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草木皆兵
簡妮·凱恩斯塔特夫人此刻身穿一襲繆芙娜綢制成的正式長袖裙，裙擺并不寬大，且剛剛蓋住腳面。高高立起的淺灰色衣領繡著淺淺淡淡的小碎花，與她的淺褐色眼睛交相輝映。她手中拿著書神色安然地坐在窗前，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一位強大的法師，貝拉一定會產(chǎn)生錯覺，以為她只是位閑適的主母而已。
這種與初次見面時截然不同的氣質，讓貝拉恍惚了一下。
“夫人？”她輕聲叫道。
凱恩斯塔特夫人放下手中的書，隨意掃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桌邊另一把帶扶手的軟椅，“坐吧。嘉德納夫人又不舒服了？”
貝拉怔了怔，她以為自己表現(xiàn)的并不明顯，卻不料人家一眼看穿了?！耙膊皇牵亲永锏男殞氃谔咚?。我只是瞧著媽咪好像很累的樣子，有點兒替她擔心。”
“哦”凱恩斯塔特夫人揚了揚眉毛，“那我們開始吧，今天還是分辨織物種類?！?p> 窗子大敞著，不時有微風吹進來，壁爐燒得很旺，燃燒的紅彤彤的木炭發(fā)出微弱的嗶嗶啪啪的響聲，散發(fā)著淡淡的綠瓏木香?；蛟S是因為凱恩斯塔特夫人的關系吧，魔法教室里的溫度比喬非在的時候宜人多了。
貝拉以為她會繼續(xù)問下去，或者至少安慰她一下，這樣她也好把剛才想說的話說出來。然而事與愿違，只好調整情緒按照凱恩斯塔特夫人的吩咐，觀察起了手中的布料。
雖然上一世貝拉也跟著家庭教師勞倫斯小姐學過相關的東西，卻只是她怎么說她怎么聽，并沒有這么細致地了解過這些織物的來歷、種類、產(chǎn)地、加工過程以及保養(yǎng)方法。而這位新上任的禮儀老師，每一種實物居然都可以隨手拿出來，供她辨認觀察，不得不說，這的確給了她更加直觀的認識。
正因如此，貝拉對這位夫人越發(fā)好奇了，看起來她甚至比以此為生的職業(yè)家庭教師們還要專業(yè)。
不比不知道，這一比就顯得伊莎貝拉·嘉德納小姐上一世所受的教育相當成問題。也不知道勞倫斯小姐程度太差，還是凱恩斯塔特夫人太過強悍，同樣是教授淑女禮儀，怎么會差距如此之大呢？
當然，也不能排除喬非大人起到的作用，夫人應該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這么細心安排教養(yǎng)課程的。
自從喬非和斯圖爾特帶著皮蛋離開之后，貝拉她們就回到了夢菲特莊園，她的魔法學習也放慢了腳步。讓貝拉不解的是，雖然凱恩斯塔特夫人本身是魔法師，可她一點也不參與她的魔法課程，甚至連一些最基本的問題，都肯不為她解答。
既然如此，貝拉也不強求，她隱約也能猜到一些她的想法。
而眼下最讓她感到痛苦的莫過于每日上午的【形體訓練】了。是的，現(xiàn)在她每一天的上午時間全部都要跟凱恩斯塔特夫人呆在一起，要上什么課程自然全部聽由她來安排，她也從來沒有問過貝拉的“興趣”所在。
目前這個階段，【形體訓練】幾乎占去了課程的大部分時間，像今天這種輕松的手工課，都可以算得上是對她的獎賞了。當然，也不是沒有休息的時候，但那要看凱恩斯塔特夫人的心情，假如心情好的話，她甚至會帶貝拉去附近鎮(zhèn)上逛逛，也好借機讓她喘口氣，放松一下。
【形體訓練】這個詞還是她在莫名獲得的那些記憶里找到的。當她把它用肯納西斯大陸的通用語說出來時，立刻得到了夫人的肯定。只不過夫人的訓練與記憶里模糊閃現(xiàn)出的【形體訓練】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并不需要抬腿拔筋，講究的是站姿、坐姿以及行走時的姿態(tài)，怎么挺胸、收腹、提臀、抬頭、低頭，甚至下巴應該怎么抬，抬的角度又有多少，低頭又該如何低，什么樣的角度才能達到最佳視覺效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郁悶的是，那位夫人雖然看上去溫婉賢淑，上起課來卻一絲不茍，訓練形體的往往無所不用其極，經(jīng)常把貝拉練得渾身酸痛、僵硬不堪，連小指都懶得動一下了。
更要命的是，就連眼神的運用也算【形體訓練】的一種。怎樣收斂以掩蓋情緒，怎樣表達才不造作，又怎樣讓眼淚收放自如……ORZ貝拉痛苦地表示，上輩子算是白活了。
幸好還有凰槃珠息這樣的寶貝，雖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里面的魔法元素相對來說有些混亂，更是無法與凈化福泉那充足的光元素相比，可在里面休息一下也多少能幫助她恢復些體力。所以最近一段時間，瑪薩和莉迪亞、烏儷這三位貼身女仆，都被她以需要學習自理能力為借口，打發(fā)到隔壁的套間休息去了，不再讓她們住在她臥室的外間。這樣一來也就方便了她出入凰槃珠息，而不至于被人發(fā)現(xiàn)了。
當然，她沒有忘記月光的作用。為了讓凰槃珠息盡快回復元氣，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只在滿月的時候曬著月光冥想，而是把每日月色最好的兩個小時都用上了。
縱然凱恩斯塔特夫人對喬非主仆住的地方不甚滿意，但無論嘉德納夫婦如何表示，她都沒有同意搬移到環(huán)境更為雅致的翼宅客房里，她也不要貝拉再支付什么學費，只說是還朋友一個人情。作為一位出色的有“高尚品味”的女魔法師，她有的是辦法把周圍的環(huán)境收拾得令自己心情舒暢，賞心悅目。
她的好心情還表現(xiàn)在淑女培養(yǎng)課程上面。小姑娘滿是怨念又不敢反抗的樣子，實在比看她的魔法導師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樣子要有趣得多。（貝拉小姐若是知道一定囧了：我不是不敢反抗啊！我是心服口服還不行嗎？正是因為前世受盡了刻薄嘲諷，我才會對此甘之如飴的?。。。?p> 一般下午和晚上的時間都是貝拉自己的。除了喬非大人給她安排的作業(yè)和必要的魔咒練習之外，她還有自己的一些研究計劃要去完成。這些計劃中也包括關于怎樣照料孕婦才是最【科學】的。
可是今天貝拉的注意力卻不怎么集中，凱恩斯塔特夫人倒是沒有說什么，不過她剔透的眼神卻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讓貝拉好不懊惱。
說出來吧，這是自己的家事，人家很可能會不耐煩。不說吧，憋在心里又很不好受。而且也不能跟親如母女的瑪薩講，她總是一驚一乍的，弄不好還吃不下睡不著的反倒不美。
“行了，說吧?！眲P恩斯塔特夫人眼睛里笑意盈盈的，總算看夠笑話了。她其實也有些意外，今天貝拉一進門，她就看出她有話想說了，卻沒想能忍到現(xiàn)在。雖然說在講課的時候小姑娘有些心不在焉，不過磕磕絆絆的，該了解掌握的知識點她也都掌握了。既然如此，能幫就幫一把吧。
貝拉呆了呆才意識到自己那點兒小小的不安早就被人家看透了，她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咬了咬嘴唇，她猶豫了片刻才道：“我的叔叔和嬸嬸今天下午要過來。”
她看了看凱恩斯塔特夫人，見她的神情沒有什么變化，眼中仍帶著笑意，于是接著解釋道：“其實他們可能不希望我媽咪懷孕。聽說兩個多月以前，也就是過圣卡斯摩日那幾天，他們來訪的時候，差點兒就讓母親小產(chǎn)了。我怕這次……”
幸虧那時比海姆先生剛為嘉德納夫人做了例行檢查離開不久，所以派人去請也很及時，這才保住了腹中的胎兒。后來男爵大人并沒有在給貝拉的信中提及此事，大概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直到她二月底回來的時候，才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了那么兇險的事，讓她后怕了好一陣子。
要不是嘉德納夫婦二人有志一同地選擇了對她隱瞞事情經(jīng)過，貝拉也用不著派瑪薩去打聽，費了一番功夫才知道這次意外與自己的叔叔嬸嬸有關。為此，又讓貝拉小姐氣悶了不少時候。
簡妮·凱恩斯塔特夫人聽了她的話，眼中露出詫異之色，“那是你的親叔叔親嬸嬸嗎？”
貝拉一僵，面上不知不覺帶出幾分苦澀，“夫人真是一語中的?！彼聊似滩艛鄶嗬m(xù)續(xù)地說道：“多特叔叔的確是父親的親弟弟，只不過父親母親一直沒有孩子，而且當時治療師也說過，媽咪懷孕的希望不大。事實上我也……并不是嘉德納家的孩子，他們……只是碰巧撿到了我而已?！?p> 貝拉沒有想到自己話跟著話，竟會自自然然地將此事告訴了依然算不上熟悉的凱恩斯塔特夫人，不過一旦說出來之后，心里忽然感覺輕松了不少。也許這事兒壓在她心頭太久了吧。她深吸一口氣，大膽地迎上凱恩斯塔特夫人的目光，停了一停，微微笑著補充道：“所以如果媽咪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嘉德納家的男爵爵位繼承人就可能易主?！?p> 凱恩斯塔特夫人也沒想到她會從這個六歲多孩子的嘴里聽到這種事，喬非可能都不知道吧。雖然這不是她該管的事，可不知怎么卻被她故作堅強的笑臉打動了，原來是個被拋棄的孩子?。∷幻嬖谛睦锔袊@著，一面很快地理了理思路，神情嚴肅地問道：“請恕我冒昧，你的叔叔嬸嬸，他們知道你的身世嗎？”
貝拉搖頭，“應該不知道?！边@一點她其實并不確定。雖然瑞娜嬸嬸也常說她長的不像嘉德納家的孩子，可是按照嬸嬸的性格，若是知道了自己真實的身世，怎么可能讓她順順當當?shù)睦^承了爵位呢？她應該會死命為馬克西姆·嘉德納先生爭取一把的。
“你想的太多了。既然他們不知道，就沒有理由越過你去害你母親肚子里的胎兒。”她臉上多了幾分戲謔，“要動手的話也應該先針對你吧？”
“不是這樣的！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媽咪馬上就會有親生的孩子了，”貝拉急了，她的聲音變得有點兒啞，“嘉德納家的爵位應該是屬于我弟弟或者妹妹的！我不想讓此事有什么意外?！敝厣淮危呀?jīng)擁有了魔法和太多本不該她擁有的東西了，怎么可能還惦記著爵位呢？
凱恩斯塔特夫人沒有馬上回答，沉吟了一下，盯著貝拉問道：“這些事，你能確定？”假如貝拉是養(yǎng)女的事情是真的，對于她這樣大的孩子應該是很難知道的吧，更何況她竟然能懂得其中的厲害關系，產(chǎn)生了這么多的想法。
貝拉用認真堅定的眼神看著對方，輕輕地點了點頭。
看起來像是真的。凱恩斯塔特夫人并沒有進一步介入別人隱私的興趣。但是，既然可憐的貝拉如此糾結地發(fā)出求援的信號……她很輕地嘆了口氣，用盡量和緩的語氣勸解道：“你又如何知道他們有別的企圖？也許你母親差點兒小產(chǎn)的事只是個巧合?！眲P恩斯塔特夫人瞇了瞇眼睛，“我猜猜，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guī)湍惚Ｗo你母親吧？”
貝拉的臉更紅了，不過她仍是目光坦然的點點頭，“我只是想以防萬一?！币膊恢涝趺锤愕模龝X得有極多的方法可以不露痕跡的讓一個懷孕的女人發(fā)生意外。
令她毛骨悚然的是，一想到這個，她腦袋里的那些【地球】記憶就分外的活躍。
創(chuàng)世天神知道，奇奇怪怪的怪念頭讓她有點草木皆兵了，也許還有上一世她自己沒保住腹中的孩子的原因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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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編今天通知了，下周一《貝拉》就要上架，咳咳……薔薇開始預訂親們的小粉紅O(∩_∩)O~還有下個月的、下下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