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林阡VS穆子滕

　　穆子滕慶幸，沈絮如沒有回頭是正確的，他說準(zhǔn)了，越野派人去請的是蘇慕然，不是她沈絮如。因為在越野心里，沈氏已然是仇敵或罪臣，沈絮如不是妻子連自己人都算不上。她唯一的作用，只是幫越野挽回愛將，工具而已。換句話說，若不是為了維系穆子滕，沈絮如現(xiàn)在恐已伏誅……

　　但穆子滕沒有說準(zhǔn)的一點是，蘇慕然的來意并不是照顧越野。

　　越野心里也還未曾發(fā)現(xiàn)：蘇氏，一樣是仇敵。是的他沒發(fā)現(xiàn)，沒發(fā)現(xiàn)的緣由，是他太輕視蘇氏。

　　“二哥?！碧K慕然推開蘇慕梓的房門。她面色蒼白，人也瘦削許多。

　　“慕巖他，可好些？”蘇慕梓從內(nèi)室出來見她，長久以來的不斷奔波，使他精神也欠佳。

　　“好多了，只是驚嚇過度。顧將軍正在天池峽照顧他?！碧K慕然微露一絲喜。

　　“這敢情好?！碧K慕梓一笑。

　　“顧將軍告訴我，洪瀚抒的卷土重來，是二哥你的計謀？”蘇慕然壓低聲音問。

　　“是?！碧K慕梓陰冷一笑。

　　“洪瀚抒怎會答應(yīng)與你串通？依他那種氣性……”蘇慕然不解。

　　“我對越野和對洪瀚抒用的手段都是一樣?！碧K慕梓笑了，“當(dāng)日我落在洪瀚抒手上，就差人帶信給越野，說洪瀚抒如何折磨我，希望越野能發(fā)兵打洪瀚抒相救，實則我卻在那時已假意歸順洪瀚抒；現(xiàn)在我回歸越野身邊了，就差人送信給洪瀚抒，說越野如何虐待我蘇氏和他祁連山的俘虜、希望洪瀚抒能盡快重來做主。別人還不好說，厚積薄發(fā)的越寨主，和咽不下氣的洪山主，自然都會被激發(fā)兵、被激重來……夏官營和紅柳的兵馬，我早已吩咐他們輕易倒戈?！?p>　　“二哥果然高妙。連慕然也被騙了過去?！碧K慕然舒了一口氣。

　　“慕然，越野他，氣數(shù)將盡了?！碧K慕梓陰笑。

　　

　　時隔半月，穆子滕重回下莊，感覺越軍人數(shù)比上次又少，軍營里更加是一片蕭條。再沒有游仗劍的大聲喧嘩，再沒有肖憶的沒大沒小，再沒有錢弋淺的老實巴交，再沒有當(dāng)年豪氣干云的越野寨主，再沒有如今已歸屬抗金聯(lián)盟的石弘、于樵等人……只有剩下的穆子滕、章邈、宋丞，也都不是當(dāng)初的了。

　　無論如何，經(jīng)過沈絮如事件之后，穆子滕和越野雖還能握手言和，兄弟情也顯然變了味。

　　且這一次，貌合神離的越野穆子滕，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戰(zhàn)勝林阡，更何況林阡左面還有個洪瀚抒，右面還有個楚風(fēng)流，后面還有個軒轅九燁——

　　越野嗅得出，軒轅九燁謠言攻心的策略一個巴掌拍不響，需要有人先前就對定西進行招安和拉攏，那另一個巴掌，不正是楚風(fēng)流么，所幸，這個手段高明的女人，現(xiàn)在正在會寧糾纏越風(fēng)，過不來。而軒轅九燁的人，也被向清風(fēng)的疊陣打回了臨洮。

　　越野實質(zhì)的對手其實只有林阡洪瀚抒兩個，可惜他們倆，儼然再不把越野當(dāng)對手。

　　洪瀚抒就甭提了，他眼里除了林阡還揉得進什么？而對林阡而言，越野和洪瀚抒既然都是昔日友、如今敵，而越野又比洪瀚抒更卑鄙，那林阡顯然更看得起洪瀚抒。至少人家快意恩仇，人家還罵林阡卑鄙。

　　林阡和洪瀚抒，也確實具備無視越野的資格，地盤上可見一斑。

　　形勢，微妙得就像一場賭局，永遠(yuǎn)不是看開場時誰的賭本最厚，而是看結(jié)束前誰的彩頭最多。

　　

　　寒冬臘月，連戰(zhàn)連敗的越野，因與林阡在白碌之戰(zhàn)內(nèi)傷不輕，加上他頭痛的頑疾發(fā)作頻繁，故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的次數(shù)越來越低，攻防之重任，乃至寨中各種事務(wù)，都完全落在前來救急的穆子滕身上。

　　雖情感上存在沈絮如這一隔閡，毋庸置疑的是，大事上，穆子滕對越野死心塌地、越野對穆子滕推心置腹。

　　期間亂溝下莊接連淪陷，戰(zhàn)果由洪瀚抒林阡分?jǐn)?，所幸有穆子滕坐?zhèn)指揮，越野才免于山窮水盡。饒是如此，越軍都極難翻身，勝戰(zhàn)已是奢望，唯能求得自保。穆子滕助越野于峴坪站穩(wěn)腳跟，寨中兄弟只剩下不到千人，凋零至此。

　　“虧得洪瀚抒憋不住，又跟林阡打起來。”峴坪當(dāng)?shù)厥貙⑼趺嶂吲d地說——洪山主才沒興趣趁勝追擊，只喜歡遇強則強，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哪懂。

　　“是啊，若非如此，我們怎可能贏得喘息之機……”宋丞面帶憂色。

　　“真僥幸，試想，要是他二人結(jié)了盟，我們此刻可還有生機？”章邈略帶緊張。

　　“他們豈可能結(jié)盟?！痹揭袄湫?，對鳳簫吟遭遇的添油加醋，終于在這里起到了作用。

　　陳玘在一旁愀然看著越野，默默無語。

　?。?p>　　逐鹿定西的主角，終公認(rèn)為林阡洪瀚抒兩個。時值雙方纏斗之初，穆子滕還能帶軍參與一二，不至于徹底銷聲匿跡。

　　穆子滕的存在，教林、洪皆嘆：穆家三代槍神名不虛傳。他一桿槍鋒利精微，出時潛龍出水，入時猛虎入洞，時而有惜音劍之靈巧，變幻莫測，神化無窮，時而有飲恨刀之磅礴，豪攻如風(fēng)，氣勢如虹，時而又具備火從鉤之壯烈，不動如山，動如雷震。洪瀚抒出道之初就與他齊名，而林阡與洪瀚抒又從來持平，故而他三個水平也相當(dāng)接近了，吟兒有時看林阡和穆子滕的刀槍之戰(zhàn)，聯(lián)想洪瀚抒林阡鉤刀之戰(zhàn)，會不自禁憶起當(dāng)年的云霧山比武，穆子滕若去了，前十名會怎么排。

　　當(dāng)年的穆子滕，又怎可能去？慶元三年春，越野已經(jīng)為他做主，叛離了短刀谷義軍，投向蘇降雪陣營……

　　便因如此，對大局的態(tài)度，穆子滕和越野應(yīng)是一致的：即便戰(zhàn)到最后一寸土，此基業(yè)仍專屬越氏。

　　縱然敵我明確，每每林阡與穆子滕交鋒，都絕不出殺招狠手，既是存昔日之淵源，亦是因惜才不愿傷他性命，再者，穆子滕雖是敵人，畢竟他本身無錯。

　　若越野見林阡手下留情，必會覺林阡另有用意，若洪山主見林阡手下留情，必定大呼小叫著你林阡瞧不起我云云……好一個穆子滕，為人干凈利落，見林阡手下留情，他竟也不拼全力，于是兩人交戰(zhàn)會教吟兒看見就聯(lián)想起云霧山比武，確實就是切磋。極明顯的，穆子滕更愛的是純粹江湖而非越野深陷的權(quán)謀。

　　陣前，就見一桿長槍銀光爍爍，動迅靜定去如箭，和一把大刀雪影沉沉，上下翻飛氣雄渾。百余回合，林阡竟始終被攔截在攻擊距離以外，穆子滕亦是沒半次碰觸林阡身體，二人之進攻防守貫穿始末行云流水，卻可嘆速度相近力道類似氣勢無強弱，每一次穆子滕槍尖刺來都會遭飲恨刀阻斷，而林阡正要欺前則立刻被穆家槍撥開。

　　于是賣了力而徒勞無功，槍一直在點刀，刀一直在敲槍，沒有什么刺眼的火花和光芒，刀槍之打擊聲充斥每個瞬間，那節(jié)奏又快又冷，聽得人忍不住呼吸同化，然后擊節(jié)贊嘆，好聽，好聽極了。渾忘了這是戰(zhàn)地交鋒。

　　便那時越軍中有人冷冷哼了一聲，吟兒才從遐思中回過神來，斂了笑，看見穆子滕身后不遠(yuǎn)，一匹悍馬一把大刀，正是越派第三的章邈。

　　就是因章邈這聲冷笑，穆子滕才被提醒了越野的囑咐，重任在身，哪還可能有閑情與林阡見招拆招，于是讓開一步：“盟王刀法果然精妙。若不是形勢所迫，穆子滕還想再戰(zhàn)個一千回一較高下！”

　　林阡知越野心急要奪回下莊，穆子滕再切磋下去浪費時間，只恐會被小人誣陷私通外敵，盡管林阡確實有這個收服穆子滕的心，但也不想因這惜才之意反而害他為難甚至廢他性命，因此點頭，笑而亮刀：“也罷穆將軍，放開打便是！”

　　是日就在這下莊城郊，林穆二人一言為定，不遺余力再斗一場。于是戰(zhàn)局中再無好感，唯有濃烈殺氣充溢。哪想到，不真刀實槍還好，雙方這八九成力的一挖掘，竟使得這一戰(zhàn)愈發(fā)糾纏，自正午相遇，直打到傍晚大汗淋漓，穆子滕一槍槍的抽殺，周旋林阡一刀刀的劈砍，飲恨刀氣勢遒勁，縈回穆家槍剛?cè)岵?p>　　便這時穆子滕速度奮力一提，起手發(fā)槍，認(rèn)勢捉拿，快得縱使吟兒都沒跟上，不由驚呼一聲“小心！”，這速度升得突如其來毫無征兆，林阡尚還在承應(yīng)他適才一槍未料想那其實虛晃，換做旁人哪怕越野都一定著了他道，所幸林阡身手敏捷，愣是側(cè)身一讓，將這當(dāng)胸一刺閃避過去，穆子滕槍尖霎時撲空，卻真正已經(jīng)擦上了林阡衣襟！吟兒不知林阡有否受傷，乍見戰(zhàn)局停住，根本無暇喘氣，想適才穆子滕的這一式，正是奪氣的一怒贏人。至快，至險。

　　然此刻穆子滕槍已刺空，身還側(cè)傾，力道盡被灌輸于虛處，恰給了林阡大半身破綻，宋丞先前也看過穆子滕以這招贏過越野，料想林阡飲恨刀以慢著稱一定不會捕捉到，哪曉得他氣定神閑躲得雖不快卻躲得特巧，特準(zhǔn)，驀地就繞到了穆子滕槍桿邊上，無論對穆子滕這個人，或是對槍，都是極大的危險和挑釁，于是宋丞也提醒了一聲：“子滕！”

　　話音未落，林阡手起刀行，對穆子滕肩膀強勢撞下，穆子滕毫不遜色，換做左手抓握，更以槍尾先架，遏去了林阡大半力道，回馬再橫掃而過，飲恨刀威脅解除，立竿見影。穆子滕悶哼一聲，顯然還是被剩下的小半力道所傷。

　　戰(zhàn)場一片肅靜，適才這一回合，林穆都未算贏，但穆子滕受傷重些，明顯就落了下風(fēng)。再拆幾招，果然不敵。長此以往，對越軍不利，章邈見狀，唯能鳴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