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任何一道景色躍進視線,都給人一種直壓進心間的抑郁感。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至耳中:“錢金龍!你死期到了!”緊接著的就是一陣兵刃相接聲,這女子是誰?勝南蹙起眉頭,他顯然聽過這個聲音,可是錢金龍此名,他壓根兒就不曉得!
云煙小聲道:“林大俠,這聲音好熟……”勝南不禁一怔,兩個字直接躍入心間:殷柔!
云煙雙眸閃亮:“是不是那個殷柔姑娘?”
勝南點頭,人生無處不相逢。
自從那日被風浪沖走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殷柔,本以為她已經(jīng)葬身江中,雖是初識,不免也有些感慨,卻沒料到她還依舊在世上,而且竟這么巧合,正在不遠之處與人比斗!
四人當下一同循聲而去,悄悄撥開樹叢,黑壓壓的林間,只看見兩把锃亮的兵器,殷柔的劍,和對方銀制彎刀。這場比武看似剛進行不久,殷柔雖年紀輕,卻不見得會輸,她對面的男人約莫四十來歲,打扮似商人。
莫非瞇著眼看了半晌:“我認識這個人,京口金龍鏢局的總鏢頭,他可以說一手攬了淮南所有的鏢局生意,名氣很大?!?p> 云煙勝南均詫異道:“他一手包攬?”要知道,現(xiàn)在京口鏢局最著名的人物,是葉文暻啊,哪里輪得到這錢金龍?!
莫非看他二人驚疑的表情,略帶不自信地摸摸后腦勺:“難道……難道不是嗎?”
勝南云煙齊齊搖頭,笑道:“當然不是……”
莫非哦了一聲,笑道:“看來有些江湖知識,我還得狠狠地去補了?!?p> 那錢金龍甚是警覺,聽到笑聲直往樹根處張望,卻厲聲喝:“李允之,你給我安靜些!”
勝南四人大驚,往樹旁看,原來樹底下還有一個氣息奄奄之人,他倚著樹,右肩像受了很重的傷,口里不停地罵著“奸賊”二字,應該就是錢金龍口中的李允之了。
?。牐牐牐?p> 殷柔哼了一聲,一劍飛快刺上:“錢金龍,你這惡賊,休想再害人,你死期到了!”
錢金龍哼了哼,彎刀揮掣自如:“自不量力!”
殷柔久之氣力不濟,暫落下風,錢金龍刀法平平,但膂力極大:“你到底何人,何故與我為敵???”
殷柔咬牙切齒:“如你這般背信棄義,能當上總鏢頭,真是老天瞎了眼!可惜啊,你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你費盡心機奪來的京口第一,幾年不到就被葉文暻輕易奪走,委實可憐!”她一用力,錢金龍似是一愣,彎刀被她挑了回來。殷柔再一劍補上,錢金龍慌忙提刀相抗,抵她反攻。
眼見這兩人斗得不分高下,莫非道:“那位姑娘你們認識?”云煙點點頭:“要救她。”莫非一笑:“她還不見得會輸。怪了,不知錢金龍和她之間有什么深仇,她招招都藏殺機?!痹茻煹溃骸霸S是她脾氣如此?上次也是一見面就差點砍死林大俠?!?p> 莫非莫如均覺神奇,勝南微笑道:“那還不是為了救你?”
忽聽樹下那李允之罵道:“錢金龍,你個無恥之徒,若不是我親眼目睹,竟不知你是個道貌岸然小人!哎喲,哎喲!”
錢金龍沉著對敵,胡須在風中如萬根金針:“隨便你怎么罵,你今天都不會活著離開了!”
李允之怒道:“錢金龍,你若敢殺我,我?guī)煾笌熜侄疾粫埬?!?p> 錢金龍哈哈大笑:“我殺了你,然后告訴你師父師兄是這里的一個女山賊殺了你,豈不是一舉兩得之事?”
殷柔冷道:“只怕你沒這個能耐!李少俠,你放心,我定會救你!”一劍出狠招,竟將那彎刀擊得更彎。
錢金龍從這一劍里看出些端倪:“你是殷江的什么人?!”
殷柔臉上俱是鄙夷之色:“原來你還記得?十年前你殺他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把劍,今天我要用這把劍殺了你祭奠他!”
錢金龍一笑:“原來是阿柔啊,都這么大了,那么,阿飛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殷柔被激起悲傷,眼中迸發(fā)出排山倒海的憤怒:“去死吧!”一劍直刺他咽喉,許是力道過大,擊得錢金龍即刻仰面而倒,似乎他已經(jīng)受傷。
殷柔一劍笑指錢金龍:“錢金龍,你也有今天!”然而瞬間錢金龍手中扣住暗器盒,嗖嗖嗖萬針齊發(fā),殷柔暗叫不好,無暇躲閃,斜路里忽然飛出幾把飛錐來,將針之趨勢全部改變!
殷柔緩過神來,方從危難中回頭,卻不能克制地要去報仇,立即上前去一劍刺入錢金龍身體中,那錢金龍顯然是對自己的偷襲勝券在握的,剛準備站起身來,卻連自己要死了都不知道,劍進血濺的一剎那,他渾身抽搐,想要掙扎,卻無濟于事。殷柔大仇得報,還不解恨,在他一命嗚呼之后拼命地刺了他十幾個窟窿,最后還把他頭顱殘忍割下,果真是父仇不共戴天。
?。牐牐牐?p> 殷柔心神已定,回身來見李允之:“多謝李少俠出錐相助?!崩钤手樕n白地回應:“姑娘見笑了,這些飛錐并非在下所發(fā)?!币笕崞娴溃骸澳橇碛懈呷嗽??”正想著,聽見木叢中有人大笑之聲。殷柔聽這笑聲如此之熟,看來者,不覺“啊”了一聲:“林阡!云煙姑娘?!”
勝南笑著走上前來:“殷姑娘別來無恙?”殷柔欣喜非常:“你們竟然沒有死?”云煙答道:“我和林大俠都是被人救了?!币笕崤读艘宦暎骸拔倚褋淼臅r候,已經(jīng)在自家寨中,我以為你們?nèi)肌雭硪呀?jīng)十多天啦。這十多天來,黃天蕩這邊不知多少人來打探你的消息,好人歹人都有……”
勝南一愣:“你不會告訴他們,我溺死在長江之中了吧?”殷柔最重誠信,這他是清楚的。
“沒有,我遇見他們,都絕口不提見過你。有些事情,說謊比實話更正確?!币笕嵋恍?,“對了,這兩位是?”
勝南趕忙向她介紹莫非:“他叫莫非,剛剛那幾把飛錐便是他所發(fā)!”
殷柔打量了莫非一番:“好身手!他那么快,你更快!”
莫非笑道:“他那伎倆我經(jīng)常見,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想不到,會助你殺了他。”
忽聽李允之痛苦地大叫一聲,云煙忙上前去看:“少俠,你怎樣啦?”
殷柔俯下身去拔下他右肩的一根細針來:“是錢家的暗器,被喂了劇毒,中此毒者欲保性命,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nèi)斬斷傷處!”
李允之大驚:“姑娘可有解救方法?”殷柔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可憐這李允之千萬個不愿意,為了續(xù)命必須伸出手臂來給人家斷掉,旁觀之人見到這樣的情景,都扼腕嘆息,不知他將來怎樣地闖蕩江湖,或者說最基本地生活……
?。牐牐牐?p> 那李允之從昏迷中醒來之后,一直不肯言語,言謝之后便孤苦一人走了。殷柔看著他步步遠走茫然的背影,嘆了口氣。莫非問道:“那位被錢金龍殺死的殷江,原是殷姑娘的父親?”
殷柔點頭:“說來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父親和錢金龍都是鏢師,也是總鏢頭的競爭對手,錢金龍為了總鏢頭的位置,趁有一天喝酒暗害了我父親,當時我和哥哥還小,娘親雖然知道實情,卻礙于他勢力報不了仇,于是她就帶著我和哥哥到黃天蕩來避世,伺機報仇!”
莫如點頭:“想不到,錢金龍那么德高望重,私下也是卑鄙小人……”
殷柔一愕,笑起來:“德高望重?多少年前的事了!錢金龍在京口的生意,幾乎被葉文暻奪光了!”
云煙輕聲道:“他們也有仇……”
她一定是在想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
可是有什么辦法阻止仇恨?沒有仇恨的推動,有人會失去目標,有人會不明方向,所謂江湖,也不會發(fā)展下去。想來也真可笑,為了報仇,滿手血腥,古往今來,暴亂大多都是用暴亂解決的。
殷柔苦笑道:“不知怎的,我們殷家像是跟京口的鏢局杠上了,爹爹被錢金龍暗殺,現(xiàn)下哥哥又被葉文暻騙去……”
是巧合嗎?不是,有些人,一生都會被一種事情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