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夢又不成燈又燼
伶舟皎還沒有回來。
她并不在那同福來客棧里。
因為,她從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遵循著清色的囑咐,去了兩個大陸交界,唯一架起了通道的地方,她站在排列得稀稀疏疏的隊伍之后,隔著并不是太遠(yuǎn)的距離,仔細(xì)地觀察著那些被準(zhǔn)許通過的人或者隊伍。
要進(jìn)入這個架起的通道,其實并不困難,困難的是,即便從這邊的通道口進(jìn)入,也不一定能夠安安生生地從那邊的通道口出去。
通道——其實說白了,就是一條橫亙在南北大陸之間的還算得上比較寬闊的橋梁,而在這橋梁的兩邊,各自矗立著高聳的如同城墻一般的東西,中有大大的半圓形拱門。
每個白晝,兩邊的門都會在同一時刻打開,每一邊都會派出專門的人在門邊看守。
通道是很早之前就建有的,有很多年的歷史,有些看起來帶著斑駁的紋路,就足以證明它經(jīng)歷過多少風(fēng)雨的洗禮。
只是,它看起來依舊有不可逾越的凜然。
即便因為北大陸這邊,缺少皇族的統(tǒng)管,其他諸侯勢力又出于彼此之間的忌憚,都沒有強制接管安鎮(zhèn)、插手邊境出入審理,以至于,造成邊境商族勢力擴大,基本上管理邊境出入的都成了各大商族的人,于是,北大陸的這端通口入出較為便利,但,在南大陸那端,由于多年來薄奚皇族的穩(wěn)固統(tǒng)治,對于邊境出入的監(jiān)管,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這并不好過的通道,也就成為了目前,伶舟皎和清色出逃的路上,需要跨越過的最后一道屏障。
...
而由著這幾日的觀察看來,伶舟皎發(fā)現(xiàn),最容易通過兩邊的審查并被允許放行的——卻是進(jìn)行人口販賣的隊伍。
在這樣的隊伍里,不需要一一核對每個出入人員的身份,被販賣的人,即便來路多有不正,但只要被確定沒有什么明顯的殺傷力,就一定能通過。
相較而言,單獨想要通過通道的個人,不論是出于怎樣的目的,都需要給兩邊各自繳納一大筆通行費,還要有必要的通關(guān)文書,類似寫明了出生地、戶籍所在處等等的證明身份的批文。
個人過通道的,很少。
而且,只要有這樣寥寥幾人或只一人在通道上行過,必定會引來旁側(cè)眾人的側(cè)目,因為,這樣的人,不是有錢,就必定是有錢還有勢。
又是一隊帶著小孩、年輕婦人,還有年輕的少男少女,還配備著幾個彪形大漢的通行隊伍,自伶舟皎的身前走過,很順利地便由這通道,進(jìn)入了隔岸南大陸的門后。
很明顯,這是又一個被放行了的販賣人口的隊伍。
剛剛伶舟皎甚至都看清了那些隨行在隊伍里許多人,臉上或麻木或不安或恐懼或興奮等等一系列復(fù)雜的神情。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伶舟皎抬眸望了望只寥寥漂浮著白云幾朵的天色,又極力瞇了瞇眼看了看剛剛那隊伍通過的南大陸那端的門,她終究是下定了決心,轉(zhuǎn)身,向著同福來客棧所在的方向走去,身形,一會兒,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痛苦,綿綿入骨。
一寸一寸似從心而外,開始被不知名的東西所啃噬,拉扯得全身上下都只能感到這般綿綿入骨的疼痛,神智,也似要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清色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蜷縮起來,或是倒在地上、滾成一團(tuán),卻在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響時,陡然迸發(fā)出極大的毅力,借著桌椅,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形,雙目被血絲占滿,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帶著顫抖,只是道:“可是阿舟回來了?快進(jìn)來吧!”
再不進(jìn)來,她就該撐不住了。
清色壓抑地咳出了聲,本只溢到唇間的鮮血,一滴一滴地砸在了桌上,地上。
剛敲了門,站在外間的伶舟皎,聽得清色的聲音,立時便推開了門,進(jìn)來,都還沒有來得及看屋內(nèi)是個什么樣的狀況,便轉(zhuǎn)身先將那打開的門,用以極快的速度關(guān)上,這才,又轉(zhuǎn)回。
凌亂似被搓揉過一半綴在**邊,一半掉落在地上的被褥,一邊扯開一邊掛得不甚齊整的**簾,四處散落或完整或碎裂的茶具,幾個東倒西歪的椅子,還有,死死地?fù)沃雷樱樕掀娈惖逆碳t和蒼白并存的清色,以及,沿著清色唇角,一滴一滴落出的紫紅色鮮血。
伶舟皎瞬時便瞪大了自己的雙眸,臉上說不清是個什么樣的表情,只是呆愣地道:“秦姨...秦姨,這,這是怎么回事?”
不,不應(yīng)該的啊,明明這個時候,她的秦姨應(yīng)該是好好的啊,怎么,怎么會有...有血呢?!那不是血,對么?不是,不是!
強弩之末,過了最后的末點,便瞬間失去了所有強撐著的氣力——清色在看見伶舟皎進(jìn)門,又關(guān)好了門的瞬間,便癱軟著,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就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個還算是擺正了的椅子,就在清色倒下的瞬間,終于又被帶著倒了下去。
“嘭——”那椅子砸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伶舟皎的臉上是如夢初醒一般的神情,有幾縷似飄渺般的恍惚,她卻還是反應(yīng)很快地?fù)涞搅饲迳纳磉?,跪坐著,將倒下去的清色,用盡全力地扶了起來。
“秦姨,我知道我們該怎么通關(guān)了,只要我們混進(jìn)了那販賣奴隸的隊伍,就可以通過他們進(jìn)入南大陸的守門,之后...之后,我們只要到了北大陸,尋個機會逃走便好。”伶舟皎極快地說道,盡管,她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絮叨地說起這些,“你不用擔(dān)心,我之前就已經(jīng)都打聽過了,近來通行的販賣人口隊伍尤其多,就是為了要去參加南大陸那甚么奴隸拍賣大會的,所以,我們只要一路跟著去那奴隸拍賣大會,之間,就一定能夠找到機會逃走的...”
“明天,不,等一下,我們便將這妝都洗去,或是再換個出眾點的妝容,往那路口出去左拐看著最熱鬧的街道上走一通,然后往巷口里去,多半也就能混到那些要過通道的販賣人口隊伍里去了...”
“秦姨...秦姨,我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