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升沉閑事莫思量

　　　　“...若說能真正地毀掉一個世家傳承，那么，唯獨只有四個字——后繼無人。”

　　天色漸暗，一輛馬車停下了轉(zhuǎn)動的轱轆，不一會兒，便有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和一個身量較小的小姑娘從馬車而出。

　　隱約地，似乎是在交談著些什么，及至門戶近前，那弓著身子候在門邊的仆役，才聽清了這么一句話，隨即，那男子和小姑娘的身形，便漸行漸遠(yuǎn)。

　　“那父親的意思是，秦家這一次能夠躲開這一劫么？可是，外租父分明是和父親說秦家躲不開了，當(dāng)時父親您也并沒有言說其他...”來到里院，懸掛著角燈的長廊下，小姑娘精致的眉眼逐漸顯露出來，即便是略略稚氣一些，也無法掩蓋住那一派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妍麗，而那聲音，更是如同鶯啼婉轉(zhuǎn)，令人暗贊。

　　“秦家是逃不開這一劫?！蹦凶拥统恋穆曇艟従?fù)赋觯瑹粲爸?，眉目間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的俊朗，而神色間似乎總?cè)粲兴茻o地夾雜著一抹冷然，自成風(fēng)度，“秦家...選定的那名繼承者如今這般年紀(jì)，縱是心有余，亦是力不足?！?p>　　男子話音到這，微微地頓了頓，臉上浮起了一個意味不明、轉(zhuǎn)瞬即逝的淺笑，隨后，便以一種說不上來的神色，語氣幽然地道：“不過，逃不開這一劫，并不代表以后秦家就沒有機(jī)會翻盤重來?！?p>　　“思之罔極，其成于行——秦家那小子的名，倒還有點意思?！蹦凶由裆g的冷然微凝，轉(zhuǎn)瞬即逝，旋即，他便又很是平靜地對著若有所思的小女孩道：“今天...應(yīng)該就要多出一個人了吧?！?p>　　男子的語氣在說著這樣子的話時，顯得格外地平靜，平靜得近乎迥異于往常。

　　眉目精致的小姑娘不由得抬眸朝著男子看了一眼，水漾般的眸底如同被小小石子墜落后的靜寂湖面，蕩開淺淺的波紋，卻只一瞬，又隱去微瀾。

　　一路而行，男子似乎對于小姑娘那么一瞬間的波動，全然不察。

　　“夫人，老爺已經(jīng)進(jìn)了里院了，要吩咐廚房的上菜了么？”桃紅自外間行來，對著坐在廳房內(nèi)椅子上的西乞儷脆脆地道。

　　“不用，等人來了再說?！蔽髌騼惖娜蓊伾?，午后的慵懶之意褪去，此刻聽著消息，眉梢眼角更是多了幾分神采，隨之，她又似終于想起了些什么，沉聲道：“現(xiàn)在，還是先去把暫且安置在那處院子里的人請來，至少，也得叫老爺見一見才好?！?p>　　說到最后，原本泛起的神采已是不由自主地冷上了幾分。

　　桃紅覷著自家主子的神情，應(yīng)了聲，便轉(zhuǎn)身就要出去。

　　卻不想又被叫住。

　　“等等，這回不用桃紅去?！闭Z罷，西乞儷抬眸，淡淡地往自己身側(cè)站著的碧枝瞥了一眼，碧枝便神色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旋即便往外去。

　　桃紅看著碧枝逐漸走開的身影，眨了眨眼，神色間似有不解，明明白白地寫在了眉間。

　　西乞儷淺淺淡淡地露出幾分笑意，目光只落在房門之外，并不曾理會桃紅那明擺著的疑惑。

　　桃紅也只得按下不表，準(zhǔn)備等稍晚些，再尋碧枝來問。

　　正當(dāng)碧枝走到小女孩的居室時，小女孩已經(jīng)在婢女們的服侍下?lián)Q上了下午西乞儷令人送來的一件嫩黃色的衣衫，料子倒是上好的，只是也許小女孩之前的日子過得確實不是多好，將養(yǎng)得膚色也稍稍偏暗了些，被這樣一件衣衫一襯，多了幾分稚氣不說，更凸顯了膚色上的瑕疵。

　　只到底，小女孩的底子還是極好的，那般眉眼，再多的溢美之詞，論到最后，也只能用恰到好處這般的詞匯來形容。

　　“姐姐，你怎么來了？是夫人讓你來的么？”碧枝剛進(jìn)門沒多久，正待同小女孩行過禮后，便說明自己的來意，但，她話音未出，本是陪著小女孩站在梳妝鏡近側(cè)的青草，瞧見了她，臉上便露出了歡欣的神色，笑吟吟地說著話，上前了幾步，在碧枝的近前站定。

　　碧枝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瞧了眼坐在梳妝鏡前任由著其他人擺弄著發(fā)髻，仿佛神不守舍，沒有留意到這邊發(fā)生的事情的小女孩，接著，才回轉(zhuǎn)了視線，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青草，抿了抿唇，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訓(xùn)道：“青草，忘了姐姐怎么跟你說的么？在府上，言行無狀從來都是大忌，無論什么時候，都須謹(jǐn)慎思忖?！?p>　　青草臉上歡欣的顏色稍稍地淡下了一些，撇了撇嘴，卻還是認(rèn)真地應(yīng)道：“知道了，姐姐。”

　　說完這些，碧枝顧著那邊，便也不再對著青草多說些什么，只一應(yīng)地上前了幾步，向小女孩行了個挑不出半分差錯的禮節(jié)，旋即才恭敬地道：“皎小姐，夫人命婢子來請您到前廳去用餐?！?p>　　一直似恍惚著的小女孩如同被驚醒，回過神來，而神情之間還有幾分茫然，聽了這話，也只是怔怔地看著碧枝。

　　碧枝臉上沒有出現(xiàn)一點點的不耐煩或是敷衍，見小女孩這般，也還是恭恭敬敬、極為認(rèn)真地將剛剛自個兒說的話大意又重復(fù)了一遍。

　　青草在旁邊站著，不由得皺起了眉，轉(zhuǎn)瞬思及剛剛碧枝的話，她便也按捺下了自己的心緒。

　　“哦?！彼撇恢涝撊绾位卮?，小女孩眨了眨眼，也只如是悶悶地應(yīng)答了一聲，旋即便不再多言。

　　一旁的崔嬤嬤瞧著，不禁便接了話，自如地應(yīng)答道：“碧枝就先回去回復(fù)夫人的話，隨后奴便領(lǐng)著皎小姐去前廳?！鳖D了頓，崔嬤嬤又轉(zhuǎn)向屋里另外一個年紀(jì)挺小的丫鬟，道：“夜風(fēng)可能會有些涼，皎小姐身子單薄，去將下午夫人送來的薄披肩尋來?！?p>　　小丫鬟應(yīng)答而去。

　　碧枝又不動聲色地看了小女孩幾眼，見其仍舊一副懵懵懂懂的情態(tài)，便也順了崔嬤嬤的話，轉(zhuǎn)身往外行去。

　　青草眼珠子微微一動，竟也不曾說些什么，便跟在碧枝身后往外行去。

　　崔嬤嬤冷眼旁觀，也只作不聞，待隨后小丫鬟取來披肩，給小女孩系好，便牽著小女孩向著前廳走去。

　　夜風(fēng)果如言說，微有涼意，浸透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