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精忠報國
魯州士族的底蘊,李楊不是很清楚,但他明白,一個能夠在他前世,傳承千年的家族,沒有那么簡單。
即便是崔家,和他有過沖突,他也一樣沒有小瞧崔家,甚至,對于崔家也沒有太多惡感,只是所處的立場不同。
現(xiàn)在對鄭家,他更沒有什么理由去抱有惡意,人家捉住了李戰(zhàn),沒有公開出去,也就是沒有毀掉李戰(zhàn)的前程,還給了機會讓自己把李戰(zhàn)贖回來,作為交戰(zhàn)的雙方來說,這已經(jīng)稱得上是仁義了。
至于鄭家讓他帶走十個鄭家子弟到農(nóng)莊,雖然李楊知道,并不是鄭家說的那么簡單,就是為了延續(xù)家族,但是他一樣沒理由去拒絕。鄭家這是陽謀,無論怎樣,李楊也得還鄭家的人情。
至于說不理會鄭家的要求,更是不可能,鄭家能夠輕易的放了李戰(zhàn),自然備有后手,他們得到紅薯,只要放出風(fēng)來,李戰(zhàn)是被他們放回去的,李戰(zhàn)就怎么也解釋不清楚,對于李戰(zhàn)的仕途,就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否認都沒有用處,人家有證物啊,紅薯就是。
李楊不肯進村,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并不是害怕鄭家對付自己,最主要的,就是不想讓鄭家制造出一個和李楊有了什么密議的假象,這些家族里面,肯定有著監(jiān)察部門的眼線,鄭家只要讓這些眼線看到,李楊和鄭家家主秘密相會的印象,李楊也就解釋不清楚。而在村口相會,鄭家如果不想激怒李楊,自然就不會讓眼線知曉。從李楊表現(xiàn)出來的能力來說,鄭家也沒必要和李楊結(jié)下大仇。
實際上,鄭家開始想算計的,也確實是李楊!魯州士族家族也清楚,自己的處境并沒有多好,李楊如果被逼到他們這一邊,依照李楊的名氣,無疑會為他們增加許多籌碼!
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李楊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卻能夠推斷出來一些,所以,他不得不有所防備。他固然是不用顧忌太多,可是身邊的人,又讓他不得不有所顧忌!
當然,能夠換回李戰(zhàn),是當前最重要的,后面怎樣,是下一步的事情。李楊也不習(xí)慣在事沒來臨之前,考慮太多,見招拆招,才是他所擅長的。
李戰(zhàn)是自己走出來的,沒有人押送,看上去有些惱怒,因為李楊,靜靜的看著他,鄙視的看。
“你那是什么眼神?”走上前來,和李楊面對面站立了,李戰(zhàn)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鄙視??!”李楊翻著白眼:“這么明顯,看不出來?裝傻啊!還是說關(guān)了幾天,真傻了?上車吧!”
“靠,為什么鄙視我?”李戰(zhàn)怒了:“不說清楚我就不上車!”
“不上車就不上唄!”李楊無所謂:“反正我這兄弟已經(jīng)盡到努力了!”轉(zhuǎn)身就吆喝著:“徐陽,叫兄弟們把紅薯下車!咱們準備走了!”
“哎哎哎,有你這么做兄弟的?”李戰(zhàn)急了:“還真不帶我走???”
“你不喜歡斷后嗎?”李楊就笑:“那就斷后唄!”
“我去,你不是應(yīng)該讓兄弟先撤,自己斷后嗎?”李戰(zhàn)小跑過去爬上駕駛室:“都不講義氣的!”
“義氣?”李楊哈哈大笑:“就是講義氣才留你斷后??!我失陷了,你這榆木腦袋能夠救我?”轉(zhuǎn)身對鄭家眾人一抱拳,道:“老人家,我這就走了?。∧銈兊娜?,十個,自己去我莊子,我保證妥善安排!”人家說的是要他帶過去,他現(xiàn)在玩這一手。
鄭天成剛想說什么,老人攔住了,也一拱手,道:“好,那就和李莊主一言為定了!”
李楊利索的上車,示意徐陽發(fā)動車,自己伸出腦袋,喊道:“老爺子,你們這二十八處暗哨,四個瞭望點,安排得都不咋的啊!還有,在地底下住久了,人可是容易生病的!”
老人的臉上第一次變了臉色,這是直接的威脅??!李楊是在告訴他,能夠很容易的攻破村子,偏偏這個威脅,老人還不能不相信,難怪能在軍營中取人性命。
李楊喊完話,汽車卷起一路煙塵,揚長而去,只留下李楊囂張的笑聲。
上車后的李戰(zhàn),臉上沒有半分笑意,一直到出了村子,才緩緩開口:“特戰(zhàn)旅的兄弟們,咋樣?”
“很不好!”李楊淡淡道:“有你這個蠢貨做旅長,怎么好得起來?”
“我真的蠢嗎?”李戰(zhàn)激動道:“你告訴我,我怎么蠢了?我是軍人,上級的命令,我必須服從!把兄弟們帶入險境,我當然要斷后,給兄弟們爭取一條生路!”
“我沒說你服從命令不對!”李楊道:“說你蠢,一是打下菏澤后,還要進城,呆在城里面,你別說你不清楚附近叛軍的情況,不清楚鄭家遷到菏澤后,布下的力量!你完全可以打下菏澤后就立即退出菏澤,在附近游擊,特戰(zhàn)旅不是打陣地戰(zhàn)的!二是被圍后,為什么要突圍?憑借菏澤城池,先熬著,可以和叛軍談判拖延時間,甚至可以告訴叛軍,你們要投降,給李林甫送信,也就可以這樣明告訴他,你不救援,我就投降,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你看李林甫敢擔(dān)負這個責(zé)任不?成建制的投降叛軍,從大中華國開國沒有發(fā)生過,你看是你的責(zé)任大還是李林甫的責(zé)任大?”
“投降?那樣一來,我還有什么名聲?我能夠洗脫自己身上的污點嗎?”李戰(zhàn)叫起來。
李楊轉(zhuǎn)身就是一拳,打到李戰(zhàn)臉上:“是你的名聲重要,官位重要,還是兄弟們的性命重要?你死不投降,甚至突圍的時候你斷后掩護兄弟們,名聲有了,可是兄弟們損傷了多少?你知道嗎?這只是內(nèi)戰(zhàn),不是對外,不是打異族!如果是和異族,你帶著兄弟們死完了,我會為你叫聲好,再頂上去!”
李楊吼叫了一通,駕駛室里面三個人都不說話了,良久,李楊才輕聲道:“我殺了李林甫!”
“什么?”兩個驚異的聲音同時響起,車一下子急停下來。
“你們沒聽錯,我殺了李林甫!在軍營里面殺的!”李楊依舊輕聲的道:“來的時候,經(jīng)過大營,特戰(zhàn)旅的兄弟,好幾個被打了四十軍棍后,綁在營地外面示眾,他們看到我的車,唱《精忠報國》,是《精忠報國》,李戰(zhàn),你知道嗎?李林甫說他們是臨陣脫逃!他們以為你死了,想著搶回你的尸體,去求李林甫!特戰(zhàn)旅剩下的幾千兄弟,被李林甫看押起來,李戰(zhàn),你對得起這些兄弟們么?一個好的統(tǒng)帥,除了打勝仗,更重要的,是要讓兄弟們活著,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值得!兄弟們可以流汗流血,但是不應(yīng)該因為受委屈而流淚!”
李楊的聲音很輕,卻象鞭子一樣,抽打著李戰(zhàn),李戰(zhàn)有些癡了,卻沒有一滴眼淚,拳頭握得緊緊的。至于徐陽,只是咬緊了牙,車的速度,也加快了幾分。
“我無意去指責(zé)你,李戰(zhàn)!”李楊還是輕輕的說話:“只是想你明白,軍人,可以戰(zhàn)斗,可以犧牲,但是你要明白,不是毫無意義的去戰(zhàn)斗,去犧牲!為什么趙凱,你們的太祖,建立那支軍團的時候,提的口號是‘不拋棄,不放棄’,不是簡單的不拋棄放棄每一個士兵,而是不拋棄信仰。這個信仰,就是為國家,為民族,可以戰(zhàn)斗,可以犧牲!我不是和你講大道理,告訴你一件事情吧,趙凱,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他和我,受的是同一樣的教育,甚至,我和他,是最好的兄弟!他為什么要建立這個大中華國,是因為,他希望中華民族,能夠永遠佇立在這個世界上,不受外族的欺負和壓迫!”
李楊不理會自己的話帶給李戰(zhàn)和徐陽的震撼,來這個世界,看到的事情,讓他心里有太多的感懷,現(xiàn)在只是在發(fā)泄:“和魯州,只是內(nèi)戰(zhàn)!魯州的百姓,也是我們中華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把兄弟們的生命,犧牲在這種戰(zhàn)斗上,我很心痛,也很反感!所以,我殺了李林甫!只因為,他把兄弟們的性命,當成了他游戲中完全不在乎的東西!”
說到這里,李楊突然沒有了說太多的興趣,從座位后面拿出一套農(nóng)家衣服,遞給李楊:“換上吧!我和鄭家已經(jīng)約定好,他們不會傳出你被他們抓住過的消息,你可以回去,就說是受傷后躲起來了,這樣做不光是為你自己,更多的是因為特戰(zhàn)旅的兄弟需要你,所以你委屈也好,覺得不光彩也好,都要這么去做!我們不會再走濮陽,你也不要提到我們!我想,回到軍營,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
徐陽看看李楊,有些擔(dān)心的道:“楊哥,李林甫死的事情……”
“不用擔(dān)心!”李楊閉上眼睛,靠到座位上,仿佛夢囈一般:“那些不重要,有人會找理由去掩飾的!”
李戰(zhàn)沒有說什么,接過衣服,默默的在車里脫去了身上的軍裝,換上了民服,顯然有了決定。
汽車開到往濮陽的分叉路口停下,李戰(zhàn)下了車,想說點什么,可是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話:“我知道怎么做的!”
車開走了,照樣留下一地迷塵,李楊幽幽的聲音響起在駕駛室里面:“是不是覺得,我的話對李戰(zhàn)大哥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