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0章 內(nèi)外兼修

　　“元兒，賣力打！大哥看好你！”大哥雖是靠邊站了，還不忘向三弟鼓勵。話還沒來得及傳過去，那三弟與林阡已然對接，四掌相擊后，砰一聲震響，早將大哥剛傳到的話淹了。

　　然而那三弟，卻不是賣“力”打的。

　　詭異就詭異在，林阡適才對付大哥時，劈砸抽留勾掛排跺，招招式式都用盡了力量，全因那大哥的拳法剛猛兇硬，林阡跟他打了片刻，拳上到處都是碰擦之傷，腕臂亦是又酸又麻……然而明明結(jié)拜兄弟，這三弟的套路完全沒有契合其身高體壯，而是與大哥的直來直往大力巨力截然不同——

　　三弟步走圓形、身法靈活，外力比大哥輕了不少，內(nèi)涵卻不輸他大哥分毫！他，憑的不是蠻干，而是靠掌拳變換和行步走轉(zhuǎn)為主、合武功與導(dǎo)引吐納為一體……

　　如果說適才那大哥還有點少林拳系的意思，講求實打硬干，這位三弟，分明另辟蹊徑、內(nèi)外兼修。眾人在側(cè)旁觀，這又一場單打獨斗，再不像適才拳如金鐵撞擊、縱橫呼嘯生風(fēng)，卻換做氣似行云流水、輾轉(zhuǎn)綿綿不斷。

　　對方剛?cè)岵?jì)，擰裹鉆翻，打起拳來，根本不是什么三弟了，當(dāng)仁不讓比大哥更強，而吟兒看出林阡所用，正是厲風(fēng)行的“雷厲風(fēng)行”掌與“風(fēng)行水上”步，應(yīng)付對手，倒也配對。

　　一時之間，只見林阡與對手同樣，以步為上、滾撐走轉(zhuǎn)，如龍游空，飄旗飆風(fēng)。手中招式，與步法相輔相融，信手拈來，無盡無窮。那一刻他再不是飲恨刀林阡……但吟兒想，其實也就是把飲恨刀從戰(zhàn)局中抹掉的一個畫面，而已。那磅礴，那激越，那沸騰，猶在！

　　不過，對方畢竟行家，一直占據(jù)上風(fēng)。林阡見他巧打靈攻，手中招式環(huán)環(huán)緊扣、循循相生，心道半刻內(nèi)并不能將他擒住，嘆：河朔之地英雄輩出，此少年當(dāng)與厲風(fēng)行南北對話！

　　“大哥，元兒，怎生在這里打了起來？”便那時，斜路里又過來一個聲音，林阡余光掃及，那人顯是這幫會里二當(dāng)家，聞亂即刻趕了過來。

　　那是個身長八尺的青年人，濃眉大眼，英氣不凡，吟兒也仔細(xì)打量著他，相比大哥粗豪三弟溫文而言，這二哥明顯更像個風(fēng)流人物。吟兒暗想，這樣的人，會蘊含著怎樣的一套……掌？拳？

　　林阡思量這團(tuán)隊的分工協(xié)作，顯然不是大哥或三弟就能定的，恐怕運籌帷幄的主要還靠這位二當(dāng)家。他，儼然是軍師。

　　二當(dāng)家站定在大哥身邊，忽然也看直了眼不說話，顯是被這戰(zhàn)局激烈吸引，半刻后，憶起正事，連忙對大哥說：“大哥，目標(biāo)已近?！?p>　　“待元兒打敗這個人，奪下他手里的寒毒?！贝蟾鐚⑦m才的來龍去脈都與他述說了一遍。

　　“如此……”果然軍師——半刻他顯然也想了三千個念頭，譬如，眼前這個跟三弟打的人到底是誰，真不是完顏永璉的人嗎，若不是，到底需不需要跟他一個路人耗下去……

　　吟兒看此人蹙眉思慮，特像苦思冥想的林阡，噗哧一笑。二當(dāng)家一怔，自然注意到了她，即刻要往這里行，吟兒神色一變，還未來得及自保，就看那大哥伸臂攔住他：“天羽，不得造次，我答應(yīng)過那男人，公平比斗奪寒毒，絕不傷他老婆孩子。”

　　吟兒聽得這句實誠，心內(nèi)自是又驚又服，盜亦有道，信義當(dāng)先。想來適才這大哥借她聲東擊西，也并不是存心要傷她了。

　　這名喚“天羽”的二當(dāng)家，本意也并非要來傷吟兒，至少其臉上一點殺氣都沒有。當(dāng)看見吟兒身懷六甲明顯是個累贅，二當(dāng)家便意識到林阡理應(yīng)并不懷有敵意，這里的比拳不是他故意找茬，反而他是被大哥三弟纏住的。

　　故此，二當(dāng)家轉(zhuǎn)過頭去，對大哥說：“大哥，不必在這里耗費時間，既然大家都認(rèn)為，他們理應(yīng)不是敵人，那就無需節(jié)外生枝……”頓了頓，又道，“早就已經(jīng)萬事俱備，只缺了寒毒而已，這男人不肯交出也罷，咱們找別的代替，無需糾纏于他——完顏永璉才最要緊，現(xiàn)在去打，還來得及?！?p>　　大哥一凜，即刻動容，抬起頭來，虎目噙淚：“天羽說的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這么久，咱們豈能功虧一簣！”

　　一干人等聽到這里，全都是大受鼓舞，振臂高呼，誓師要去打完顏永璉：“豈能功虧一簣！”“現(xiàn)在就去打完顏永璉，為死難的弟兄們報仇！”

　　那時天已近黑，完顏永璉的車馬顯然是日夜兼程抵達(dá)濟(jì)南的，吟兒不知怎地有些傷魂，也許，就隔著一片樹林，父女倆就這么又一次擦肩路過。唉，盡管她口口聲聲說，她不是完顏永璉的人。到底，也不希望他出事?？梢院?，該怎么辦……

　　“好，那就去打完顏永璉！”三當(dāng)家立即收拳，意欲回到弟兄們身邊，得不到夜寒罌粟，于是也就不奪了，“好漢，好武功！小弟有事，就此先去了！后會有期！”

　　三當(dāng)家正待說出些贊服的話然后別過，哪想到林阡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反而又是一掌攔住他，語氣中更是挑釁之至：“打贏了我，再去！”

　　“……”那三弟豈料到林阡會說出這樣一句，臉色劇變，無暇再思，生生接了他這一掌，“什么！”

　　“?。?？”正待起步的大哥，也猛然大驚失色，剛剛不是他們纏著他斗的嗎？怎么換了過來！

　　“老實說，你到底是什么人?。俊倍?dāng)家面色也是一變，始料不及這等敵意。

　　“什么人？要打過才知道！”林阡冷笑一聲，攔著別人的正事不讓干。

　　唉，浪費別人時間的人，最是過分，最是可恥，林阡你懂的?？墒悄慵日J(rèn)為那是對的，因此就決絕地做下去吧。吟兒微笑，支持。

　　“天羽，你來得正好！幫元兒一起，奪了他手里的毒！”大哥氣得臉色鐵青。

　　“怕就怕他是完顏永璉變著法來玩我們……雖然他理應(yīng)不是完顏永璉的人，但‘理應(yīng)’還不夠，要‘確定’?！倍?dāng)家轉(zhuǎn)過身來，這時終于想徹了，“還是暫且以防御為主——伏擊之事，等探出此人是誰，再作打算不遲！”

　　“那么一來，若是跟此人打完，完顏永璉也過去了……？”大哥一愣。

　　“大哥，寧可錯過機會來日方長，也不能明知是死還以卵擊石?！倍?dāng)家說時，已經(jīng)移步上前，大哥邊想，邊點頭稱是，吟兒暗嘆，很好，林阡已經(jīng)把他們對完顏永璉的注意轉(zhuǎn)接給了他。

　　這二當(dāng)家，雖然心思精細(xì)，到底達(dá)不到陳旭范遇厲害，一旦完顏永璉靠近，反而亂了分寸、出錯主意。但幸好，林阡以挑釁的方式，扳正了他的思路。一旦扳正，走向完全正確！而很顯然的，二當(dāng)家的思路，也引導(dǎo)著他大哥和三弟。

　　林阡心知，這三兄弟各自都勇謀皆備、水平略有參差，合在一起，卻儼然頂?shù)眠^一個諸葛亮。當(dāng)然，前提是稍安勿躁，最忌諱報仇心切走極端。林阡啟釁之時，自也沒有忘記吟兒，思慮，決不能逾越了某個度令誰失去理智。

　?。?p>　　他忖度著他們的時候，他們顯然也在思量他。

　　“此人來頭不小，雖是商旅打扮，卻知道平邑之戰(zhàn)……”二當(dāng)家沉思，撇開了完顏永璉的雜念后，他終于意圖深究林阡來路。事實上，林阡的來路，才是從根本上左右著他們的大計。

　　“哼，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一定不是好人！”大哥哼了一聲，對林阡啟釁耿耿于懷。

　　那時三弟和林阡打到又一次高*潮，滿頭大汗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適才種種狀況可知，三弟其實都很敬服林阡，可惜沒法幫林阡說好話了。吟兒聽他這么罵林阡，心里郁悶，苦于不能暴露行蹤、而又不得不將他們拖住。

　　“哥哥，那可不一定。這好漢武功高強，應(yīng)當(dāng)是當(dāng)世英雄，聽他說到平邑之戰(zhàn)，或許，是南宋武林、抗金聯(lián)盟里的人物。”某彈琴女子站在大哥身后說。哈，終于有人說人話啦。吟兒開心，循聲看去，那少女十七八歲，適才一直在圍觀者中，看似未曾參與，其實卻一直關(guān)注。

　　聽她提到南宋武林、抗金聯(lián)盟，另兩個彈琴女子也熱乎了，眼中放出異樣的光彩來，吟兒心知肚明，她們很可能是山西或河北的匪軍——至于是不是自己人，林阡現(xiàn)在還在試探中。

　　“切，你們這群娘們，看見好看一點威風(fēng)一點的，都覺得那是好人，可知道，世上多少都是衣冠禽獸道貌岸然！”大哥忿忿罵，“媽的適才差點被他騙過去，他意思可不在寒毒，在我們！”吟兒一怔：雖然罵得粗魯，倒是一語中的。

　　女童和老者一直也坐在吟兒身邊不遠(yuǎn)的石上，放下了竹簍子觀看戰(zhàn)局，一邊看拳，一邊聽?wèi)?，豈能不樂。

　　“是啊，意在我們……若真來自南宋武林，倒也……”視線歸還戰(zhàn)局，說話間不覺又過去了二十回合，二當(dāng)家一直都還未上前助陣，是因為不想破壞他三弟的認(rèn)真——

　　盡管已經(jīng)打得汗流浹背無暇分身，那三當(dāng)家特色與實力仍能保證，敏捷如猴，換勢如鷹，身隨步走，掌因心變，動靜兼?zhèn)洌焙嫌?。一擰一翻，剎停林阡掌中的滾滾洪流，一穿一插，回敬林阡掌后的血肉之軀。

　　如果說“劍”有繁弱郭昶，則“掌”有這位三當(dāng)家——不屬于任何派系，自成一家一門戶。

　　一般人在幾十回合中不斷閃挪騰移顯然吃力，但這三當(dāng)家的內(nèi)功修為顯然到達(dá)了一定境界，非但沒有體力不支，竟還有氣貫四梢之跡象，那力道先不在外，先在四肢百骸、任督二脈。技擊之時，可以快如電，亦可穩(wěn)如石，內(nèi)外兼修，略偏向內(nèi)。

　　“好個元兒，遇強則強?！贝蟾邕@時怒色才斂了，也坐下來認(rèn)真看。三弟雖一直奪不到寒毒、碰不到林阡，但也一直沒有敗跡。而再看林阡，如果說三弟是氣貫四梢，此人也是精神貫骨啊。

　　完顏永璉漸近，時間已經(jīng)不多，此時此刻，哪還容得下單打獨斗，大哥自是還沒完全放下伏擊之事，聽見風(fēng)動，又再心動，事實上，眼前這男人和完顏永璉，他們并不是不能兼得！急看老*二，攛掇：“天羽，你也上！”

　　不用他講，早就想上！哪怕，不是為了伏擊完顏永璉，而只是為了查明此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