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越派排榜
一次復(fù)一次金鐵騎強(qiáng)大的遠(yuǎn)程沖擊,贏得一輪又一輪宋箭矢厚重的層疊侵徹。空氣顫抖,大地戰(zhàn)栗,密集的傷亡,尖嘯的血浪,不似一場簡單的攻防,而根本每個人都是在拿命拼殺,無論他叫向清風(fēng),還是軒轅九燁。
弓弦聲響,戰(zhàn)馬嘶鳴。不斷有人落馬,不停有人失弓。每一個人,每一時刻,都險象環(huán)生,飽經(jīng)摧殘,也都害別人性命之憂,害別人生不如死。逐漸槍矛無用、盾馬無用、命無用……命本來就沒什么用。
箭雨中,刀風(fēng)中,昏暗中,火光中,忽教負(fù)責(zé)守護(hù)兩翼的肖憶,看見迎面馳來的戰(zhàn)馬上有個熟悉的影子——不是錢弋淺又是何人!
“錢弋淺,你他(媽)總算撞在老子手上!”肖憶大笑,又解氣又憤懣,解氣是因總算可以為游仗劍報仇雪恨,憤懣是因錢弋淺竟淪為金軍的統(tǒng)帥反要破自家兵陣!
肖憶和錢弋淺原是同鄉(xiāng),當(dāng)日榆中之危,還有人懷疑過肖憶是錢弋淺故意搬來、企圖里應(yīng)外合逾越游仗劍實權(quán)……奈何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沒有兩眼淚汪汪,更多是肖憶的怒其不爭,和錢弋淺的喪盡天良。想當(dāng)年,他二人幾乎是同時投身了義軍,本都是踏實本分忠于越野手足情深的,人生卻是這么的可笑,教那么一個老實人,背叛叛上了癮,殺人殺黑了心……
肖憶看錢弋淺身后跟隨著好幾路的金兵如潮般涌來,心念一動:錢弋淺難道是想硬闖我們的保護(hù)、去殺內(nèi)層的神臂弓、強(qiáng)弩手們?我們也就算了,那一些,是你錢弋淺曾經(jīng)的部將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錢弋淺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肖憶怒不可遏,哪還顧念舊誼,揮刀直劈錢弋淺。
“肖憶,不是我沒有良心,我之所以到這一步,完全是寨主他、令我覺得抗金沒有希望……”錢弋淺忘了,他自己也是攻擊力遠(yuǎn)低于防御力的,特別是在肖憶的刀下,他到底掙扎不了多少招。
“越野他怎么你了???”肖憶冷笑,早不稱呼越野為寨主。
“很可能是寨主他,指使人在我的管轄,殺了游將軍的父親!”錢弋淺氣急敗壞。
“很可能……?哈哈哈哈!很可能寨主算計你你就對抗金失望,對抗金失望你就可以反戈一擊甚至殺了游仗劍!”肖憶的刀一點一點地往下壓,錢弋淺的刀異常吃力地朝上抬。
“他要把慕然從我身邊奪走、還給寨主……我不愿,我不愿……”錢弋淺拼命負(fù)隅、面目猙獰、肌肉都在抖動,不知是他本身太過激動,還是兩匹戰(zhàn)馬的旋轉(zhuǎn)導(dǎo)致。
“那娘們現(xiàn)在在天池峽跟越野享福,你跑來這兒和我兄弟們?nèi)鍪裁疮?!錢弋淺你他(媽)有病不是?!”肖憶虎目噙淚,再不愿跟他多講一句,大吼一聲一腳將他蹬飛在地,錢弋淺剛掉落下馬,便被肖憶一刀斬開半截。
不容喘息,背后就是一聲巨響,原是個金朝將領(lǐng),看到錢弋淺身首異處急忙奔過來擊殺肖憶,幸得肖憶的親兵眼疾手快,及時上前挑偏了那一槍,縱然如此,肖憶肩頭仍然被刺,當(dāng)即血如泉涌。
“將軍!”那親兵看他受傷,頗帶擔(dān)憂。卻不及為他包扎,金兵們一窩蜂地朝他們壓了過來。
黑云壓城城欲摧,正是這些金兵的氣場。刷一聲肖憶的刀芒橫斬而出,偏要有甲光向日金鱗開。
身先士卒斬殺金將的肖憶,橫刀立馬發(fā)號施令:“大伙兒聽著,放一個銅墻鐵壁陣,這幫金兵,一個都不準(zhǔn)放過去!誰要是把陣漏一個角,我拿他腦袋頂上了!”
“好!”這幫輕騎兵全是他肖憶的部將,平日里與他兄弟相稱,肖憶熱血土匪一個,從來都善下目無尊卑,故而他們有時候也會還會跟肖憶勾肩搭背、被越野山寨其余的將領(lǐng)斥為沒大沒小成何體統(tǒng)。就是這些人,從來不答“是”,而是回答“好”。沒多少氣勢,卻一個個都是實打?qū)嵉臐h子!
就是這些人,才明白他肖憶說的銅墻鐵壁陣怎么擺,才聽了這席話就知道怎么打這場仗。怎么打?防御戰(zhàn)是那些被他們護(hù)在陣心的弓箭手們打的,他們?yōu)榱吮Wo(hù)負(fù)責(zé)防御的人就必須用命去攻擊!
披堅執(zhí)銳的上梁戰(zhàn)士們,跟著肖憶一同奮力阻攻,絕無怯陣,誓死疆場。
萬木搖落,霜霧凝結(jié)。
一抹抹的鮮紅與紫,撒落在上梁兵和金兵的戰(zhàn)路上。兇險,卻完全被壓制在陣心以外。而軒轅九燁的拖纏之術(shù),到此刻也已到達(dá)疲憊,由于錢弋淺的人沒能夠攻入陣心,金兵們漸漸不再是疊陣對手……
向清風(fēng)和肖憶,合作打出了這一場和軒轅九燁的大戰(zhàn),驚天地,泣鬼神,血尸滿路。最終,是金軍的全線潰敗,和琴瑟琵琶四者有二的陣亡。榆中得保。
“哈哈哈哈。多年沒有這么痛快過!”肖憶大笑,對天振臂,“游仗劍!你小子看到了嗎!這一仗打完了,榆中的疊陣贏了,無愧于你游仗劍,無愧于我上梁的弟兄們……”突然間身子一晃,一口鮮血嗆了出來,精疲力盡整個人墜在馬下。
那時他神智還清醒著,轉(zhuǎn)過頭,可以清晰看見錢弋淺被亂馬踐踏成爛泥的肢體,還有上梁軍與之無異狼藉凌亂的血肉,以及疊陣內(nèi)外榆中兵沉默的斷羽殘槍……肖憶呆呆地看著他們,咧著嘴繼續(xù)笑,眼淚也禁不住笑到嘴角:“也無愧于過去……咱們所有人……隨寨主一同犯傻犯渾的日子……”
?。?p> 十一月中,定西縣境全是如此,車轂交錯、短兵相接,自群山初醒、朝云鋪岫,至斜暉脈脈、落霞飛掠,夜以繼日無斷絕。
果然不出越野所料,林阡的恢復(fù)能力比洪瀚抒好不了多少,臨陣拼刀常常是不到一百回合就落去下風(fēng),即便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是越野對手。不過五日功夫,越野對白碌唾手可得。林阡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加之后方榆中出事、鳳簫吟失藥,雖不至于徹底影響心理,也必然要再令他戰(zhàn)力折扣。
公平比武贏林阡的蠢事,只有洪瀚抒才會干。
既然林阡傷勢嚴(yán)重,要拿白碌本是輕而易舉,何以五日之內(nèi),越野還沒到手?這就多虧了古洞莊的沈鈞沈釗兩兄弟。沈鈞便沒話說了,林阡交給他打的仗他還從來沒打失手過,十大幾座營寨,守得是固若金湯、無懈可擊。沈釗呢,最近也是特別賣力、越野最看重的心腹章邈,對著沈釗的地盤打了五天愣是沒能抓到一個俘虜,章邈自己,和沈釗在塹壕里肉搏了半夜竟還負(fù)傷回來,前所未見。
若給越派人物排個戰(zhàn)力榜,前三肯定是穆子滕、章邈、宋丞,游仗劍和肖憶勉強(qiáng)前十,古洞莊的沈釗沈鈞?聽都沒聽說過!作為武功直追穆子滕的悍將,章邈在越野與完顏永璉的對抗中起到過舉足輕重的作用,孤身一人打敗過完顏永璉麾下的中都軍百余人!怎生跟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子糾纏這么久還沒贏?
“怎么回事?”越野蹙眉,不解。
“沈釗,那小子瘋了!”章邈怒氣沖沖。
?。?p> “嘿嘿。十一月注定不是好月份?!币鲀喊蚜众涞念^裹得跟粽子一樣。幸好那流矢只是擦過了腦袋,否則盟王傷人腦筋的腦筋就沒了。
吟兒嬉笑著幫他包好了,因他數(shù)度敗給越野而調(diào)侃了起來。
“去你的!死丫頭!”林阡笑怒,以前他敗給哪個不該敗的,都會說那個月他運氣不佳,結(jié)果很湊巧都發(fā)生在二月,現(xiàn)在……賴也賴不掉。找了個鏡子照了下,真是不倫不類:“哪有人這么裹傷?。∩蠎?zhàn)場別把敵人笑死了!”
“就是要笑死敵人!”吟兒笑呵呵地托著腮看他,“說不準(zhǔn)你就要這樣打敗越野呢?!?p> “借你老人家吉言?!绷众錄]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斂了笑容,正色柔聲,“今天感覺可好些?”
“嗯,所幸闌珊她也在隴右。神醫(yī)的名號不是白叫的?!币鲀盒?。前幾天她因為失藥而病倒,虧得越風(fēng)在離開白碌之前把闌珊的行蹤告訴了她。于是瞿蓉和聞因代吟兒去請了闌珊來。見一時沒有藥材,闌珊為她針灸祛熱。
“如果是越野干的,那他真的太過分?!绷众湫闹?,前幾年的越野,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等事,以害吟兒來傷自己,卑劣得無以復(fù)加。近墨者黑,更勝于墨。
“對了,聞因和瞿蓉都說,沈釗立了功?還把章邈給砍傷了?”吟兒半信半疑地問。
林阡點頭,嘆了口氣:“沈釗與章邈之間,有奪妻之恨。”
吟兒一驚,神色驟然變凝重:“誰奪了誰?”
還用問?越野的紅人,和落魄的沈氏,誰能奪誰?
“沈釗的妻子,被章邈強(qiáng)占,不堪受辱,投井自盡?!绷众湔f。
吟兒啊了一聲,意想不到:“有這樣的前塵往事……”
“那時沈釗和他的妻子才十幾歲,章邈卻已經(jīng)三十多,只一次酒宴看中了她……后來的事卻大事化小。”林阡嘆。
“如此義軍和官軍有什么分別。”吟兒紅著眼圈,“難怪……瞿蓉總跟我說,沈釗不給半點回應(yīng)。竟是這樣的……”
沈釗,表面看大大咧咧沒有煩惱的一個人,瞿蓉喜歡的該是他的風(fēng)趣和笑容吧。林阡不說,吟兒都不知道這個人年少時就經(jīng)歷了喪妻之痛。
“這也是我不希望你去干涉的原因?!绷众湔f,“沈釗曾在他妻子墳前發(fā)誓,此生僅有她一個妻子,再不續(xù)娶。有生之年,一定會殺章邈為她報仇?!?p> “那么,瞿蓉她……”吟兒喃喃念著,真不舍得,可又沒辦法。雖然她認(rèn)識瞿蓉在先,可瞿蓉在沈釗的故事里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