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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第383章 激流

南宋風煙路 林阡 4053 2009-07-23 17:07:37

  戰(zhàn)事延期。

  這樣的決策,根源自一份可信度還有待推敲的情報,只為了一方可稱作叛徒的義軍,卻放縱了已在短刀谷橫行多年的四大家族,乍一聽去根本不該采取,因此,即便建立在天驕與林阡絕對互信、林家軍完全聽令于主公的基礎(chǔ)上,也難免贊同者少,不解者多。

  誰都覺得,拖延之舉,無論如何也不應(yīng)發(fā)生在此刻:跟隨盟王盟主征戰(zhàn)這么久了,向來都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從未因為一個敵人而放慢過步伐、退讓過氣勢,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在最順利的此刻止步?

  不解這個決策,或許更加是因為不適應(yīng)。不適應(yīng)忽然就不作戰(zhàn)了,還想繼續(xù)繼續(xù)打下去……

  而對于這個決策,柳五津路政等人也是贊同之后就開始后悔:是啊,贊同之前怎么沒有深度考慮到寒澤葉?那個和林家軍一起共度了患難三年、如今勢力卻已不受控制的寒澤葉,便就是柳五津口中所說的又一“忘恩負義”之輩。林阡和天驕晚去短刀谷一刻,就會多縱容寒澤葉一刻!

  身為林家軍要將的寒澤葉,在林家軍中地位卓然超群,德高望重到直追天驕徐轅,武功蓋世自是不在話下,最可怖的一點是:寒澤葉為人冷酷,為求成功,很可能毫不猶豫,直接就將那越野山寨忽略了、犧牲掉。這一點,林阡永遠狠不了手……

  

  過不了幾天便傳來消息,寒澤葉果然有異動,留在短刀谷內(nèi)的林家軍,說不準有多少迫切復仇的等不及就被他鼓動,屆時林阡和天驕還在谷外,谷內(nèi)林家軍就先易了君主。

  谷中風云,牽制得眾首領(lǐng)如坐針氈,不得不為林阡與天驕心焦……

  “若是可以,真該親臨鳳翔府去看一看,到底越野他是不是快撐不住了,若消息是假,也好打消林阡拖延戰(zhàn)期的念頭?!甭氛f。

  “就算真去看一看,也未必能看見實情。陜西義軍一向回避‘海上升明月’,撐得住撐不住都是一個表象,下面的只管自己打,對整體局勢閉塞。戰(zhàn)況如何,只有上面的首領(lǐng)和對面的敵人清楚。蘇降雪要臉,越野脾氣也硬,不會親口向你求援,能體會戰(zhàn)局的,唯剩下金人?!?p>  柳五津搖頭否決,嘆了口氣,“隔著千山萬水,這里的我們不可能熟悉陜西事態(tài),金人足以利用這一點,想怎么說便怎么說……加上前幾日楚風流被蘇慕離禁錮得性命垂危,更加使她的話可信……”

  “我還是不信那楚風流。禁錮,或許只是串通一氣的苦肉計罷了,事出可疑。”石中庸仍然對楚風流存疑,“她與林阡的知交之情再深,金人終是金人?!?p>  “新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要不要聽?”陳靜又風塵仆仆地來,人脈廣,打探消息也一流。

  “什么?”柳五津路政異口同聲,石中庸回避。

  “據(jù)說,曹范蘇顧四大家族,最近和一個人走的很近。”陳靜說。

  “誰?”

  說出來的名字,卻令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林陌……”

  “林家的人,看來是要內(nèi)部分裂成好幾撥了?!绷褰蚩嘈?,“這邊寒澤葉要篡權(quán),那邊趁早把林陌給挾持了。已經(jīng)開始亂了?!?p>  越野之事,目前還顯得那么重要嗎?

  “跟林阡和天驕說說吧,戰(zhàn)事不要再延期了,越野也別管了?,F(xiàn)在去還來得及,寒澤葉會讓步,林陌也會服輸?!标愳o急道。

  天驕隨后便到了,沒說什么,只是對他們說,形勢雖復雜,卻不必這樣心急慌亂:“畢竟不管誰先得到短刀谷,只要有林阡在一天,誰就別想在短刀谷坐得安穩(wěn)?!?p>  而林阡,卻遍尋不著,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哪兒。

  是的,這一天的這個時辰里,沒有一個人見過林阡,如離奇失蹤一般。整個抗金聯(lián)盟,包括鳳簫吟在內(nèi),都沒有人知道他的確切去處。

  這不起眼的一個時辰之后,他又重新出現(xiàn)在軍營里,慣常地去看他的麾下們休整時戰(zhàn)力恢復得如何,慣常地去看黑(和諧)道會那些俘虜們在郭昶孫思雨等人帶領(lǐng)下練軍練得怎樣,慣常地在人群里找到他的吟兒,和吟兒談天說地,面容里依舊是清淺的笑。

  換作慣常,這一個時辰,沒有誰可以過問。

  但這一個時辰,在這多事之秋,竟令柳五津、石中庸、路政等人心中驟生不祥之感。

  這一個時辰,誰也不會料到,會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的導火線吧——

 ?。牐?p>  柳五津坐在玉紫煙的面前,帶著激切的語氣問:“玉前輩,你知道這個時辰他在哪里,見了誰,是不是!?”

  “紫煙,回答我?!笔杏箛烂C的表情,刺眼的目光,著實令玉紫煙不敢看。

  玉紫煙無辜地坐在那里,明明安插在林阡的附近只是做母親的為了多看自己兒子一眼,然而在這多事之秋,她卻成了幾位首領(lǐng)爭相逼供的對象。

  “你一直跟著他,一定知道他見了誰,做了些什么。”路政推測。

  許久,玉紫煙終于噙淚抬頭,面帶凄切:“何必呢?十九年前的一切,難道還要在今天重演嗎?”

  “紫煙……”石中庸一愣,臉色大變。

  玉紫煙淚如雨下:“就是這樣的斗爭啊,讓人變得瘋狂,讓人變得猙獰,讓人變得都不擇手段,現(xiàn)在你們臉上的表情,就跟十九年前的那時候,那些人,一模一樣……”

  “紫煙,這么多年了,你竟還是……沒有長大……”石中庸嘆了口氣。

  玉紫煙冷笑:“若你們那樣叫長大,我寧愿沒有長大,也寧愿我的阡兒,永遠是個孩子……”

  “可惜,他從一出生就注定了離不開這場風波。別忘了,當年他的失蹤,也是因為這場風波才起!”石中庸字字句句將她震懾。

  “玉前輩,別岔開話題。告訴我們,勝南今天去見了誰?”柳五津問,“真的很重要?!?p>  “隔得遠,聽得不甚清楚,我也不認得那個人?!庇褡蠠焽@了口氣,回答得不清不楚。

  “原來還真的是秘密去見了人?!笔杏姑嫔蛔儭?p>  “是,非常隱秘,說實話我只聽到了第一句,以后的聲音就越來越小,近乎耳語?!庇褡蠠煴砬闊o奈心卻愉快,知道他們問不出個所以然,她一心要將林阡保護。

  石中庸聽到時卻一震:“他林阡是什么身份,犯得著和誰交流要用耳語?!”

  “把你聽到的那一句告訴我?!绷褰騿?。

  玉紫煙一愣,看來真的事關(guān)重大:“對方說,‘上次的談話,還不曾談完’?!?p>  “上次?。窟€有上次?!”石中庸怒不可遏,“這拖延戰(zhàn)期之事,看來真的大有文章!”

  “先不對外聲張?!绷褰蛘f,“看來,勝南的確有事情在瞞著我們?!?p>  “有必要私下去調(diào)查,林阡他過去的幾個月內(nèi)跟誰有過交流。過去情勢不緊張,他與那人的交流未必有如今這樣隱秘。”路政提議。

  “說得不錯?!绷褰螯c頭,“玉前輩,你有必要將這個人的大致形貌,都描述一遍?!?p>  攥緊拳:天驕啊天驕,不是不聽你的話,也不是不信任勝南,而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為之??!

  

  也許真的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前幾天剛剛提過的這個人,金南第八,詭絕陳鑄,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和林阡約在了這個多事之秋。

  送達的是一封密信,中間經(jīng)過了不少渠道,甚至打通了黑(和諧)道會的關(guān)系,這說明陳鑄心里也明白,目前金宋雙方形勢前所未有,兩軍之中都有內(nèi)亂,一不留神就是通敵賣國之罪,這種情形,當然是不見為妙。何況在林阡與楚風流的謠言還在流傳的今時今日,本來有交情的人都該避而不見,本來就沒有交情的,就更該劃清界限了。

  奇就奇在,陳鑄他,明知故犯。

  林阡將密信捏在手里的時候,蹙眉,亦覺得事有蹊蹺。

  會不會,是金人為了離間抗金聯(lián)盟,故意設(shè)出來的圈套?如果是,這次他與陳鑄的會面,一定會被人刻意地跟隨、監(jiān)視并宣揚,勢必在盟軍之中引起更多謠言、更大恐慌。

  從詭絕陳鑄的行事作風來看,恐怕不是“如果是”了,簡直“一定是”。林阡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對陳鑄的偏見由來已久,只覺得那就是個擅用陰謀詭計的小人罷了。

  真是齷齪。這樣明顯而膚淺的伎倆……

  其實在決定戰(zhàn)事延期之后的這幾天,林阡無時無刻不在關(guān)注麾下們的意向,明白他們的心意不定,但他自己延期的決定一直沒有動搖過。也不是沒有從頭再回憶一遍,探究楚風流和蘇慕離會不會是合伙,尋找楚風流的話里有無破綻。所有的可能都推敲過,最終他還是決定相信她。

  但,如果他這次赴約去見陳鑄,而陳鑄又真的設(shè)了個拙劣的圈套,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金人有挑撥離間用意——那么,同為金人的楚風流,一定就逃不了關(guān)系,一定也會被說成是挑撥離間。一旦楚風流可信度下降,戰(zhàn)事之延期,勢必再起波瀾……不僅如此,恐怕連林阡自己都不得不在某一天也開始懷疑,懷疑楚風流對自己是否夸大其詞危言聳聽,懷疑自己會不會是一時糊涂輕信了她,畢竟自己對她的信任還僅僅局限于過去的知交之情,再信任,也要有一個限度……

  一瞬間林阡就想了很多,既然要一直堅持自己的觀點,那么,在這緊要關(guān)頭,他就不該和金人有任何接觸,尤其是,可能根本就不秘密的所謂“秘密接觸”。既影響盟軍軍心,也妨礙自己決心。

  理智告訴林阡不要拆開信,對陳鑄置之不理就算。

  然而,如果不是圈套呢?

 ?。牐?p>  陳鑄從前就和林阡有過兩次見面,都試圖以“內(nèi)情論”破壞林阡與麾下之間關(guān)系,上一次談話更把吟兒都拖下水來指責了一番,令林阡對他的厭惡感莫名滋生。本來他說什么都對這位陳將軍印象極差、想到就鄙視,不想再和陳鑄有任何交集,但有時候會不經(jīng)意想起陳鑄上次與他講的最后一句話——“千萬別!林阡,可知我已經(jīng)選定了你???”

  選定了你?陳鑄選定林阡什么?上次林阡一氣之下誤解了陳鑄選他分化抗金聯(lián)盟,后來仔細回想,方知陳鑄那日,重要的話還沒講出來。

  現(xiàn)在回憶起來,就會發(fā)現(xiàn),陳鑄上次的對話就一個用意,簡簡單單——試探,試探自己對吟兒的感情!

  陳鑄對吟兒的眼神也尤其特別,特別得如一個長輩疼惜晚輩,黔西之戰(zhàn),陳鑄對吟兒的關(guān)注遠勝過對盟軍其余任何一個。

  不經(jīng)意間,林阡便拆開了信,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為了吟兒,這封信,該仔細地讀。

  若是整封信里對吟兒只字不提,而只像開頭寫的那樣,感謝林阡對楚風流不殺之恩和救命之恩,那么林阡絕對不會應(yīng)邀赴約,然而,信中除了第一句感謝之外,真的全然指向吟兒,問她安好,賀她大婚,說起她年紀,提及與她第一面——開始看得林阡莫名其妙,不知陳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直到最后,還稱贊她劍法,說她的劍法,沒有辱沒她父親的名聲!

  “不辱其父威名”,最后一句,令林阡看信的手陡然一顫,沒有握穩(wěn)信紙,任它飄落在地。其父威名?吟兒的父親?!但吟兒她的身世,連吟兒自己都不知道啊……

  “什么信?看這么激動……”吟兒剛巧就在一邊,幫他拾起信來,“咦,女真文嗎?看不懂……”邊說邊微笑把信遞還他,“這群金人,武功沒咱們高,字都沒咱們好看?!?p>  “是啊?!彼⑿?,聽著吟兒話音里的驕傲,那屬于抗金聯(lián)盟的盟主。

  可是,陳鑄說的人到底是誰,陳鑄他知道吟兒的身世嗎?

  猶記得陳鑄在隱逸山莊里對吟兒指著鼻子罵的一句話:“什么金狗,什么抗金聯(lián)盟!你這混賬東西!”

  林阡蹙眉,心中生出一份不祥——難道,陳鑄他覺得吟兒是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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