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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第80章 散聚(1)

南宋風煙路 林阡 4960 2010-06-21 13:13:19

  尉遲雪鳳冠霞帔嫁入秦家的晚上,月在樹梢,被枝條切成兩個半圓。

  吟兒倚在窗前:“這是個什么世道?明明是悔婚、逼婚,卻成了名媒正娶!”沈延在桌旁:“有什么辦法,咱們又不能參與,他們這些大戶人家,一定要門當戶對,哼,門當戶對……”林勝南點點頭:“像厲風行和金陵一樣既門當戶對,又兩情相悅的,還是在少數(shù)?!币鲀簢@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來。

  西江月左手中捧著一件小物體,右手里不知握了什么利器,林勝南好奇地望過去,發(fā)現(xiàn)他手里雕刻出一張縮微的山水畫,雖然很小,但其中高山流水、依稀可見,勝南不由得贊道:“西兄眼睛真是利害!這么小的物品,可以雕出這么多圖案來!”

  山庭柳則在另一張桌上忙碌著:“我今天在街上買到這種竹紙,又軟又滑,善于筆鋒,適合寫字,而且不易被蟲蛀,價格也很高呢!”吟兒走上去摸了摸:“是還像個樣?!?p>  勝南看江西八怪中每人各懷神藝,贊:“吟兒,你總說,江湖上的師兄弟都會搶奪掌門之位。但這種矛盾在江西八怪里,似乎看不見一絲影子。”

  吟兒一驚,八怪齊齊被這問題吸引了思考,醉花陰說:“那是師父明智,教了我們八個人的八種技藝,只適合配合,不適合爭鋒?!?p>  沈延點頭:“要使師兄弟不爭奪掌門之位,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設(shè)掌門之位?!?p>  勝南若有所思:“其實用到某些幫派去,又未嘗不可……”不覺一驚,滿手冷汗:那么,怎樣才能使兄弟兩個緩和?

  他知道,現(xiàn)在的情形不容樂觀,因為天驕所說,秦川宇的表態(tài),在“進退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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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江西八怪那七位師兄有急事要出建康處理,吟兒送七位離開,一路歡歌笑語,等他們都走了,才好像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雖然有勝南在側(cè),一邊哭一邊踢路旁林中之石粒,勝南輕聲道:“好了,還會再見的啊,別難過了……”吟兒故作不屑地笑:“我哪里是為他們難過?只不過有點氣而已……”“氣什么?”

  吟兒一笑:“東西全是我偷來的,全被他們帶走了!”轉(zhuǎn)身就往回路走,一瞬間的回眸,勝南心念一動,覺得似曾相識,竟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只是,那感覺偷偷地出來又立刻在心中散了,當時,也沒有在意。

  兩人策馬往城中行,忽地聽到亂馬奔騰之聲,吟兒皺起眉:“好像在打仗?。 眲倌弦惭暱慈?,果真見到一大批馬隊,中間似乎圍著什么,停滯在道中央。

  走近些,終于看見馬隊,但并未完全包圍起來,而是和中間兩匹馬保持了很大距離。馬隊眾人似乎有所顧忌,人多勢眾卻沒有一個敢上前一步說一句話的。

  吟兒見當中兩騎是一對美貌少女,與自己年齡相仿,皆生得清純可人,怒道:“居然又逼婚!不要命了!”說罷要上,卻聽那兩個少女齊聲質(zhì)問馬隊:“你們是哪個香主派來?!”

  勝南趕緊拉住吟兒:“是江湖中事,不是搶親!”

  吟兒一愣,馬隊帶頭人大聲道:“在下奉賀思遠賀香主之命前來,逼你倆交出位置!”

  林鳳二人皆一驚:賀思遠,這名字有些熟稔!

  “想得美!”其中一個少女從馬上躍下,馬隊立刻退后一些,少女似乎沒有兵器,取了馬鞭就用:“我不信是賀思遠派你們來,若你們強逼,那只管上!”

  為首那漢子哼了聲:“得罪!”

  這少女驚人得很,操起手中這馬鞭,手里揮出的全是精湛招式,另一個少女神色里也不見絲毫擔心,旁觀著姐妹的游刃有余,穩(wěn)操勝券。鳳簫吟驚嘆:“這小姑娘武功不錯啊,不拘泥于兵器,手上有什么就拿什么打!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去參加云霧山排名?”

  “不是所有的幫會都跟短刀谷一個抗金理念啊……”林勝南悄聲說。

  兩句話的功夫,這少女把對面那強壯大漢殺得無路可退,嘶一聲漢子衣袖已經(jīng)被割破,而割破之物,還是如此平凡的馬鞭!

  馬隊眾人雖只見這兩招,卻心驚膽顫,潰不成軍地往后急退。

  未動手的女子冷冷說:“回去告訴你們賀香主,大小橋不是鬧著玩的!”

  話音剛落,馬隊散的散逃的逃,向四面八方去了。

  動武少女朝佇立原地的鳳簫吟嫣然一笑,走上前來:“多謝姑娘剛剛的夸獎?!?p>  吟兒一怔,想不到方才自己那么小聲都能被她聽見,頓然意識到這大小橋來頭不小,吟兒雖然平日里性格張揚慣了,卻也知道不能被牽扯進這幫會之爭,胡編了兩個姓名,與大小橋寒暄幾句,拱手作別。

  看她二人風塵仆仆地絕塵而去,吟兒輕聲道:“不知這大小橋是淮南哪個幫會之中的?還有賀思遠又是誰來著?”

  勝南低聲道:“他們內(nèi)部之爭,咱們是外人,還是不動聲色得好?!?p>  吟兒一怔點頭,笑道:“我突然間明白了,玉澤姑娘為何喜歡你,因為你才能保證她的安全……”

  勝南一愣,蹙眉道:“我只希望,以后不要連累了她……”

  吟兒微笑道:“可是不管怎么說,你行事都給人這種感覺,你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安全感?!?p>  勝南笑笑調(diào)侃著:“你就不是了,你是危險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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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有些暗了。

  初秋的建康,已經(jīng)開始微冷。天的色調(diào)也是一樣。

  天邊的霞散成綺,如緞,似練,漂浮于空中,像散不開的羽毛云錦,由遠處的深紅,轉(zhuǎn)向近處的淺紅、淡紅、暗紅,云層也有厚薄之分,隱隱約約見得到一絲別色,是界于綠藍之間的一抹,夾雜在云霞里,和城東郊的這片大森林,同樣暗淡地綠著,同樣灰白地綠著。晚霞染紅了天,染紅了水,卻始終吞噬不了綠,秋天的夕陽,余暉很長,拖沓著,似乎想帶走一些荒涼,但留下的,卻更荒涼。

  只是建康城永遠不會像天空這般寧靜。遠處依舊的斜日寒林點暮鴉,而潔無纖塵的天空下面,照樣擠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瞧那陣式,同剛剛圍攻大小橋的如出一轍。林鳳兩個策馬上前走,往那人群中觀望。

  核心中央是個黑衫男子,手中武器為鞭,抽撤自如,氣勢凌人,輕輕松松就將對手打得落花流水,他身后的嬌小女子,被他保護著擋在身后,微笑著勝券在握的樣子。這男子雖然占了上風,臉色卻緊緊繃著,給人一種異常穩(wěn)重之感,沉著冷峻,大有領(lǐng)袖之風。

  吟兒圍觀的時候,不忘小聲議論,先是一直稱贊他武功,不知怎的,就論起他外貌來了:“這人長得好老啊,像個二大爺……”勝南本來緊張地旁觀,聽到這句,忍不住噗哧一笑,其實人家長得是成熟些,但也沒有吟兒說得這么夸張啊……

  那男子似乎聽見了,瞪了吟兒一眼,人群之中有人大喊:“李香主,考慮好沒有?交出還是不交???”

  那李香主“刷”一鞭兩式,直襲人群,鞭及之處,無人不躲,躲不及者必傷,但李香主明顯是留了余地,沒有痛下殺手,只是教訓了他們就立刻收回鞭來,轉(zhuǎn)過身去溫和問:“思遠,沒事吧?”

  思遠搖搖頭,吟兒近處看見那思遠姑娘,身形似是一個熟人,卻不記得在哪里見過她,勝南也問:“我們在建康是不是見過她?”鳳簫吟點點頭,卻不知在哪里見過。

  李香主大聲道:“回去告訴白路,說我不相信她會這么做!”

  他似是很有威信,話音剛落,那幫人紛紛四下逃竄,竟然還有些人面帶著恭敬的神色。

  李香主走到驚詫萬分的吟兒身前:“我哪里長得多老,只是比實際年齡大了點。姑娘家不要亂講,更不能用‘大爺’來形容我!”

  吟兒一愕,面紅耳赤。思遠姑娘從后上來,拉了李香主一把:“君前哥,咱們走吧,不要節(jié)外生枝!”

  李香主點頭,沒有向她算賬,二人一同策馬走了。

  吟兒道:“又是兩個會家子,這是什么幫會啊?四分五裂了已經(jīng)!”

  “或許不是同一個幫會。”勝南一笑,“淮南幫會多而亂?!?p>  “可是,淮南十五大幫都在司馬黛藍掌控中,慕容山莊有慕容荊棘坐鎮(zhèn),都不可能亂啊!小秦淮?雖然總舵主去世,也不會這么分裂的……”吟兒若有所思。

  “可惜我最近見到的都是小秦淮的分香主,對內(nèi)事不甚清楚?!眲倌险f,畢竟紅襖寨最近和小秦淮鬧不快,反而使得他對這幫會一知半解。但他和吟兒一致認為,那么大的幫會不可能像這樣一盤散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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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鳳二人和李香主背道而馳,趕了一小段路,歷史就重演了第二次,郊外又一陣亂馬奔馳,打得不可開交,模糊間看見一個小女孩與一個光頭小子夾在中間,鳳簫吟氣道:“這些人不要臉了,居然欺負小孩子!”立即飛身去打抱不平,玉劍一出,武林盟主的氣勢全然收不回去,那群等閑被她亂了陣腳,邊撤邊怒道:“好啊,打不過手下就找?guī)褪郑≌娌焕⑹窍阒?!?p>  吟兒看他們逃光了,救下這一男一女,滿心以為他們要酬謝自己一番,誰料剛剛轉(zhuǎn)頭,那光頭小子就嚷道:“誰讓你插手了?!”似是不滿至極,鳳簫吟慍怒道:“你小子忘恩負義,本姑娘救了你,你連個謝字也不講!”

  “不問發(fā)生什么事就管別人內(nèi)事,算什么打抱不平!”那小子說完,一鞭抽過來,鳳簫吟大驚,趕忙提劍相迎:“小毛驢,你敢恩將仇報!”

  勝南尷尬不已,又拉不住她,當即抽出雙刀來隔開二人,那小子轉(zhuǎn)身就走,女孩趕緊拉住他:“南兒,不得無禮!”她滿臉歉意,走到吟兒面前:“姑娘,真是對不住,小弟不懂事,還請見諒。南兒,快向這恩人姐姐道歉。”南兒一百個不愿意,女孩甚是尷尬,她和吟兒差不多年紀,而南兒很小,才八九歲大,女孩見了禮,輕聲道:“在下白路,他是義弟江南,未請教兩位姓名?”

  “白路?”勝南耳熟,“圍攻李香主的白路?”

  白路一驚:“君前哥怎樣了?你們……怎么認得他?”勝南道:“有過一面之緣,適才他和一個姑娘正在被人圍攻,不過已經(jīng)平安無事了?!?p>  白路舒了口氣:“那就好。剛剛見到閣下用雙刀,難不成閣下是……”

  勝南點點頭:“在下林勝南,這位是新盟主?!苯愕軆蓚€均是一驚,江南哼了一聲:“男的可以考慮,女的就不能入會了!”

  吟兒面帶輕蔑:“口氣好大,你那什么破爛幫會,請我去我都不去!“

  勝南趕緊扯了扯她,這時遠方吹起什么聲音,白路江南均轉(zhuǎn)過臉去,應(yīng)該是他們幫會的暗號了。白路果真匆忙道:“兩位武藝,下次再領(lǐng)教了,再會!”說罷姐弟倆往回路去,勝南疑惑不已:“他們小小年紀,就已經(jīng)在幫會里當香主,而且奇怪的是,這幫會還想吸我們?nèi)霑?p>  “大言不慚,分裂成這樣子……”吟兒嘲諷。

  勝南笑笑看著她:“那個大小橋,還有李君前,應(yīng)該也是這幫會里的,都被咱們碰上了,還算是有緣?!?p>  “不見得是有緣,或許是因為他們成天都在外面打殺?!焙龅叵褚魂嚭谛L刮過,鳳簫吟、林勝南齊齊后退數(shù)步,吟兒手一松,馬繩脫手,心愛之馬瞬間不見,回過神來,塵土飛揚,留在眼前的只有一匹老馬,勝南也在同時,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的馬眨眼間已經(jīng)換成一匹氣喘吁吁、像日夜兼程趕路的舊馬,再抬頭的時候,那兩騎已一并往東走了。

 ?。牐牐牐?p>  吟兒哪里容得人家偷自己這神偷的東西,隨即運起輕功去追那兩匹馬,勝南心下大疑:難道柳老前輩到了?可是他動作沒有這么快,也不會連招呼也不打啊!

  稍一遲疑,緊跟著棄了兩匹馬也追上去,老遠就看見吟兒攔下了那兩騎,喋喋不休地理論著什么,近了才聽見吟兒道:“憑什么要換給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前輩,存心欺負后輩!”

  眼前兩個陌生中年男人,看似弟兄兩個,都非常強壯,蓄了滿下巴的胡子,其中一個不客氣地說:“說了舊馬里有報酬,快讓路,老子沒功夫和你耗著!”

  吟兒大怒,勝南趕緊上前道:“未請教兩位尊姓大名?”

  原以為他們會禮貌回答,誰料先前那個竟然怒氣沖沖道:“竟然連我倆都不認識!難怪不肯換馬!”

  吟兒看他生氣的模樣滑稽,笑道:“真不認識,報上名來!”

  那人道:“在下南龍!”旁邊一個道:“在下南虎!”兩個齊說:“人稱龍虎二絕?!?p>  吟兒哦了聲:“巧啊,我們也被人叫做龍虎二絕?!?p>  南龍南虎面露驚訝,似乎相信了,齊問:“請教大名?”

  “我叫盛南龍,他叫管南虎,我們兩個專門管教龍虎的?!?p>  兩人一愣,都哈哈大笑起來,勝南看他倆笑聲力足,顯然內(nèi)力深厚,想起了什么:“兩位……龍虎二絕……難道是小秦淮的龍虎二絕!?”

  南虎微微一笑:“正是?!?p>  南龍道:“那你們說,在淮南的江湖上混,需不需要認識我們?”

  吟兒笑:“怕你們不成?他是短刀谷未來的總首領(lǐng),對小秦淮才不屑一顧!”

  勝南大驚,南龍南虎齊來看他:“原來是飲恨刀駕到了?。俊?p>  吟兒道:“看在同道面子上,我就換給你們兩個,不過聽說龍虎二絕向來在姑蘇活動,怎么有空到建康來?”

  南龍道:“只因會中瑣事變多。相信你們都知道了,總舵主身亡之事……真的急著趕路!有空再敘!告辭!”道別過后,龍虎二絕絕塵而去。

  吟兒也不去舊馬上找報酬了,邊走邊笑,勝南道:“不就是個小秦淮么?給人家一點點好處就這么喜滋滋的?”

  吟兒笑道:“林勝南,將來你是短刀谷的人,現(xiàn)在前十名里面,獨孤大俠在慕容山莊,厲風行和金陵自己已經(jīng)建了南方義士團,楊宋賢和吳越兩個早就是紅襖寨的幾當家了!葉文暄從政,洪瀚抒有祁連山,宋恒有宋家堡,我要爭爭氣,撈個小秦淮首領(lǐng)當當!”

  “可是,怎么個撈法?”勝南聽出她想進資格老、歷史久的義軍。

  “所以現(xiàn)在我就要給小秦淮首領(lǐng)一些恩惠啊,只要是小秦淮的首領(lǐng),我個個笑臉相迎!”

  勝南笑道:“虛偽透了,或許你已經(jīng)得罪了一些人,到時候,南龍南虎推薦你,別人不贊同?!?p>  “怕什么?聽說白翼好像很贊賞我,雖然他去世了,生前一定夸過我?!?p>  “說起來,小秦淮除了龍虎二絕之外,幾乎沒有特別有名的會家子,白總舵主一個人,實在很辛苦,他發(fā)生意外,實在不是時候?!眲倌硝久?。

  “哎,是啊,江湖不能只靠老前輩撐著臺面,所以新老交接的時候,是江湖最關(guān)鍵的時候。”吟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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