犯忌諱:“若是父皇要托孤,為何單單只召嬪妃,不召朝廷重臣?豈非本末倒置?”

  王娡渾身一顫,失聲道:“你是說……”

  劉彘抬眸看著她,篤定地點點頭:“想來這幾日,栗夫人的親族已有動作。她本出自世家大族,朝堂之上那些動靜瞞不住的。阿母還是讓田蚡舅舅不要輕舉妄動,皇姑母那邊也需安撫一番才好?!?p>  王娡想到關鍵處,背后滿是冷汗,卻是信了自家兒子的推斷。

  一旁的王兒姰有些疑惑的看著打啞謎的母子倆,識趣的沒有出聲打斷,只是有些奇怪的打量著熟悉卻又陌生的小劉彘。

  王娡未再多言,趕緊喚來貼身的侍女,仔細交代了一番。直到許久后,侍女回報一切處理停當,方才放下心中的大石,等著好戲的上演。

  雖然在其他人眼里,劉彘是個調皮搗蛋的小無賴。但王娡比所有人都了解自己的兒子。

  他雖未滿七歲,又從小被太后和劉啟溺愛,卻沒有半分飛揚跋扈,盛氣凌人,甚至跟周圍太監(jiān)宮女的關系都很好。

  而他弄出的種種小玩意,旁人都當是孩童一時貪玩,王娡卻是知曉個中不易。

  再說取暖用的爐子和盤炕,旁人只當圖紙是王娡畫的,其實她只是照著劉彘畫的圖重描了一份。

  劉彘起先還畫了很多份更為繁復的,幾張圖便能將一件器物更為直觀的表現出來。但在王娡表現出驚訝和贊賞后,劉彘竟把那些圖全部撕毀,重新畫了一張頗為簡略的讓王娡重描。

  即便是簡圖,在少府諸冶監(jiān)的工匠拿到手后,仍是如獲至寶。

  自那日起,王娡就知曉自家兒子非但聰慧過人,更是有意藏拙。

  起先王娡還有些無法置信,才四歲的海投怎會有此等心計。但隨著多日的暗中觀察,王娡愈發(fā)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卻默契的沒有當面挑破。

  不管劉彘何等妖孽,總歸是自己的兒子。生在帝皇家,妖孽總比白癡強多了。此次若非劉彘出言提醒,自己怕是把握不住這等天賜良機。

  王娡打定注意,日后遇事要多與兒子商量商量,至于憨直率真的王兒姰,那真真指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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