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鼠狼動,四方犬獸,均是心腹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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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點星火，在黑暗中不斷地閃爍。

　　黃鶴去的聲音在杜甫西閣前的風(fēng)中，尤其顯得低沉：“冰冰，還記得這里嗎？當(dāng)年師父還帶我們來過這里瞻仰舊跡啊……可是，訪舊半為鬼……”

　　冷冰冰撩了一把火，立刻添樹枝：“當(dāng)然記得，現(xiàn)下兄弟姐妹五個，全分道揚鑣，該死的也都死了……”

　　黃鶴去嘆了口氣：“邁山死了，你不后悔？”冷冰冰冷笑：“我苦苦哀求，你不照樣把鷺飛殺了??？”

　　黃鶴去有些生氣：“你別忘了，你早已嫁作他人婦，何苦還固執(zhí)地念著舊愛，簡直和紫煙一模一樣！”冷冰冰語塞，氣憤地轉(zhuǎn)過臉去不愿理睬。

　　僵持片刻，黃鶴去還是嘆了口氣：“你要知道，若松話里的意思，就是希望邁山和鷺飛一個不留。如此一來，和你有關(guān)的男人才只剩若松一個……天教你是易邁山的女人，又是他賀若松的女人?！?p>　　黃鶴去話中的人物，正是冷冰冰降金后改嫁的男人賀若松，之所以黃鶴去要順著他的意思，是因為他是金南的第一。冷冰冰早該了解，加入了金南的陣營，就終將殺死自己身為宋國盟主的前夫。

　　她卻不肯向賀若松妥協(xié)，依舊陰沉著臉：“就算他殺了鷺飛和邁山，也不能抹煞我的過去……”前夫易邁山倒是不可惜，最可惜的是她求而不得的白鷺飛。

　　黃鶴去續(xù)道：“這次金南金北鬧翻，主公只把白帝城的權(quán)力放給了我們金南前十，勢力比以往減半，現(xiàn)在抗金聯(lián)盟又云集此地，李君前厲風(fēng)行司馬黛藍一個比一個囂張，林阡鳳簫吟來者不善，局面還是很棘手……”

　　“而且，柳峻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和楚風(fēng)流在斗，抽不出身，所以來白帝城率領(lǐng)撈月教的這個，是他的侄孫柳斷云?！崩浔粺o擔(dān)心地說。

　　值得一提的是，向一和石暗沙相繼身首異處后，含沙派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但撈月教因為現(xiàn)任教主柳峻恰好是金南第四的關(guān)系，依舊活躍。

　　黃鶴去一愣：“柳斷云……這個人，要多加小心?！?p>　　

　　莫非幾日來迷上了圍棋，即使吳越不在，也要一人廢寢忘食地鉆研，黑棋白棋四處角逐攻城略地，沉浸其中不亦樂乎，閑暇時候憶起吳越的話來：“敵人想不到的也許就一個棋子，他再怎樣微不足道，都足以決定勝負(fù)?！蹦峭兄掳?，能感受到周圍人的混雜眼光：我能不能，做這樣的一顆棋子，讓哥來下？

　　想到這里，全身火熱，有些棋子，一旦入局，便扭轉(zhuǎn)勝負(fù)。

　　“少俠好是俊朗！”一個算命先生走到莫非身邊，莫非看了他一眼，沒多注意，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先生，準(zhǔn)備打發(fā)他走。

　　那人一把推開他拒絕：“看少俠的眉宇氣度，這一生飛黃騰達，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莫非睥睨了一眼：“發(fā)財有可能，大財就不求了?！蹦侨擞值溃骸吧賯b的兒子可以官拜大將軍！”莫非冷笑：“我兒子已經(jīng)是大將軍了，你算錯了吧？”那人甚是詫異，看了莫非良久，啞然失笑：“其實，少俠的父親才是大將軍吧……”莫非瞪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在下沒有父親！”那人面帶尷尬，許久，還是從懷中摸出一幅畫卷來：“少俠可曾見過這么一個女子？”

　　莫非瞥了一眼，不由得怔在座位上——畫上美人明眸淺笑，眼神含情，體態(tài)婀娜，長發(fā)及地，無比華貴，既神秘又迷人，美麗得動人心魄，不是云煙又是何人？莫非一愣：“她……她是誰？！”那人追問：“她在哪里？”莫非小聲道：“我不知道?！蹦侨撕吡艘宦暎骸吧賯b，你若不告訴我，我也不會告訴你躲避災(zāi)難的辦法——今年你的家鄉(xiāng)將會遭遇特大災(zāi)難！”

　　莫非嗤之以鼻：“我不信這些，你走吧！”

　　那人收起畫卷，冷冷離開。莫非無暇管他，回過頭來繼續(xù)盯著棋盤看。

　　

　　秘密據(jù)點里，消息無論真假，總會不脛而走，透風(fēng)的墻并沒有篩選的能力——

　　“聽說淮南十五大幫的莫非和金人還有勾結(jié)！”“他不是干了連環(huán)三案，是金國懸賞最多的欽犯嗎？”“被金國的名捕門抓了這么久還沒有抓到，難道沒有蹊蹺？老兄你動動腦子也猜得出來！”“那這么說，金國有人正在操控著他！”“怪不得今天看到個奇奇怪怪的人跟他算命，其實是在傳遞情報？”

　　謠言的主角莫非自己，在內(nèi)室一邊下棋一邊等待事態(tài)發(fā)展。

　　“那司馬黛藍還為何留他？”“誰知道啊，司馬黛藍一直都替他護短！莫不是看上了他！哈哈！”“金國那個人會是誰……”“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吧……”

　　有個戴斗篷的少年呷了口酒：莫非怎么可能是奸細？這幫宋人，真會自我分裂……想著想著，不覺嘴角一絲輕蔑的冷笑：自我分裂的國家，怎么可能勝出……

　　柳斷云，十七歲的他，代替柳峻領(lǐng)導(dǎo)撈月教來到宋人的中央，挑撥離間、暗殺分裂已有半月之久，積累了不少成功搗毀幫派據(jù)點的經(jīng)驗，此時，正出神地聽著，分析自己下一步該怎么走。

　　然而，黃鶴去和冷冰冰的擔(dān)心并非沒有道理——初出道的柳斷云，會不會低估這群同樣年輕的宋人，會不會不懂這些宋人的狡猾，他的敵人莫非，其實是在故意地引他去低估……

　　忽然內(nèi)室門開，言論霎時止歇，莫非攜帶棋盤，黑著臉穿過人群，什么也沒有辯解。

　　柳斷云在人群深處抬頭，看見莫非帥氣的面容，忽然有些同情他：聽大爺爺提起過，他是黃大人的兒子，他們?nèi)莶幌滤摹?p>　　

　　次日，古城飄雨。

　　在棋盤邊孤單下棋的莫非，能夠清楚地聽見四面八方的閑言碎語，表情再度偽裝成忍無可忍，演技天衣無縫。

　　“莫少俠……”

　　莫非抬起頭來，目光立刻撞到對面少年的眼，那眼神稚氣未全消，莫非預(yù)感到有魚上鉤，小聲問：“閣下是？”

　　“在下是和莫少俠不同分堂的堂主，在下叫宋修霖，在下聽得，實在是有些困惑……”

　　莫非氣憤道：“他們要說便說！我沒有降金！是他們胡亂猜測！”

　　“其實，在下早就慕少俠之名，我不信少俠會背信棄義暗投金人……”

　　莫非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可惜啊，現(xiàn)在聯(lián)盟之中有幾個人不懷疑我？”

　　宋修霖一笑：“莫少俠，身正不怕影子斜，總有那么一天，他們會相信你的?！?p>　　莫非聽他咬“他們”兩字時的別扭，心中狠狠地說：不要怪我，從你的眼神里，看到的是金人特有的驕傲，哼，“他們”會相信我，你不屬于他們，只有兩種可能，不是患難中的朋友，就是我要引出的敵人……

　　化名宋修霖的柳斷云大概不曾想到，他說第一句話起，就已經(jīng)被莫非當(dāng)作俘虜了吧……

　?。牐?p>　　黃鶴去望著滔滔江水，神色凝重：“冰冰，你去白帝城，把斷云換回來?！崩浔徽骸澳闩滤霾涣耸?？”

　　“不是做不了事……他端了淮南十五大幫那么多據(jù)點，目標(biāo)太大，他一驕傲，就會暴露身份……”

　　“可是，你得罪得起柳峻？”冷冰冰的疑問，其實問出了黃鶴去的恐懼。

　　正說著，手下帶來一個人，那人看見黃鶴去，立刻呈上一封信：“這是柳大哥讓我送來的?！闭f的正是柳斷云。

　　黃鶴去拆信來讀，臉色微變，冷冰冰接過去看，一目十行：“他要從莫非下手，把小秦淮和短刀谷也一并拔出來……可是，莫非還有利用價值嗎？聯(lián)盟對莫非并不完全信任……”

　　“有價值。別忘了，莫非身邊有吳越?！秉S鶴去搖頭，“斷云還是有些判斷能力，知道莫非和吳越的身世有多么值得利用。那就先暫且容他這么做吧……”

　　冷冰冰冷笑：“你自己的兒子，隨便你怎么利用。”

　　黃鶴去不理會這一句的暗諷，轉(zhuǎn)身對那信使說：“通知斷云，加大力度，警惕吳越，盡量拉攏莫非?！蹦切攀裹c頭便去。

　　黃鶴去嘆了口氣，繼續(xù)看那江水。大敵當(dāng)前，他實在不愿意再理會柳峻的威脅。然而可笑的是，他的兒子們，全都屬于敵人……

　?。牐?p>　　“野哭千家聞戰(zhàn)伐，夷歌四處起漁樵。”勝南和吳越站在制高點，俯瞰腳下風(fēng)云變幻，戰(zhàn)爭的悲壯和人生的多舛，均縮于杜詩一句。

　　吳越等待莫非走到兩人身后，輕聲問：“為什么要陷自己于進退兩難之境？”

　　“哥，這是一場暗戰(zhàn)，不會野哭千家，不會夷歌四處，但是會流血，會三峽星河影動搖……那個隱藏在淮南十五大幫的奸細，他要徹底端掉我們幫會在白帝城的據(jù)點，當(dāng)然要從聯(lián)盟陣營里找一個被聯(lián)盟排擠的人……那樣做，他就可以順藤摸瓜……”

　　吳越搖頭：“莫非，道理我都懂，可你不適合這樣做，這樣做你太危險了！”莫非往水中投石，笑著答他：“哥，也許我不了解自己，可是我很清楚別人。宋修霖此人，既單純又高傲，在我見過的奸細之中，只屬三流……”

　　“不行，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會同意你這么做……”吳越不肯令莫非涉險。

　　勝南忽然憶起楊鞍對莫非眼神術(shù)的欣賞：“其實，這么做未嘗不可。他們順藤摸瓜，也方便了我們按圖索驥?！?p>　　吳越疑惑地回過頭來看他，只聽勝南續(xù)道：“敵人的棋進了我們的領(lǐng)地，我們在封殺之前，要充分利用這顆棋。新嶼，從前我們在泰安，也參加過這樣的暗戰(zhàn)。你從旁掩護莫非，足以令那宋修霖上鉤……”

　　吳越有些回心轉(zhuǎn)意，轉(zhuǎn)過頭來看見莫非點頭微笑的表情，嘆了口氣：“好，莫非，你放心，哥會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