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罷了?!比钨t正襟危坐,整個人沉浸在一股“靜”的氣質(zhì)中,放下酒盞:“只能說他經(jīng)歷的事太少,不知道人心險惡。”
司馬無疾搖了搖頭:“就算真的是赤子之心,他也該知道,他眼下所面臨的是死路一條??磥泶巳撕臀抑巴茰y的一樣,狠辣有余,急智不足?!?p> 任賢沒有接話,抿了一口酒。
“任賢,那個周之昊,可有查出他現(xiàn)在何處?”
提到“周之昊”三個字,司馬無疾的眼神頓時變得火熱起來,旋即露出一抹遺憾:“十招之內(nèi),一刀擊敗空寺僧,勉強當?shù)闷鹎嘞砂竦谌媸且粋€好對手啊。”
“那戰(zhàn)從一開始,他便一直隱忍,直到發(fā)現(xiàn)空寺僧的殺意后,方才顯露真本領(lǐng),如今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此人不但神秘,觀其言行舉止,也是才智高卓之輩??赡且挂粦?zhàn)后,他就仿佛消失了,音訊全無?!比钨t淡淡說道。
“若非如此,他又怎會繼承天日兇刀。他的刀法路數(shù)雖和昔日情川刀魔截然相反,可兩人同樣都是橫空出世。聽說天行道社的那幫孫子也在找他,寧天行那孫子更是發(fā)布懸賞令,找出周之昊者,賞百萬陰幣?!彼抉R無疾冷笑道:“那幫孫子,除了寧天行沒一個真正能打的,都喜歡使些陰謀詭計。我看那周之昊也是一個生性孤傲之輩,就算寧天行親自出面,也未必會加入天行道社。”
司馬無疾頓了頓,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顆烏黑發(fā)亮的丹丸,輕輕把玩著:“他,還是沒有出現(xiàn)嗎?”
“沒有任何消息?!比钨t看向司馬無疾手中那顆上品六轉(zhuǎn)法身造化丹:“除了數(shù)百顆流入天啟京丹藥,再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p> “一個周之昊,一個神秘的丹道宗師。我天刑道社只要能獲得其中一人,便可徹底壓倒行天道社。我已發(fā)出五品道官的邀請令,那人還是不肯露面,莫非還看不上五品之銜?本少帥也不過才四品。”司馬無疾嘆道。
就在這時,兩人耳朵同時一動,就聽一道道破空聲從湖岸另一邊傳來。
“監(jiān)殺團來了?!比钨t放下筷子。
“我們也該出場了?!彼抉R無疾微微一笑,嬰兒大小的火葫蘆掛在腰間,站起身:“這羅川雖然嫩了點,總歸還有幾分潛力。先替他擺平陳洛,再送幾顆中三品療傷丹藥,他一定會感恩涕零,日后想必也會死心塌地效忠刑天道社。”
“但愿如此。”任賢沒有表態(tài),話音落下,人已出現(xiàn)在樓外。
“這家伙,永遠就像一潭死水,等哪一天悟出‘靜’的極致,青仙榜前九的排名又得換一換了。”司馬無疾笑了笑,眼神一如既往熾熱,卻隱現(xiàn)一縷寂廖:“我的極致,又在哪呢。”
湖泊東岸,破敗的閣樓前,羅川扭頭望向那幾道散發(fā)著強大氣息的烏光。
轉(zhuǎn)眼間,烏光落到近前,化身成五名身著黑袍的修士。五名修士每人手持一口漆黑的降魔尺,一丈長的降魔尺刃,血光流轉(zhuǎn),冰冷絕情的氣息散發(fā)出,竟在空氣中凝聚成薄冰般的丹罡。
真丹三階,道丹境!
羅川心底飛快做出判斷。
那夜在天音長街,他一招險勝空寺僧,卻有依仗天日長刀的原因。否則光憑他的丹芒,絕對經(jīng)不起丹罡一擊。
可天日長刀萬萬不可露面,否則他另一個周之昊的身份便會曝光,一旦曝光,定會引起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羅川心中想道。
目光落向那群生死不知的監(jiān)察修士,為首的黑袍修士臉色陰沉:“發(fā)生什么事了?”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指向羅川。
五名黑袍修士同時轉(zhuǎn)過頭,五道不知用多少鮮血澆灌出的冰寒目光,罩向羅川。
“是你做的?”為首的黑袍修士面無表情問道。
“不錯?!绷_川沒有否認。
聞言,黑袍修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那十二個監(jiān)察修士雖然在監(jiān)察道院中,只算是小角色,卻都有真丹一階的修為。這個穿著一身麻布袍的少年看似普普通通,可一個人就能將十二名同階修士折磨成這個死相,足以顯示出他不俗的實力。
詫異只停留了稍許,轉(zhuǎn)眼隱去。
鏘!
降魔尺猛地彈中地面。
“大夏禁律第二十九條。六品以下,違抗監(jiān)察修士,無需帝旨,當場收押!白身者,違抗監(jiān)察修士,無需帝旨,當場鞭刑!六品以下,若敢出手反抗,打傷監(jiān)察修士,當場革除品秩!白身者,若干出手反抗,當場處死!”
“本道身為大夏監(jiān)察道院監(jiān)殺團執(zhí)法使,代陛下行使天啟京執(zhí)法權(quán)!你不但出手反抗,還重傷監(jiān)察修士,依大夏禁律,千刀萬剮,拋尸陰川!”
“陛下仁慈,恩德浩瀚。行刑之前,準你道一句遺言。”
每每提到“陛下”二字,執(zhí)法修士都會向天拱手。
三句話說完,降魔尺抬起,遙指羅川,執(zhí)法修士淡淡說道:“一句遺言,想清楚再說?!?p> 在陳洛、寧二少爺戲謔的目光中,羅川抬起頭,看向執(zhí)法修士,嘴唇翕動,半晌沒說一句話。
圍觀眾人好奇的等待著,大夏朝律法雖嚴,對于白身修士限制頗多,可卻有一傳統(tǒng)。無論是誰,上至王孫貴胄,下至白身修士,甚至罪惡滔天的妖邪老魔,臨刑之前都允許留下一句遺言。
那些遺言五花八門,很多傳到天啟京市坊間,成為修士們談?wù)摰男υ挕?p> 眼前這個少年修士雖然籍籍無名,可年紀輕輕便能悟出音攻道技,幾乎是冒天下大不韙重傷十二名監(jiān)察修士,眾人很好奇他會說出怎樣的遺言。
黑袍修士又看了眼羅川,低聲道:“帝恩浩大,你也該考慮好了。說吧?!?p> 羅川搖了搖頭:“不說?!?p> 似有一陣冷風從湖對岸飄來,圍觀眾修士只覺額上隱隱冒出冷汗,不少人仔細盯著羅川,心道這少年莫非還沒認清楚現(xiàn)狀,他以為只是在和他開玩笑。
噗哧一聲,卻是寧二少爺忍不住笑出聲:“有趣,這人是到現(xiàn)在也不肯面對現(xiàn)實?”
陳洛沒有答話,嘲弄的看向羅川,心中很是郁悶,那日郊外自己怎么就被他嚇唬住了,真是丟人。
黑袍修士一臉鐵青,死死盯著羅川:“這便是你的遺言嗎?好,好,好,本道權(quán)當你說過了?!?p> 話音落下,黑袍修士手腕一抖,丹罡從降魔尺中延伸出來,氣機引動,殺意橫瀉,圍觀眾人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羅川正要開口,耳旁傳來武居人的聲音。
“大人請慢動手,羅川他情有可原??!”
孫中圓心一橫,叫道:“大人明察!這一切都是旁人布下的局,要借幾位大人的手除去羅川!”
“放肆!這里哪有你們說話的份!”黑袍修士臉一板,滿含殺機的目光投向南孫北武:“爾等,可是想違抗禁令?”
孫中圓和武居人不過筑基四階的功力,哪頂?shù)米≌娴とA形如實質(zhì)的殺機,身軀劇顫,肌肉緊繃,青筋畢露。
羅川橫出一步,擋下殺機。
“還敢反抗?”冷不丁的響起陳洛的譏笑聲。
羅川抬起頭,看向陳洛,一絲殺意悄然從心底生出。
“好大的膽子!”
見到羅川反抗,五名黑袍執(zhí)法使齊齊變色,身為監(jiān)察道院監(jiān)殺團的執(zhí)法使們,他們在天啟京地位超然。他們的品秩雖只有八品,可平日里就算六品道官見到他們,也都會點頭哈腰,言語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他們。
可眼下,一個小小白身修士,先是大庭廣眾打傷監(jiān)察修士,又全然不把遺言當回事,到頭來還敢出手反抗。
噌!
五口降魔尺同時盈滿丹罡,疾掠而出,斬向羅川。
羅川突然轉(zhuǎn)過臉,目光投向遠處的人群。
幾乎在他轉(zhuǎn)過頭的一瞬,兩道人影從人群中走出。
人群沒有分開,圍觀眾人都在等待殺戮的降臨,直到那兩人穿墻而過一般、無聲無息走過人群,出現(xiàn)在羅氏丹器齋前,眾人方才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