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方氏的談話最終以方氏借口身體不適告終,不過,這種不問不答,一問一答的說話方式讓苒苒感到無力。就算她再能聊,對著方氏這寡淡的性子,頓時也就沒了久坐的興致。
從方氏嘴里問不出什么話,薛氏又只會哭,看著顧老夫人眉頭沒一刻舒展過,苒苒也只能跟著心煩。
“不對!一定有什么事被我忽略了,整個家里,有動機的就她們兩人了。按照一般尿性,兇手身份就顯然了,可她怎么能不露一點馬腳,難道她真覺得所有人都會被那個香囊迷惑了?還是說我想多了……但也不可能……”
“娘子,您還是在懷疑方姨娘嗎?”妙靈看著苒苒趴在書桌上,一個人對著那些鬼畫符似的圖形自言自語。
苒苒抬頭,“我問你,薛姨娘小產,對誰最有利?!?p> “當然是夫人??!”妙靈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急忙捂住口,低聲補充:“夫人不喜歡薛姨娘,也說過在少爺成親前,姨娘們不許生孩子?!?p> 苒苒不大滿意這個答案,“那我再問你,除了夫人,還有誰能獲利?!?p> 妙靈有些疑惑,眉頭蹙成小山峰,嘀咕道:“還有誰?老爺總共才兩個姨娘、您是說……可、這沒有道理啊,總不能說因為夫人說她沒有就懷疑方姨娘,這不是太冤枉了嗎!”。
“冤不冤枉那要看這件事到底是誰主使的。”苒苒示意妙靈坐到身邊來,“這么跟你說吧,我從不認為妻妾之間,或者姨娘之間有什么姐妹情深,沒有誰樂意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薛氏小產,方氏主動照顧,所有人都懷疑夫人,可誰想過方氏為什么會主動照顧薛氏?”
“她們是同鄉(xiāng)啊?!碑吘顾齻兊墓餐瑪橙耸且κ?。
苒苒沒直接反駁,而是舉例:“那你以后和雨燕嫁同一個人,她病了,你會照顧她嗎?別說你們不可能嫁同一個,就假如可能了?!被蛟S是把角色代入到自己身上,妙靈終于有些領悟,仔細一想,便立刻變了臉色。
苒苒看到妙靈瞪大了眼睛轉過來看她,不由得笑道:“你不會對吧,你沒暗里給她使絆子就算客氣了,怎么可能還會照顧呢。萬一她死了,自己還能減少一個情敵呢。方氏也一樣,況且,本就是方氏先進門,但薛氏卻比她更受寵?!?p> 妙靈倒吸一口冷氣,“娘子的意思是,薛姨娘小產是方姨娘害的?那香囊明明是夫人的,夫人自己都承認了?!?p> “夫人承認香囊是她的,可夫人承認她把香囊放在薛氏枕頭下嗎?”苒苒打斷妙靈的欲言,“不是我要替夫人說話,而是我覺得夫人恰恰是這件事中最不利的?!?p> 苒苒低頭忖思,一邊自言自語:“沒錯,看上去薛氏小產了,她受傷害最多,可是所有人都懷疑到夫人頭上,所以無論如何夫人都不可能是獲利方。況且老爺和夫人翻臉了,祖母也懷疑夫人,所以夫人和薛氏都是受害者,那么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了?!?p> 苒苒正郁悶地想找妙靈整理頭緒,沒想到,一抬頭竟然看到善林媳婦嚴肅的臉,嚇得她心臟漏跳了一拍。
“娘子,老夫人喚您過去?!?p> 心里有些惱火妙靈竟然沒有提醒她,這下子沒捉到方氏的把柄,倒把自己的馬腳露出來。但是,顧老夫人并沒有苒苒想得那么多,反倒是對自己的眼光和決定更加肯定了一番。對著局促不安的苒苒,她溫聲道:“把你方才跟妙靈說的話,重新說一遍?!?p> 苒苒想了下,還是把那方才的話簡略地說了一遍??粗櫪戏蛉四樕兊媚?,皺眉認真思考的樣子,她忍不住又道:“祖母,我去過方姨娘屋子,發(fā)現(xiàn)有幾個奇怪的地方。”
顧老夫人深深地看著她:“你說!”
一邊慶幸顧老夫人沒有對她的異想天開感到驚訝,一邊決定把事情攤開讓顧老夫人替她拿主意:“其一,方姨娘說念經怕吵到薛姨娘,可是老爺對她不差,她沒必要把自己的屋子弄得如此寒酸。那屋子別說老爺,只怕除了她,一般人都不愛在里面住,怪陰森冷清的。其二,方姨娘和薛姨娘關系算不上特別好,但卻是在薛姨娘懷孕后頻頻到她屋里,這不像她的性子?!?p> “其三,我聽說方姨娘母家也只是種地,家里人并沒讀過書,可她卻說要每日念經。我不懂佛經,但也知道念經不是隨便說幾句就好,都是有經文可念的。方姨娘一不認字,二沒經文,她請了個佛龕難道每天只要念阿彌陀佛就好了嗎?”
一口氣把心中的疑慮都說出來,苒苒覺得心頭一陣舒暢:“我并不知道她的動機是什么,但她有最大的嫌疑。”
顧老夫人心中對苒苒的見解小小驚訝了一番,但很快思量了她的想法,“方氏進門的時候,我也見過幾次,她聰慧過人,雖不認字但也能背幾首詩。后來老爺想必也教過一些,她若是記住也不奇怪?!?p> 這番聽似維護的話令苒苒有些驚訝,“祖母,即便如此,假如真是夫人用麝香害薛姨娘小產,那她會故意放在自己的香囊里引人誤會嗎?這種事不是很明顯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嗎?”
顧老夫人反問:“那你說,這件事對方氏有什么利?!?p> 苒苒小聲道:“老爺只有一妻二妾,薛姨娘小產養(yǎng)身,夫人被冤枉責罰,這難道還不算利益?”
顧老夫人搖了搖頭,“這算得上什么利益,老爺照樣可以陪在薛氏身邊,而夫人就算被責罰,身份還在那里。況且老爺若是哪時歡喜了,納多幾門姨娘也不叫事兒,到時方氏既得不到寵愛,又給自己添堵,怎么能叫利益呢?!?p> 不知顧老夫人是在考她,還是在刁難她,苒苒垮下小臉,沮喪地說:“那祖母,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哪知,顧老夫人臉色一變,冷冷笑道:“算?當然得算。”回望苒苒不解的表情,顧老夫人欣慰地說:“苒苒,你能看透這么多,我很高興,但許多事情不能只看利益,除了利,人最可怕的是欲?!?p> 苒苒想了想,張嘴正要發(fā)問,顧老夫人卻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善林媳婦遞了個眼神給她,她這才發(fā)現(xiàn)顧老夫人眼眶底下濃濃的眼圈。只好咽下疑問,給顧老夫人道了個安,郁悶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