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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第360章 推手

南宋風煙路 林阡 3667 2009-07-01 20:56:05

  “閉嘴!你少將我二哥與林阡、洪瀚抒那兩個魔頭相提并論!”顏猛立即打斷。

  “是啊,林阡洪瀚抒二人,走火入魔的時候真的就是魔頭?!狈队雒C然點頭,帶著些苦笑,“想必各位都聽說過,盟王在黔西作戰(zhàn)時,一夜之間剿殺魔人無數(shù)的罪行。以殺戮去謀取征服,盟王是我抗金聯(lián)盟第一個這么做的人,雖然他后來幡然醒悟、不曾再肆意殺戮過一次,可是可想而知那次錯誤對他的部下們造成了多惡劣的影響……

  “沒過多久,洪瀚抒就完全學會了這一套……唉,不知是被什么原因觸怒,洪瀚抒來到川東之后就開始胡亂攪局,聽不進任何人的規(guī)勸,走火入魔,暴戾成性,他對你黑(和諧)道會犯下的罪行,簡直可以用罄竹難書來形容……”

  郭昶攥緊了拳:“不用你說,我知道洪瀚抒和林阡是一伙的!洪瀚抒在川東見一個殺一個到處掀起戰(zhàn)亂,林阡就在千里之外等著咱們死得差不多了、趕走洪瀚抒自己來收這成果!”

  “郭二當家此言差矣。我說過,后來盟王醒悟了,就再也沒有濫殺無辜。”范遇搖頭,“連郭二當家也知道,洪瀚抒挑起戰(zhàn)禍時,盟王尚在千里之外,那郭二當家又怎能把對洪瀚抒的仇恨,全盤推到盟王頭上去?

  “當時盟王把川東之戰(zhàn)交給洪瀚抒,是信任洪瀚抒一定能做好一切,更千叮嚀萬囑咐必須要優(yōu)待俘虜,不曾想,洪瀚抒會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性情大變更做出那么多傷天害理之事,所以盟王立即便從千里之外趕到了這里加以阻止!我們誰都不覺得這是成果,老實說,這根本是個爛攤子而已……”

  郭昶一下子就語塞,喃喃自語:“盟王加以阻止?洪瀚抒,性情大變?”

  “洪瀚抒的性情大變,就和郭二當家今日的反常一模一樣。郭二當家現(xiàn)在回憶起來,可還記得適才跟盟主是怎么斗劍的么?還是腦袋里一片空白,只是被一種信念牢牢控制著?任是誰都無法將你喚醒過來?”

  郭昶一愣,腦海里一片空白。

  “殺戮中的洪瀚抒,也是一樣啊?!狈队鲅普T,“待到雙手沾滿了鮮血,像醉酒的人忽然醒來,知道自己根本就無力面對、無力承擔這些罪過了,怎可能還有臉留在川東?后悔懊惱,卻補償不了,唯一的方法就是離去,離得越遠越好,郭二當家,這就是你今時今日找不到洪瀚抒、只能找到盟王盟主的原因啊。

  “盟王和盟主,一心一意地要代洪瀚抒補償你們,所以,這半個月來,對黑(和諧)道會都是安撫為主,從未主動挑釁過一次,這是我盟軍欠你們的,盟軍與你黑(和諧)道會的這一戰(zhàn),本不是為了結(jié)仇……”好一個范遇,竟觸動郭昶將心比心來感悟敵人,不僅澄清了林阡,還令郭昶理解了洪瀚抒,是何其聰穎。

  吟兒看郭昶動容,心中暗嘆范遇看待問題比誰都深入,竟然能在這樣的情形下還能借機招降郭昶——先前吟兒的招降方式偏硬,反倒觸怒了郭昶,如今范遇和她一樣看準了郭昶的死穴,卻避開了爭鋒,語氣柔和,自然過渡,潛移默化,使得郭昶對這些事都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或許能消除雙方誤解也不一定……吟兒想,難怪林阡總要贊范遇心思細密、觀察狠準。范遇他,真是林阡手下最好的謀士。

  “如我所言,適才你的走火入魔之感,盟王有過,洪瀚抒效尤了,郭二當家,難道要因為仇恨和誤解,就被洪瀚抒影響了,讓自己也變成那樣的魔頭,將這種暴戾成性世代流傳下去嗎?還是應(yīng)該化解了仇恨,重新審視和接受彼此?”范遇勸到這里,淡淡一笑,“其實我抗金聯(lián)盟和你黑(和諧)道會都有著一樣的性子啊——直到最后一刻、也絕不放棄希望的性子……”

  “除此之外,我們還有一點從生來就都一樣,我們都是宋人?!币鲀貉a充。

 ?。牐?p>  “這么多年,甚少正道中人會說一句我們都一樣?!鳖伱脱壑朽邷I,“都說黑(和諧)道會是興風作浪的土匪、燒殺擄掠的盜寇,只有人說我們是禍害,沒有人說,我們都一樣,其實很多事情,我們都懂的,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們懂……”

  “是啊,很多事情我們都懂。朝廷軟弱,故土不復,世道兇險,戰(zhàn)禍不絕。這些,三歲小孩都知道,靠近邊關(guān)生活的我們,理應(yīng)比你們有更切膚的痛??僧旔嚭黄龋B生計都沒有,怎可能去談民族大義……”陳旭拍拍顏猛的肩,嘆息不已,“起先,真是矛盾得緊。做順民只有被欺壓的命,一旦叛逆了就只能被說成土匪??墒?,走上哪條路,就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想不到,陳旭和顏猛竟能率先被打動。

  “誰都知道,黑了就白不回來了,可是要生存下去首先就得活!”“懲惡揚善的大俠英雄,只能在夢里當當了……”聽他倆這么動情述說,顯然有不少黑(和諧)道會會眾心動,自是立場不堅定的結(jié)果。

  陳旭凄然:“這么些年,黑(和諧)道會就這樣,一邊承受著正道的辱罵、朝廷的唾棄、民眾的懼怕,一邊也牢牢記得,血肉之軀理當精忠報國。我們,何嘗不想殺了那幫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金人……唉,都是迫于形勢……”

  先前誤會了陳旭,如今才發(fā)現(xiàn),陳旭是黑(和諧)道會里難得的通情達理,應(yīng)該也是個懷才不遇的有為青年才是。出賣孫思雨,他可能是在勸阻不成后才推動的,甚至他對孫思雨更多的不是出賣而是盡可能的提醒和愛護。

  吟兒微笑:“這也許,就是我們雙方的區(qū)別吧。當你們迫于形勢必須做盜寇,我們卻在主動地實現(xiàn)著理想,雖然偶爾會犯錯,會絕望,甚至有時會懷疑,在心里不停地問自己,矢志抗金的我們,為何要先遇到一路又一路宋人為敵,黔西魔門如是,川東黑(和諧)道會如是,不可杜絕……”

  “盟主可否告訴我,為何你抗金的聯(lián)盟,要先遇到一路又一路的宋人為敵?為何一定要向黔西和我川東首先挑起釁端?”郭昶忽然轉(zhuǎn)過頭來,認真地問。

  “為保證將來抗金無后顧之憂,川黔軍民必當同心協(xié)力,一致對外。但若內(nèi)亂不絕,川黔豈能安寧?黔西魔門與你川東黑(和諧)道會,正是南宋西線之隱患!”吟兒答道,“郭昶,你一直以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無端起釁出師無名,其實不盡然。你黑(和諧)道會雖說是迫于形勢而形成,但有一點實在不可否認,那便是為非作歹、作惡多端,作為川東一帶的地頭蛇,多年來都擾得民怨沸騰、官府頭痛不堪、短刀谷又無暇管治,如此頑固,自是要靠我盟軍來收拾?!?p>  “說到底,還不是想勸我降你???”郭昶冷笑,卻還未及憤怒,已然被吟兒駁斥:“這是融合,不是投降!宋人與宋人之間,哪里有所謂投降?”

  吟兒放輕語氣:“黔西魔門投降之后,依舊由魔人統(tǒng)治,盡管有些魔人可能會覺得生活變苦了、不能肆意妄為了,可是他們也都已經(jīng)認同,最起先錯的是他們,是他們先剝奪了別人的權(quán)力。他們開始正視和周邊百姓的關(guān)系,不再一味欺壓,而是相安無事!如今來到川東,我相信黑(和諧)道會會比魔人做得更好,因為大多數(shù)魔人不通世情不懂人性,對盟軍只能臣服不算真正融合,而黑(和諧)道會,卻和盟軍出身一致,目的一致,甚至,立場信念都一致,本就是同一路人!”

  郭昶突然面露猶疑之色,顯然被吟兒這一句說動。

  可是,郭昶為何這一刻會有遲疑?

  吟兒不禁有些蹊蹺:我與范遇勸說了這么多句,軟硬兼施已經(jīng)消除了他們對盟軍的仇恨,也應(yīng)當打動了他們前來投靠,怎么看都應(yīng)該是一條通暢的路,無論如何都會比金人的條件更有利于他們……

  為何他到現(xiàn)在還有遲疑?難道有什么地方,她忽略了?

  通過這么近這么久的接觸,吟兒摸透了郭昶的個性,普通的威逼利誘根本不可能打得動他。那么金人又是憑什么拴住了他?

  “郭昶,相信你也一樣認可,正邪、黑白、敵我都沒有絕對,只有一種絕對,就是金宋之分?!币鲀簭娬{(diào)著,“既要抗金,那便該放下私仇,不是么?歸屬盟軍,也算是給我與林阡一次機會?!?p>  “二弟!”鄭奕噙淚,“你問問我,問問思雨,也知道這個選擇是錯是對!”

  “這……”郭昶低頭往下看,略帶猶疑。陳旭微微點頭,顏猛淚流滿面:“二哥……”

  “好!那便……給你們一次機會……”郭昶正色點頭,不忘語帶尊嚴。

 ?。牐?p>  天色暗紅,江湖在搖曳的樹影中洶涌。吟兒站在巖壁多時,不禁也有些累了,此刻看郭昶點頭,輕聲提議:“郭二當家,那就將繁弱劍取出來,先下去再說?!惫茟?yīng)言點頭,放松了戒備運力拔劍。

  一聲微鳴,逃不過吟兒的耳朵,就在背后不遠傳來,驀地漾起一絲不祥,心頭像忽然插進了一根刺……

  輕風起,石穴動,吟兒暗叫不好正待拔劍,晦明交替的驟變過程里,一道藍色的弧光倏地從她后方竄出來,來不及看清楚兵器屬性,吟兒首先就站不穩(wěn)被其猛勢擊落,沒有擋得了這偷襲。而她身后不肯棄繁弱劍而去的郭昶,分明有本事閃躲,卻為了護劍,別說讓步,就是手都沒松半刻,因此被那突如其來的武器硬生生釘在原地!

  是刀。

  這一刀又突然又毒辣,對準了適才斗劍的兩個高手,風力將沒有站穩(wěn)的盟主掀翻了打落下去,其勢不減正面過去穿透了郭昶肩背!

  郭昶自己還沒有想明白,鮮血已經(jīng)汩汩直涌,這一刀力量震得他整個左肩都血肉模糊,傷口觸目驚心令人不寒而栗。

  顏猛臉色慘白趕緊要上前救郭昶,那不速之客半空之中又出一刀,風力無窮直灌顏猛。摔落在地還未及起身的吟兒見勢大驚,看顏猛已然對著刀光沖上來找死,趕緊一腳將他踢在刀光之外,縱然只是刀光而已,吟兒的鞋也被刀氣鎮(zhèn)破!

  好險的一刀,如果不是因為盟主本來就站得不甚穩(wěn),恐怕現(xiàn)在也會如郭昶一樣被刺穿了,因為那一刀,本是對準了盟主的!范遇冷汗淋漓,背心都涼透。

  是啊好險……而且這一刀的力量,好熟悉,仿佛從前也領(lǐng)教過……

  吟兒抬起頭來,方知自己剛剛忽略的那一點是什么……

  剛剛所有的勸降,她都是在強調(diào)著金宋之分,可是郭昶還有遲疑。

  那是當然了,當這個幕后推手,根本不是金人,而也是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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