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使被洪瀚抒這舉動嚇破了膽,連連點頭說不出話來,洪瀚抒卻語氣忽然一軟,懇求的眼神,輕柔的聲音:“你告訴我,你是道聽途說,告訴我,你并非親眼目睹……”他抱著這樣的一絲希冀,生死謠傳他聽得多了。
“我……我是親眼目睹?!蹦切攀癸@然不知道洪瀚抒和鳳簫吟的關系,否則打死了也不會這么說。
瀚抒面色赤紅直朝著他耳朵大吼:“撒謊!”一下子將他摜在這地上,洪瀚抒眼神中全是不信:“她那種人都能死?那你們黑(和諧)道會還不死光了!”呆滯了片刻,復問:“那林阡呢,林阡干什么去了!”
“盟主受傷之時,盟王來遲了一步。她內傷外創(chuàng),再兼毒發(fā),即使盟王在場、軍醫(yī)充足,也根本無從救治,幾乎當場就……”
瀚抒怒吼一聲直將他打斷,孫寄嘯與程凌霄也被迫中斷練劍,寄嘯和文白一同將那封信看了,才知川東發(fā)生的一切。
“洪山主,節(jié)哀順變?!背塘柘雠呐乃募?,嘆道。
“是誰?誰殺了她?!”瀚抒眼中戾氣頃刻復現(xiàn)。
“大哥,你……要做什么?”文白一愣,已經(jīng)開始從走火入魔狀態(tài)恢復正常的瀚抒,千萬不要再回頭淪陷。
“我要殺人!”瀚抒雙鉤在手,惡狠狠地說,“說,誰殺了她!”
“基本上都被盟王當場就殺光了,還剩下的三個,是淮南的李幫主、福建的厲幫主夫人……”那人想了想,才說,瀚抒聽得僵在那里:李君前?金陵?怎么是自己人?
“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叫程沐空。是金國控弦莊的高手!”那信使話音剛落,程凌霄忽然臉色一變:沐空……
“我這就去殺了他!”洪瀚抒正要走,被程凌霄一把拉住。洪瀚抒猛一轉過頭,火冒三丈兇神惡煞:“休想攔我!我知道,這程沐空,就是你青城劍派出去的人,你要保住他!哼,你敢攔我,我連你都殺!”
“要殺他,也不該由你殺。”程凌霄以柔克剛,洪瀚抒想走都走不掉。程凌霄這時才轉過頭去,看向孫寄嘯:“殺父大仇,該由你來手刃?!?p> “殺父大仇?!”眾人齊齊一震。
“是殺父大仇,也是挑斷手腳筋的仇?!背塘柘龇路鹗裁炊记宄?。
?。?p> “孫寄嘯,你的生父名叫孫長林,是當年潛伏于金國的最出色細作,金人的心腹大患?!背塘柘龈嬖V孫寄嘯這前因后果、來龍去脈。
“哦?原就是那個‘文有鄭拓風,武有孫長林’的兩大細作之一……”宇文白向來熟知江湖中事,而洪瀚抒對此也略知一二:那鄭拓風,當年在上京的“絕殺”組織里,位及楚風流之側,是楚風流最信任的男人,可惜只差一步就被撈月教發(fā)現(xiàn)身份,事敗時死于楚風流之手;而孫長林,資格老得多,經(jīng)歷也長得多——
早先,孫長林與師妹甄敘、師弟程沐空一同被安插到了京兆府的控弦莊之中,憑著一身好武功直接升到第一流。甄敘年輕美貌,一直是孫長林和程沐空師兄弟都愛慕并守護的女子,原先三人關系只是師兄妹互相配合。一次戰(zhàn)事兇險,為了及時送出消息,孫長林冒死行動,遭到金人追捕,身中多刀而手腳殘廢。孰料就是因為這場意外,使得照顧他的甄敘與他日久生情,當時程沐空并不知曉他二人相愛,而他二人,亦不知內向的程沐空心中有情……
直到孫長林和甄敘二人不知何時開始對外公然以情侶身份,程沐空方知自己遲了一步,卻感覺被隱瞞被蒙蔽而頓生不平,一則他覺得甄敘本來愛的是自己,二則他本有機會表白愛意可是為了抗金大業(yè)沒有這么做然而卻被師兄捷足先登……
忿忿不平可以導致什么?竟使得南宋經(jīng)過重重篩選送入金國的這個人自己把自己送給了金國。也是后來才知道,把孫長林夫婦的身份暴露給含沙派的人竟是程沐空。一夜之間,孫氏遭到血洗,孫長林與甄敘當場便罹難,只留下個孫寄嘯,被孫家的忠心侍衛(wèi)抱走。
那侍衛(wèi)向西逃跑幾經(jīng)追殺,到祁連山附近時已是身負重傷,臨終將孫寄嘯托付給了祁連山,也遺留下日后便于他復仇的一切證據(jù)。
“那么,金鵬在八歲大的時候,被山主賣給了別人,這個別人,就是你程凌霄?”洪瀚抒這才明白。
“不錯,正是我。我是長林和敘兒的師兄,理應為他二人尋找遺孤,延續(xù)他孫家的血脈?!背塘柘鰢@了口氣,“然則為了不讓程沐空發(fā)現(xiàn)而斬草除根,我不能將他親自收養(yǎng),只能將他寄居在川蜀。但又不能離我過遠,我要親自授他劍法。但又最好姓孫……”
“說了一堆的‘但又’,你這老頭,做人怎么這般多的顧忌!”洪瀚抒語帶不敬,“怎么不能將他親自收養(yǎng)了?程沐空在陜西京兆,想斬草除根勢力也達不到你青城山!”
“達得到?!背塘柘鰮u頭,“暗箭傷人,從來就沒有強弩之末。而且他的武功,在我青城派數(shù)一數(shù)二?!?p> 洪瀚抒不禁一凜,他知道眼前程凌霄不打誑語,如果,鳳簫吟真的是死在了程沐空的手上……
“所以,程掌門將我安排在了川東孫家……真可謂用心良苦?!睂O寄嘯點頭,“難怪經(jīng)常與我切磋劍招,交流心得……原來如此……”
“卻想不到,程沐空還是找到了你。其實,我一聽說你出了事,就猜到是他?!背塘柘鰢@道。
“為何掌門認為,挑斷我手腳筋的人一定是他?”
“若是尋常劍客,不可能這般羞辱,若是與川東孫家有私仇,不可能不找孫思雨,顯然,他是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世,存心想讓你和你的父親一樣。”程凌霄說,“你八歲那年,他便已探知你是祁連山人,所以我才搶先將你帶出祁連山。哪料到,數(shù)月前你還是和洪山主他們相認。而程沐空,偏巧也是那時來了。”
“程沐空……”孫寄嘯攥緊拳。
“然而你殺父大仇,據(jù)我所知還不止他一個?!背塘柘龅?,“他是因愛生恨,而另一個人,則是見利忘義?!?p> “那人又是?”
“‘索命環(huán)’王淮,現(xiàn)列控弦莊五大殺手锏之首。當年他,是長林的知己?!背塘柘鰢@了口氣,“若非沐空和王淮的出賣和暗算,此刻操控著控弦莊的,恐怕早是你父親?!?p> “程沐空,王淮……如此一來,橫在金鵬面前的,竟是兩個絕頂?shù)母呤帧!焙殄銍@,“想不到我祁連九客里最小的弟弟,身世竟最是離奇。幼年顛沛流離不說,日后不知還有多少的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