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弘墩薨逝
六月初四
這是一個(gè)讓人心慌的日子,因?yàn)檫^了今天,距離這個(gè)悲情一生的王子,要與我們永久說再見的日子也不過就是幾個(gè)跨夜而已。
胤祥曾吩咐不許富察氏入府相陪,目的很明顯,就是不希望因?yàn)檫@件事給富察氏日后留下詬病,讓人非議。
畢竟在古代,一個(gè)女子的清白比什么都要重要的多。
我不是有心要和胤祥唱反調(diào),而是覺得彌留之際,弘墩應(yīng)該還是很希望富察氏能夠留在自己身邊,更何況二人都是滿心再無其他的相知之人。
“姑姑這樣幫芷蘭,不知王爺會不會怪罪?”
富察芷蘭入府的第一句話,不想是這句,見狀我自快慰富察氏道,“十三爺是至情至性之人,不讓你們相見的本意也非拆散你們”,“姑姑希望,芷蘭可以立理解一個(gè)父親的無奈和痛心、”
富察芷蘭聞聲,溫言道,“芷蘭知道王爺是為了我好,我不會有什么想法的。”
富察芷蘭是個(gè)極其懂懂事,心靈嬌巧的姑娘,她能讀懂胤祥的心意就好,我也不必?fù)?dān)心什么,自回道,“那就好”,“快去吧、”
富察芷蘭留在弘墩處每日不離不棄,三個(gè)二十四個(gè)小時(shí)候的朝夕相對,對于這對情侶來說,無疑是日后相思生涯中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
弘墩從一開始的抗拒吃藥,抗拒見人,到現(xiàn)在事事主動,甚至主動向胤祥提及要求富察氏入府侍疾,這些轉(zhuǎn)變都是難能可貴的。
對于富擦芷蘭來說這樣的相守,才會不失為自己苦苦等待情郎的最好的報(bào)答。
六月初七
昨晚還精神尚佳的弘墩,卻在富察氏離去半柱香不到的時(shí)間里,變得蒼白無力許多,那摸樣仿佛是一只散了氣的氣球,每一秒中體內(nèi)的真氣都在偷偷的流逝。
太醫(yī)見狀大呼不好,怡親王府上下開始做起最壞的準(zhǔn)備。
看著怡親王妃兆佳鉛華,親自為自己的兒子準(zhǔn)備吉服的那一刻,我的心好似露了一個(gè)洞,不時(shí)的還有絲絲寒意從那洞口處襲來。
槊香閣
彌留之際的豆蔻年華,將滿屋子顏色渲染成黑白,我自坐在床沿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鐘這個(gè)孩子的生命就會從我身邊溜走。
“姑姑”
這么微弱的聲音響起,下一句竟然說的就是,“謝謝姑姑成全我!”
聞聲,我知道弘墩所指成全是什么,我道,“是你成全了你自己,所以不要感謝任何人,要善待自己,感激自己所做的每一個(gè)決定?!?p> 弘墩聞言蒼白的臉頰上,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眸讓人不忍直視,我只聽到,“我有一個(gè)請求,想求姑姑成全。”
聞聲我自握住弘墩遞過來的雙手,只聽見弘墩道,“芷蘭和我雖未成親,但是眼下待我卻如夫妻情深,不離不棄”
“我走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gè)倔強(qiáng)的丫頭做出讓我心疼百倍的事情來”,“所以我希望姑姑,可以幫我好生相勸,讓她離了我,找一個(gè)可以真正能給她幸福溫暖的夫婿?!?p> “她若得幸福,就是我此生之幸,我也在不必為這豆蔻年華的衰敗而暗自神傷了”
短短幾句話,讓這個(gè)體內(nèi)以耗盡所有的大男孩喘息不已,見狀我趕忙道,“你放心,我會的、”
弘墩聞聲眸中呆滯一瞬,我好似看清楚了昨晚那個(gè)為弘墩擦洗的富察芷蘭,只可惜的事情,那抹纖瘦的身影,卻在弘墩的雙眸中被淚水沖刷的一干二凈。
半響,弘墩又道,“還有一件事”,“我走后阿瑪和額娘定會為我痛心疾首,此生怕我再也不能給我阿瑪額娘一個(gè)滿意的成人禮?!?p> “我四弟弘皎與我是一母所生,因?yàn)槭苋藸窟B現(xiàn)被我阿瑪囚禁府中多年,若我走后,能讓四弟得自由隨侍父母左右,我想阿瑪和額娘心里也能寬慰些?!?p> 我緊牽著弘墩微涼的手不想他彌留之際還不忘給自己的親兄弟求情,我自心疼道,“你想姑姑怎么做?”
弘墩聞聲回道,“我知道四弟對皇伯伯多出武逆之言,弘墩懇求姑姑替我四弟向皇伯伯求個(gè)情,若得自由不要官階,只愿隨侍父母膝下就好、”
弘皎曾經(jīng)和弘旺走的很近,所以胤祥一氣之下才將其禁足在府中不得外出,此事滿朝皆知,聞言我自柔聲道,“弘皎本是嫡出,即使真的有什么不是你阿瑪和你皇伯伯也不會真的和他計(jì)較什么。”
“眼下時(shí)局穩(wěn)定,更不用在顧及其他你且安心養(yǎng)病,待我回宮就會跟你皇伯伯說”
弘皎聞聲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安慰道,“如此那就更好了、”
“還有弘曉,他性子未定愛玩略,我還要謝謝姑姑一直視我弟為己出,我阿瑪和額娘常說,我們家和姑姑有緣?!?p> 話至此處弘墩略顯激動道,“我雖未曾和姑姑長坐熏香,但是在我心里一直視姑姑為骨肉至親”,“彌留之際能和姑姑說這些心里話,真的很欣慰。”
聽著弘墩的話,我在腦海里努力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時(shí)候去世的?是初七嗎?是早上,中午或是晚上??
我想不到具體的時(shí)間,只覺得心被堵住了悶得生疼,“不許說這些喪氣話,姑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姑姑還要等你披紅掛彩去迎娶你心愛的女子回家”
弘墩聞聲感傷道,“只怕此生圓不了姑姑這個(gè)愿望了,但是在我心里這樣的夢,我已做過無數(shù)次?!?p> 話至此處那抹淚光落在弘墩蒼白而俊逸的臉頰上,他緊閉雙眼時(shí)長長的睫毛,和蒼白的面色形成對比,口中悲痛,齒間微弱道,“紅羅襦,俏新娘,通絡(luò)鴛鴦秀滿床”,“恨相逢,薄新郎,怎奈鴛鴦蓋梓床”
“有花開,折枝晚,兩語相逢未言傷”,“今生嫁,來生娶,過橋不要孟婆湯”
我聽著這首詞,心中悲涼四起,本該你嫁我娶,奈何有緣無分錯(cuò)過了,便是錯(cuò)過了一生。
弘墩說,過橋不要孟婆湯,我希望你可以做到,今生不忘初心,來生不忘容顏。
六月初七,微夜剛起這個(gè)只有十九歲的孩子,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離去。
怡親王府瞬間靈堂起,哀號聲,滿府白曼莎好似六月飛雪。
上至怡親王妃,下至懷中孩童均已白袍裹身,那面有戚戚的悲涼反射到那院子里的殷紅的海棠花上,一切顯得那么滄桑。
文瀾閣
弘墩出自怡親王嫡妃兆佳氏,十九個(gè)日日夜夜驟然失去王妃的心情可想而知。
“姐姐”
我自輕聲在一旁身著素服的兆佳身邊輕喚,那呆滯的雙眸中眼淚仿佛瞬間定格,“他就這么走了?”
聞聲我只覺得心疼,將王妃擁入懷中,兆佳不知是不是心力交瘁半響只是靜靜流淚,未曾開口過。
我自想起怡親王府外的富察氏,忍不住道,“姐姐,富察氏在府門外跪了半天了,哭著喊著要見弘墩最后一面?!?p> 兆佳聞聲,一聲長嘆,“讓她回去吧,王爺是不許的、”
“可是她以跪了那么久,誠心可鑒為何不能成全她?”
兆佳聽我為其分辨,自起身回道,“弘墩和芷蘭尚未成親,若是此時(shí)依了芷蘭,日后怕她連累她一生”,“王爺說的對,我們不能連累一個(gè)姑娘家為我們的孩子遭受不白之苦?!?p> 聞聲我不自覺蹙眉道,“可是芷蘭的性子?”
兆佳聞言殷紅的雙眸向我看來,無奈道,“讓她知難而退吧,日后她會明白的?!?p> 六月初八
沒有想到一個(gè)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竟然在怡親王府門前跪了整整一夜,她的才情不輸任何人,她的執(zhí)著不輸任何人,她的癡情卻無人能及。
一夜無眠的胤祥,面對這樣執(zhí)著癡情的人時(shí)只是長嘆,便要我前去勸其回府去。
我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到鐵石心腸,真的就一口否決讓芷蘭回府去,沒有想到芷蘭見到我時(shí),顧不上一臉憔悴,跪走到我腳下,呼喊道,“貴妃娘娘”
見狀,我自覺得熱淚盈眶,“你這是何苦呢,快回去吧、”
芷蘭跪在我腳下,哭紅了的雙眸緊盯著我道,“不,我不回去,我從前說過此情此生為付弘墩一人,娘娘,您成全我吧!”
話至此處,這一身白袍的富察芷蘭像只磕頭蟲,連連磕頭道,“我求您了,您成全我吧”,“娘娘,您成全我吧?!?p> 見狀我自扶住要頭點(diǎn)地的芷蘭,為難道,“快起來,我?”
富察芷蘭聞聲,淚流滿面,脫了簪的發(fā)髻明顯亂了許多,“娘娘和皇伯伯情深,知道痛心的滋味是什么樣的,您成全芷蘭這一回吧。”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感性,還是自己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凄慘,又或是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自忍不住扶起芷蘭,“好,我?guī)氵M(jìn)去。”
因?yàn)楹攵帐堑粘?,所以靈堂設(shè)在怡親王府的正殿,我自帶著富察芷蘭來在王府中,那幕天席地的一抹白,仿佛灼傷了芷蘭淚如泉涌的雙眼。
芷蘭快步踏進(jìn)靈堂,看到棺木心如刀絞的映在臉上,靈堂內(nèi),弘曉以及弘皎,剩下的還有胤祥的側(cè)福晉等人,看到富察芷蘭時(shí)各有驚訝。
兆佳王妃的驚訝和痛心讓這個(gè)承受著太多酸苦的未來兒媳滿眼心碎,只見富察芷蘭對著兆佳王妃撲通跪倒,痛喊道,“額娘”
這一聲額娘,喊痛了王妃的心,只見她緊緊擁抱著跪在地上的富察氏,淚流滿面,緊緊相擁的兩個(gè)苦命的女人在這一刻,心交織在一起無人能將其分開。
富察氏痛心疾首的幾聲,“額娘”,哭碎了太多人的心。
兆佳王妃緊擁著富察氏口中悲切,“我苦命的孩子?!?p> “對不起額娘”
富察氏的這一句對不起,承擔(dān)了太多,替自己說對不起,替弘墩說對不起,還有更多的情感放佛只有這幾個(gè)字可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