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陷囹圄(2)
終于從傳說變成現(xiàn)實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心里防備。
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角色?同齡人里武功的巔峰,擁有武壇至高無上的地位,江湖的統(tǒng)帥、武林的天驕……
“當(dāng)年一窺武林容,四起干戈萬戶空?!边@是徐轅在金國樹立的威名。他是薛無情手下第一個全身而退的小輩,是三足鼎立當(dāng)之無愧的“之首”。
“馮虛一刀憑風(fēng)舞,敢赴青天亂星辰?!彼{玉澤的評價。說的是徐轅的馮虛刀,毫不青澀地統(tǒng)帥南宋武林,向金國一切邪惡、巨大的勢力公然宣戰(zhàn),亂他們的棋局。
百步穿楊的箭法。
坐斷西南的魄力。
誰見了不躲避,誰見了不退讓?
可是他之所以成為武林公認(rèn)的天驕,不單靠馮虛刀、御風(fēng)箭,還因為他身上有九分天下所沒有的領(lǐng)袖氣質(zhì)和虛懷若谷的性情。
同輩人中,大概唯有他的聲音,能令混亂即刻平定下來吧。
真的……有如夢境般遙不可及……
?。牐?p> “天驕,我想討一個公道!華家和陸家一味欺壓我們,是不是瞧不起我們紅襖寨?如果是,那好,我們即刻收拾包袱走人,抗金聯(lián)盟都沒得做!”宋賢的脾氣立刻發(fā)作。
徐轅看事態(tài)嚴(yán)重,猜出了幾分:“蔡大哥,你是怎么回事,怎會和紅襖寨幾位首領(lǐng)爭斗?”
“這不能怪我們,只因這個人身上有李龍吟的暗器,我猜他們一定是以此相互通信,可是,萬萬料不到……他們幾個住我這里,居然是義軍首領(lǐng)?”蔡柱基面色尷尬。
“那不一定,他們兩個是首領(lǐng),他可不是,天驕,這個人祖上就是奸細(xì),他不是好人!前些日子打傷華家少主不說,今天差點殺害我,大伙兒親眼看見了?!苯侠涑?,“他父親就是當(dāng)年出賣泰安義軍的叛徒張安國,大家都認(rèn)得!”
人群喧嘩起來,徐轅當(dāng)然不可能信他一面之詞:“若無切實證據(jù),切莫枉自推測。你們?nèi)齻€先隨我來,這件事交給我解決。”
勝南和徐轅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江晗突然想到什么,輕聲笑:“天驕,在下突然想到一些巧合的事情,不得不多嘴一句——這位奸細(xì),就是去年在大理赫赫有名的林勝南,玉澤姑娘的新歡啊?!?p> 徐轅勝南皆是一愣,勝南明白江晗的挑撥離間用意何在,自是擔(dān)心徐轅記下這奪愛深仇,徐轅果真留意到他,仔細(xì)打量了他一番,卻沒有作出任何表態(tài),繼續(xù)往回路走。
江晗原本想看一出好戲,卻見徐轅穩(wěn)重若此,不由得“啊”了一聲。吳越宋賢鄙夷地笑著從他身旁走過去,宋賢嘲諷:“你以為人都像你?”
勝南剛才和徐轅眼神交流,沒感覺出他有任何的不愉快,實在看不穿他的內(nèi)心……自己闖蕩江湖這許多年,還真的沒見過哪個年輕人能如此淡定。
風(fēng)波總算可以平息,勝南等人心中都很踏實,相信徐轅一定會還他們一個公道。
突然人群一陣騷動,只聽一個帶著濃厚方言味的聲音傳來:“啊!我認(rèn)得他,他也在場!不錯,就是他!”
徐轅停下腳步,問身旁仆人:“又是誰在那邊起事端?”仆人道:“好像是短刀谷在林老前輩墓附近找到的一個樵夫……”
徐轅大驚,循聲而去,那樵夫雖在人群深處,還是被徐轅一眼剔了出來,當(dāng)是時,柳五津已經(jīng)從人群中飛奔過去:“什么人?是哪個人!”短刀谷眾將一擁而上,柳五津揪住那人衣領(lǐng),半帶威脅的口吻:“你認(rèn)清楚,是哪個人?!”
徐轅立刻親身趕去,人群亦跟著轉(zhuǎn)移向那個目擊者,勝南聽到那樵夫的話,不知是真是假,思前想后,記憶里哪里有這個樵夫的存在?苦于鳳簫吟也不在場,無法詢問她當(dāng)時周圍環(huán)境,握緊了拳頭,好啊,上天存心要考驗我林勝南,考驗飲恨刀和林阡?打定主意:就算那樵夫聽到了爹臨終前認(rèn)我的話,我矢口否認(rèn)便是!
豈料那樵夫根本就沒有揭發(fā)他是林阡的真相,而是伸手指過來:“就是他啦,你們找的殺人兇手!他和死的那個比武啊!”
勝南一震,萬料不到他當(dāng)日看見的只是這么一小段內(nèi)容,萬料不到,還未從一個不白之冤脫身,就立即陷入另一段,他這許多日的忍耐和隱瞞,全都白費了!
?。牐?p> 就這樣,在人生的道路上,再次遭到孤立,再次逆境環(huán)繞,空曠的街上,一頭是黑壓壓的人群,一頭就勝南一個人,被迫迎接來自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眼光,這之中,只有宋賢吳越可能信他,但是自己從未和他們提及當(dāng)日的事情,只會令他們擔(dān)心、驚詫!
他攥緊了拳,父親臨終的樣子和囑托均充斥心間,他心徹底亂了,不知是拯救自己還是犧牲自己?!
原來路上依舊荊棘滿布……
徐轅怕柳五津一時被仇恨沖昏頭腦,緊緊拉住他,問那樵夫:“你敢肯定是那個人?你親眼所見?”
“絕對不會錯!那天我本來在睡覺,聽見有人打架,好奇起來看,就看見這小子跟那老的打,打得還蠻緊張的,旁邊還有個小女孩……我一時害怕沒敢看下去,但過了一會兒耐不住好奇再去看的時候,老的那個已經(jīng)死了,這小子搶了他的兵器,和那個小女孩把老的埋了,就這么多?!?p> 徐轅蹙眉,邊聽邊判斷真假,柳五津大叫一聲,提刀沖過去即刻就砍,拼了命要報仇可是力氣剛剛發(fā)到敵人面前就剎住了:“勝!勝南?。俊?p> 柳五津的刀停在半空,砍不下去,他不敢相信一切居然是勝南所為?這個人他甚至和林楚江在江洋道上提起過,還勸林楚江說英雄莫問出處!然而現(xiàn)在這個在他面前一動不動的黑衣少年,不是勝南是誰???不會的,不可能的!然而,事情太巧合了,勝南確實有太多的奪刀動機了??!
江晗冷笑:“我就說,他是金國奸細(xì),你們偏偏不信!”
眾人齊聲道:“殺了他柳大俠!為林老前輩報仇!”
勝南一驚,回過神來:“柳大哥,我沒有殺他!”
江晗哈哈大笑:“那么林兄弟,你這皮囊里裝的是什么?”
宋賢一驚,想起前幾日在勝南病危時,自己倉促從他背上取下的這皮囊,的確比過去重了不少,心念一動,趕緊搖頭:“不可能的,一定有誤會,這當(dāng)中一定有誤會!”石磊低聲道:“可是這樣才算有了解釋,為什么勝南背上會有很重的刀氣所傷,是因為那天那個店小二踢了他一腳……”吳越緊繃著臉:“別說了!”
勝南下意識地牢牢護著皮囊內(nèi)的東西,柳五津輕聲卻威嚴(yán)地命令:“勝南,打開來!”
他不打開,打開的話一切就回不了頭,打開來就只有兩種結(jié)局,一,他死,背上殺死林楚江的罪名安安靜靜地死去,卻讓那個叫柳峻的兇手逍遙法外,二,他活下來,繼承飲恨刀,搶了弟弟的東西,奪回林阡這個名字,后患,動蕩,不堪設(shè)想!
“打開來!”柳五津注視著勝南顫抖的雙手,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種他殺林楚江的理由,可沒有一個令自己信服,然而,勝南遲遲不肯打開皮囊,證實了他心虛!
由不得他不打開,柳五津當(dāng)然要逼著他打開!
以柳五津的武功,來逼大病初愈的林勝南出刀,只是幾招之內(nèi)的事情。沒有后路可退,在柳五津的刀最威脅自己生命的時候,連勝南也不得不寧愿負(fù)罪:不錯,現(xiàn)在他不該退讓,無論如何,必須從這次危機中逃出去!
勝南走到末路,腦中一片空白,終于在柳五津的緊逼之下,幾乎本能地抽出飲恨刀!
?。牐?p> 只是,飲恨刀一出現(xiàn),所有人心頭都被重重一擊!
贓物獻世,徐轅舉手一揮,云霧山弓箭手全都包圍過來,劍拔弩張的氣氛下,眾人望著柳五津和林勝南的生死之戰(zhàn),屏氣凝息……一招,兩招,多少招?宋賢哪敢再看:“荒謬!他殺林楚江干什么啊?他腦子有病才會去殺林楚江吧!”
吳越也是難以置信:“不會,絕對不會……”提起覆骨金針來——可是,他怎么可以為了勝南去射殺柳五津?
無論如何,飲恨刀的確在勝南手里,眾英雄全部都提武器在手上,恨不得立刻取代柳五津,親手殺了林勝南!
逆境中,勝南和柳五津終于從忘年之交轉(zhuǎn)變成敵人,盡管柳五津的眼神里寫滿了痛心和不解,勝南卻依舊不肯說半句真心話,他帶著平靜的面容,迎接柳五津每一招每一式并且還擊,左右兩路,巧妙周旋,和柳五津一直堅持著平手——
徐轅面色沉重地看著,難掩驚詫,他看得出林勝南的刀法,是根本可以駕馭雙刀的!
宋恒走到他身邊:“天驕,你也看出來了嗎?上回我和他交手,就以為他是林阡……”徐轅蹙眉:“他不是。”
宋恒輕聲道:“可是,他刀法這么熟練,正是他搶奪雙刀的原因所在,試問哪個刀客不想要飲恨刀???”
徐轅看柳五津遲遲不能得勝,甚至好幾次都被勝南刀光籠罩,低聲道:“師父的仇,一定要報?!绷殖侵更c他刀法的師父。
宋恒道:“可是,怎么插手?他跟柳大叔斗得那么緊,萬一插錯了手,就誤傷了柳大叔!”
徐轅冷靜地望著戰(zhàn)局里林柳二人的刀光和身影,驀地奪過身旁之人一把弓來……電光火石間,只見一支利箭從人群中飛快穿出,沖破刀光的重重包圍,沒有射歪半寸,扎在毫無防備的勝南左肩,勝南哪里料到這一箭這么快這么重這么準(zhǔn),一陣劇痛迅速從他肩頭蔓延開來,不刻,整個左臂都無力動彈。
勝南身上剛剛中箭,面前柳五津一刀已至,勝南眼疾手快,勉強提刀去攔,但被柳五津一撞,傷口隨即迸裂,鮮血流了一地,這一刀雖然接過,卻擋得住攻勢擋不住力道,勝南突然覺得痛徹骨髓,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脫力倒在地上——不行,林勝南,你必須有知覺,必須有知覺……
可是心里再怎樣狂吼,也控制不住疼痛的襲擊,他倒在血泊里,感覺到自己的溫度再次流逝,知覺也隨之越來越遠(yuǎn),可是,好像還有力氣,去握住飲恨刀,握住飲恨刀不放……
就在生命最苦難的時候,他驟然對這雙刀有了依賴,這種依賴淹沒了當(dāng)時無物相助的他:對,在親手交給弟弟以前,飲恨刀不能經(jīng)任何一個外人的手……誰知道誰正誰邪!
?。牐?p> 柳五津氣惱至極,見他倒地竟轉(zhuǎn)身就走,眾人看勝南暈厥,齊齊上來,不管什么動機,個個想要飲恨刀,但勝南卻將它們牢牢攥在左右手上。宋恒一急,抽出玉龍劍來想砍他手,不料獨孤清絕立刻抽劍攔他,宋恒怒道:“你干什么?縱容奸細(xì)嗎!”眾人亦紛紛譴責(zé),獨孤清絕冷冷道:“你們砍他哪兒都可以,就是不能砍他左手!”宋恒又好氣又好笑:“憑什么?!”獨孤清絕傲然:“因為左手很重要!”
宋恒白了他一眼:“瘋子……”正要去砍,厲風(fēng)行也立刻拉住他:“在人家昏迷的時候砍人一刀,不是英雄所為啊!”宋恒冷道:“對付殺害林前輩的奸細(xì),需要用英雄手段么?”厲風(fēng)行覺得有理,啞口無言,獨孤清絕理由怪誕,卻成了保住林勝南的唯一力量:“你們誰敢砍他手,休怪我殘情劍無情!”
宋恒偏不怕他:“你這么緊張,難不成你也是李龍吟的同黨,金國奸細(xì)?!”獨孤清絕先一怔,不饒人:“你急著將他滅口,難不成你也是?!”兩人要動手,徐轅連忙阻攔:“宋恒,先不要砍,事情還有很多疑點,也許還有內(nèi)情!”宋恒道:“人贓俱獲,不可能不是他做的?!比A一方搖頭:“這少年一直沒有承認(rèn),出刀更是被逼無奈。我贊同天驕的話,先關(guān)押再說,莫要冤枉了好人?!?p> 宋恒道:“這樣也好,如果查出來真是他覬覦飲恨刀暗害了林前輩,那就等林阡回來,將他手刃!”
“林阡”兩字在旁人耳中一擦而過,勝南卻像被雷震了一般:林阡,不錯,飲恨刀……林阡……
知覺流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