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有選擇,那么接下來凌志便不得不在老和尚的指引下,開始試著和玉佩,或者說玉佩里的靈魂溝通。
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確實很困難,因為那玉佩里的靈魂并不是完整,甚至也不是蘇醒的,只是以一種完全虛無的形式存在,它有它的意識,但這種意識不是思想,而是一種本能,或者說是屬于本真大師的殘念,也就是他唯一殘留下來的念頭,極有可能這靈魂和力量也正是因為這一執(zhí)念而存在的。
那么這念頭會是什么呢?它為什么而存在呢?
現(xiàn)在沒有人知道,而凌志所要做的,就是不僅要去讀懂它,更要懂得如果喚醒它、控制它。
“眼觀鼻、鼻觀心,拋開一切雜念,集中所有的意識,去感受它的存在,體會它……”
這是最基本的一步,兩人盤膝對坐,老和尚輕聲低念著,凌志則盡可能依言去做,他雙掌合于胸前,玉佩就在他雙掌之間。
感受它的存在……體會它的脈動……
但是他能感覺到的,只是手心微涼的玉佩,那是確實能觸摸得到的實體,至于其他的東西……不管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感覺到。
這玉佩里真的有本真大師的靈魂嗎?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很可笑,他在做什么?企圖和一個莫須有的靈魂,而且還是一縷殘魂對話?
可是它真的存在嗎?
“一切皆由心生,信則有,不信則無?!?p> 老和尚似乎能觀察到他內(nèi)心的點滴想法,依然是一種低沉的超然的語氣,凌志忙收住胡思亂想,再次集中注意力到自己雙掌之間。
信則有,不確定,但是不信則無,是肯定的。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它的存在,又怎么能用心去感受它?所以,他必須無條件的相信它的存在,現(xiàn)在他沒有時間先去考證它的存在,再去相信它。
不管怎樣,他親眼所見這力量是魔者所懼怕的,那么他越早能使用它,自然越有利。一旦讓那個魔者知道他的師兄并沒有真的出現(xiàn),恐怕他會更加變本加厲,而惜若也會更危險。他這么久的蟄伏看來都是在等惜若的出現(xiàn),他現(xiàn)在等到了,他已經(jīng)不愿再沉寂,所以,大師的力量已經(jīng)無法控制已經(jīng)興奮起來的魔者之魂。
何況現(xiàn)在地面上還有警方的人,他們?nèi)绻浑x去……而夜間魔者又醒來的話,后果真的不堪設(shè)想。
凌志在心里默默的告訴自己:現(xiàn)在不需要去考證,不需要,放棄你的求證之心,無條件相信它,相信它的存在。它是存在的,就在你的掌心里!
惜若安靜的在一旁看著已經(jīng)漸漸入定的凌志,和一旁時刻觀注著他進展的老和尚,她也明白,一旦凌志真的掌握了那種力量,破解了保護她,也凝聚了她的靈魂,使其不散的法術(shù),她就會象輕煙一樣,在一陣微風(fēng)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曾經(jīng),是她的渴望,當(dāng)她無休無止的被關(guān)在棺木中的時候,她曾經(jīng)在那無止境的黑暗中向所有她所知道的佛祖神仙乞求,讓她去死吧,讓她消失吧!她不要一個人,永遠(yuǎn)一個人毫無意義的存在著。
就是在她被凌志他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還是一樣的愿望,一心渴望結(jié)束這已經(jīng)過于漫長的記憶。
可是……
她看著那雙緊閉的雙眼,那輕合的雙手,再抬頭看看上方,那個她現(xiàn)在看不到的世界,為什么現(xiàn)在一想到自己真的要撤底離開,心里就有著濃濃的不舍與悲哀?
那不是她千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嗎?
只有靈魂真的散去,她這一生才能解脫。
為什么現(xiàn)在,又生出不舍?
她輕輕嘆息,命運對她,何其苛刻。既然不允許她逗留,又為何要讓她醒來?既然不允許她動情,又為何要安排他出現(xiàn)?何況,他還對她一往情深!
保護嗎?
本真大師是為了保護她才讓她的靈魂和身體一直完好的保存下來,可是,他絕想不到,這一保存就是一千多年,更想不到,這份保護,帶給她多大的痛苦!
是的,痛苦!
獨自在棺木中,在黑暗中度過的那一千多個日夜,是痛苦的煎熬;
而現(xiàn)在,將這個她不能喜歡不能留戀的世界和他,放在她面前,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不愿去想這些,不能想,想到心就會難過。
惜若站起來,獨自在這黑暗的地下宮殿里緩步而行,黑暗于她是無礙的,她能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已經(jīng)顯得非常陳舊,但依然能看出這座宮殿的華麗,幾乎可與往日的皇宮相提并論,包金的廊柱,裹銀的墻飾,巨大的壁畫,連墻壁上的燈飾也是極其考究、純銅所制……穿過長長的走廊,視野一下變得開闊,一個若大的庭院出現(xiàn)在眼前。庭院的假山石桌石凳依然“健在”,而且桌凳分賓主排列了長長的兩排,中間寬敞的空地上當(dāng)年應(yīng)該是美女如云,這實在是一個歌舞升平的所在。
惜若不由微微皺。這山野里,一座不起眼的荒廟,怎么會有如此宏大的地下建筑?這宮殿的主人又是誰?
大師的意思,是說他體內(nèi)的魔者生前與這歸來寺有著很深的淵源,或者極有可能他曾經(jīng)就是這里的主人?可,那個魔者真的是本寂大師嗎?
她努力回想著本寂的樣子,白色的長袍,紅底鑲著金線的袈裟,也和現(xiàn)在的這位大師一樣白眉白須,甚至一樣的慈祥和藹,當(dāng)然這是在指她為妖之前的印象,在那之前,她心里對本寂也是非常敬重的。
她無法想象,小志口中所描述的那個殺生而且嗜血的魔頭,竟然會是他,她實在無法將這兩者的形象合起來。就算是在指她為妖之后,雖然對她施加種種迫害,但看起來依然是一臉正氣,道貌岸然的樣子,有時候,連她自己甚至都懷疑,也許自己真的是妖精,所以這位得道高僧才會那樣對自己。
可是,事實證明她確實不是什么狐妖,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那么本寂大師又為何要加害于她?于公于私,她和他都不曾有什么過節(jié),也不會有任何利害沖突。難道小志所描述的,才是他的本來面目?而當(dāng)年,大家包括皇上和皇太后都被他所騙?
可是,他費盡心機尋找自己又有什么目的?自己對他,能有什么用處呢?
在這千年之后,一切物是人非,他依然在尋找自己,倒底為何?
惜若在其中一個石凳上緩緩坐下,這類似于皇宮的景象讓她不由得暗然神傷,而心底也有太多不解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