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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第371章 變數(shù)

南宋風煙路 林阡 3662 2009-07-09 19:30:09

  待簇擁在身邊所有的舊知和新交盡散去,將積聚在心頭全部的愉快和怒火都放開,把縈繞在命中一切的往昔和未來皆松綁,林阡身邊,余下的就只有一個吟兒。

  還有一個吟兒,雖在戰(zhàn)場,卻能讓他淡化爾虞我詐;于是在情場,他希望他可以幫她全部擋下,如瀚抒一樣強的哪怕比瀚抒還強的阻力。

  知道瀚抒的突如其來令她心情很不好,于是林阡立即帶她去附近的郊野散心。一場雨剛下完不久,綠葉像被粘連在樹間,泥土還是濕漉漉的,整條路充斥著水的新鮮氣味和夏花的獨特芳香。河面有風,漣漪擴散得很大。川東此地,真是個避世隱居的好地方。

  人前從來笑臉的吟兒,此刻再也忍受不住,觸景傷情,抽泣起來。他知她為何而泣為誰而傷,眼前這熟悉了三年的女孩,表面是頑石,內(nèi)心卻怕碰撞。她和他終究不一樣,她怕別人說,她擔憂別人不看好,她在意別人不祝福。

  吟兒啊吟兒,若想發(fā)泄,就在我眼前,盡數(shù)都發(fā)泄了吧。只為你一個微笑,愿借你萬份關(guān)懷。

  帶著些許愛憐之意,他輕拍她肩背,安撫她情緒:“吟兒,瀚抒他終有一天會懂,亦會回頭。畢竟如你所說,他是咱們的結(jié)拜大哥,是那個曾經(jīng)叱咤風云多年、正義凜然情深義重的洪瀚抒?!?p>  哭畢,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賭氣地說:“不要,才不要他回頭,每次見我沒有半句好聽的話,即便要贊我也要先打擊我,哪有這樣的大哥?不要也罷。”

  果然她心情已經(jīng)平復了不少,見她微笑,他出乎意料衣袖一揮,竟往鄰近低處燃放了一把火。

  “你,你做什么?!”吟兒雖知林阡素來有玩火的惡習,不料今天在這深林中再度見到,大驚失色,“你縱火?這兒容易失火??!你忘了蘇慕離的教訓么……”

  “我有把握,剛下過雨,擴散不了的?!绷众錅\淺一笑,“見你不順心,傳授你一個方法——從小到大,我不順心的時候,就總喜歡燒書策,以此為發(fā)泄?!?p>  “遇見你之前,我一向以為,大哭一場,大吃一場,就可以解決一切的?!币鲀盒χ?。

  “我一直是這么覺得:只要不愉快的事情全都被燒盡了,也就都徹底地毀滅、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了,故而我這十九年來,縱然是生死攸關(guān),也遇見過奇恥大辱,哪怕生無可戀境地,都一樣可以撐過來,不管不顧地堅持下去。”林阡輕聲說。

  吟兒一怔,如林阡那樣的離奇身世,若是給了自己,一定很難挺過去:“這方法當真這么好?那我倒也要試一試,燒掉的就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唔,若是洪瀚抒他在這里,一定把他推下去,哼!”

  林阡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唉,把火滅了吧,老實說,這里環(huán)境真的很好?!币鲀涵h(huán)顧四周,隨即說。

  天下景象,被天空一攬無余,恰到好處,意猶未盡,如詩如畫。

  “吟兒想去河的對岸看看?”林阡看出她面容中的憧憬。

  “想是想。可是,郭昶他說過,河對岸有孫家的禁地……”吟兒還沒說完,已經(jīng)被林阡拉了渡口??康囊恢淮先ィ骸芭率裁?,天塌下來也有我?!?p>  

  擺渡者看見生意來了,立即伸手要費用,收下后則立刻撐篙,動作快得很。吟兒奇道:“這里不像郭昶他說得那么艱難啊,他說河那邊很容易闖入孫家的禁地,還說,要渡河去對面,也得首先要經(jīng)過某個人的同意才行?!?p>  擺渡者說:“要渡河,的確需要經(jīng)過一個人的同意?!?p>  “可我們……還沒有經(jīng)過同意?!币鲀阂徽?。

  擺渡者笑起來:“就是要經(jīng)過我的同意?!?p>  “你的同意?!”吟兒和林阡齊齊指向他,真是不可思議。

  “是啊,若是我不同意,你二人如何渡河?”

  “這個郭昶,還真會故弄玄虛?!币鲀盒ζ饋恚澳沁@么美的景色,以后倒是可以常來?!?p>  “姑娘口中的郭昶,是否便是我們黑(和諧)道會的二當家?”擺渡者問。

  “是啊?!?p>  “姑娘難道就是?”擺渡者再度打量了他二人幾遍,面露驚奇,“難道你二人……是盟王盟主么?”

  “正是?!眱扇她R齊點頭。擺渡者驚疑許久,忽然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孫家那邊,萬不可掉以輕心啊。寄嘯他年紀還小,有些事情,意氣用事。若是他有任何要求,都一定要去滿足他?!?p>  林阡點頭:“多謝老人家提醒?!?p>  “都是為了這一帶的安穩(wěn)啊。”擺渡者笑著說,“真是要謝謝盟王和盟主,最近這些日子以來,川東安定了不少?!?p>  “敢情老人家是附近村民在黑(和諧)道會的內(nèi)奸啊?”吟兒狡黠地笑問。

  那擺渡者一愣,哈哈大笑:“當初加入黑(和諧)道會,還真是為了村子能安穩(wěn)些?!?p>  “黑(和諧)道會里,倒是有不少充數(shù)的??梢姲矒釣橹魇菍Φ??!币鲀赫f。

  送林鳳二人過了河以后,那擺渡者放了好一群鵝出來,任鵝群撲騰在水面嬉戲,這番景象,自然令林阡和吟兒喜愛不已。上岸之后,見那林間小徑也是鵝卵石鋪成,踏上去甚是舒服,路旁野花瘋了似地竄長著,顏色已令人眼花繚亂。

  “木芙蓉,這里也有木芙蓉?!币鲀合膊蛔越v明晰。

  林阡無暇賞花,專注察看著周圍環(huán)境,近處有啄木鳥停歇梢頭,空中還時不時飛出其它幾種不知名的鳥兒,并不懼人,飛得很低,連它們的體溫甚至都可以感覺得到?!皩O家這里的景象,與我原先看過的美景都不一樣,竟覺得隱遁之意勝過先前任何一處。對了,吟兒你可知道嗎?孫思雨和孫寄嘯,原先不是一家的?!?p>  吟兒一怔:“不是親生姐弟?”

  “嗯,孫思雨的確是孫家的大小姐,但孫寄嘯只是個姓孫的孤兒,只因為孫家家業(yè)需由男子繼承,買來的一個男孩罷了?!绷众湔f。

  “原來也是個棄嬰?”吟兒眼一紅,同是天涯淪落人。

  “不算是棄嬰。孫思雨說,孫寄嘯買來時已有六歲,雖然不記得身份來歷,印象里卻有當時和他在一起的許多人的姓名,隨身也帶著不少證據(jù)。從孫思雨語氣里,聽得出孫寄嘯先前待過的地方是個大家族?!?p>  “咦?竟背著我與孫思雨交流了這么多?”吟兒一笑。

  “楚將軍也恢復了不少,估摸著今天回去她就可以醒了?!绷众湔掖虻卣f。

  “不理你了!”吟兒佯怒,笑著走到一片空地上,看四周圍停集著不少鷺鳥,上前去抱起一只便親近,卻聽一人喝道:“不準抱!”

 ?。牐?p>  吟兒一驚趕緊松手,由遠及近一個黑衣少年,熟悉得很,不是孫寄嘯又是哪個。這腔調(diào),這態(tài)度,跟十多天前她勸降時遇見的孫寄嘯一模一樣。

  “林阡,鳳簫吟,你二人難道不知這是我孫家禁地?竟敢刻意侵犯,可知后果嚴重?!”孫寄嘯怒道。

  “林阡今日來此,正是為了尋你。這幾日孫當家你行蹤飄忽,我也不得不冒險一試?!绷众涮幾儾惑@,當即回應(yīng)。

  “什么?你是來找我的?”孫寄嘯一怔。

  “自你二當家降后,川東戰(zhàn)事理當告一段落。我知你即便不為你孫家劍法的前途打算,也一定希望眼前身后這些景象得以保留完全,所以極想知道,究竟是何等原因,致使你時至今日還不退出戰(zhàn)局?”林阡說的同時,已不像吟兒勸降時的軟硬兼施,而是一切操之在我的氣魄,“個中緣由,若是不能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那林阡只有親自前來私下聽你說。”

  “好。既然你來了,倒是省得我去找你。我最近幾日行蹤飄忽,正是為了從你手上救得我姐姐!而且實話告訴你,昨天我已經(jīng)得手了,可惜她不肯與我離去,死活要賴在你身邊,還說了無數(shù)你跟郭昶的好話?!睂O寄嘯說的同時,吟兒和林阡都是一愣,想不到真被郭昶言中了,孫思雨比郭昶更影響孫寄嘯?!

  “我姐姐她在川東一帶是赫赫有名的美人,想追求她的到處都是,但論武功,沒幾個人可以壓得住她。你也知道她的個性外向潑辣,不喜歡的人一個都瞧不上,追求太緊的若在她窗外喧嚷,她興起直接就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外砸,后來才開始學著收斂……”

  敢情拔了人家的鞋按著人家抽,也叫“學著收斂”?吟兒心服口服,這孫思雨,地地道道是個“粗魯”的女人啊。

  “這些年川東一帶,太多的愛慕者追求者,都是敢想而不敢求,為她而勤學苦練的男人也不在少數(shù),真正能制伏她的卻如她所言怕是生都沒生出來。唉,所以令我孫家眾人極是擔心,姐姐她到最后會否孤獨終老?!睂O寄嘯嘆息著,苦笑,“不料這突如其來的川東一戰(zhàn),姐姐她竟然情竇初開,然而——偏偏你林阡,又是即將成婚之人……”

  “孫寄嘯,你想說什么?”吟兒聽得出弦外之音,不禁立即打斷,語帶敵意。

  “我孫寄嘯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我姐姐畢竟是后來才出現(xiàn),想要一朝一夕取代盟主,幾乎不可能。”

  “不是幾乎不可能,是根本不可能!”吟兒下意識地抱緊了林阡臂彎。

  孫寄嘯直視著林阡:“像盟主這樣的糟糠之妻,你若是棄去了,我雖然不反對,卻也不欣賞……”吟兒當即羞赧著打斷他:“喂!什么糟糠之妻?!”

  孫寄嘯沒理會她,繼續(xù)說:“所以,你跟她繼續(xù)成婚,我不反對也不阻攔,但我姐姐的婚事,你也要在一年之內(nèi)完成,到時候排場必定不能輸于這次,我川東這邊好歹也人杰地靈,捧場的人絕對不會少……答應(yīng)我,把我姐姐帶在身邊,從今往后,替我照顧她,愛護她,勿令別人欺負她……”

  孫家姐弟,果真情深。林阡心雖震撼,卻斷然拒絕:“孫當家,恕林阡做不到,也決計不會這么做。我可以幫你姐姐尋覓夫婿,亦可以助她籌備婚事,但和她成親是萬萬不能。”

  “你倒是拒得毫不猶豫,還說得這般斬釘截鐵?!”孫寄嘯臉色一變。

  “不錯,如今我能帶在身邊、寸步不離照顧愛護的,只有吟兒一人?!绷众湔卮稹?p>  “為何?你莫不是嫌我姐姐盜匪出身?!”孫寄嘯言語中夾帶氣憤。

  “自然不是。吟兒和我,也皆是盜匪出身。”林阡微笑搖頭。

  “難道如我姐姐那般美貌,竟都吸引不了你嗎?”

  “孫當家,容貌美丑,皆是表象,非吸引便能動心?!?p>  “若是以我川東孫家的收兵來換你動心呢?!”果如擺渡者所言,好一個年少氣盛的孫大少爺。

  吟兒心念一動,條件雖然的確誘人、一勞永逸,但身邊這個名叫林阡的男人,絕不是靠欺騙感情才場場戰(zhàn)事決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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