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川回到空虛山界,已近日落。
紅楓林,小樓。
羅川憑樓而立,心如止水。
正西方向刮來一陣風(fēng),秋風(fēng)席卷紅楓林,剎那間吹落了三百二十片楓葉,其中兩百零三片落于十里之內(nèi),剩余的皆落于十里地外。
正東方向,和紅楓林交叉垂直的長溪濺起水花。一共是三千六百二十一顆,每一顆都晶瑩剔透,飽滿如珠,其中又有三十九顆內(nèi)含塵埃和蟲尸。
往南十里,往北十里,以羅川為中心,方圓十里之地中的一切,盡收腦海。
“天門秘境,果然神妙不凡?!绷_川自言自語道。
“天人合一!你怎么會……”身后傳來女子的驚呼。
羅川轉(zhuǎn)過身,就見聞人夕臉上浮現(xiàn)驚訝,低聲喃喃:“兩天前不過筑基大圓滿,就算這兩天里傳火立黃庭,可悟出天人之道絕非一朝一夕,怎么可能這么快……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p> “猜你個頭?!甭勅讼吡艘宦暎骸暗任?guī)熥饋砹?,看你還囂張?!?p> “空虛山界和大滅峰如今關(guān)系似乎很不好。我就不信,你師父他敢來?!绷_川笑道。
“廢話!我?guī)熥鹂墒巧弦淮牧康啦兀贻p時候曾經(jīng)獨上七大宗之一的昆庭山,一人一槍,將昆庭山的真?zhèn)鞯茏釉捍虼?!”聞人夕眼中閃過驕傲,看向羅川冷笑道:“我?guī)熥鹌饺兆钣憛捪衲氵@樣的奸猾小人了!等師尊來了,有你好看!”
“奸猾小人?”羅川無語。
紅楓林中走出一人,見是王俠子,羅川飄落樓下。
“打聽到?jīng)]有?”羅川問道。
“慚愧。我問遍了所有能問的毛人,也沒有打聽到那個周不臣的消息?!蓖鮽b子紅著臉道。
夕陽下閃過一道虛影,落至小樓前,來的是呂平。
“公子,我聯(lián)絡(luò)上了羅少主?!眳纹姜q豫著道。
“哦?我姑姑那邊可有消息?”羅川目光投向呂平。
“羅少主傳信來說,少夫人已經(jīng)趕往大夏朝。她如今是天殘老人的記名弟子,天殘老人有位師姐在大夏朝,少夫人準備先去投奔,再做打算?!眳纹铰曇艉鋈蛔兊猛掏掏峦拢骸爸林劣谥?、周……”
“慢點說。周不臣,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绷_川語氣平靜。
深吸口氣,呂平悄悄打量著羅川的臉色,穩(wěn)定住情緒:“羅少主飛鶴傳信,周不臣被封印了功力,囚、囚于大夏道尊院的海煞地牢?!?p> “知道了。”羅川背對著小樓,向遠處山道走去。
“公子……”呂平怔了怔,猛然大喊:“公子!去不得??!”
“羅少主信里說了,大夏王朝,天威蓋世,王公朝臣皆修仙道,道館遍地,全民向道,乃是真正的仙家王朝!大夏道尊院更是仙朝中的國子監(jiān),年輕仙道高手云集,門生之中成名仙家無數(shù),六部道藏幾乎都在道尊院游學(xué)過,情誼深厚?!?p> “我知公子和周不臣感情好,可、可、可是……”
晚風(fēng)習(xí)習(xí),羅川停下腳步。
“世有唐傳奇,名曰周不臣。生來為佞侯,傲劍撼國祚。如他者,狂妄不羈,天生傲骨。如今卻被封印了功力,囚禁于三尺牢籠,這不比要了他的命還痛苦?!?p> 羅川的聲音異常平靜,聽著聽著呂平和王俠子都安靜下來。
“當(dāng)年白玉京,我?guī)汴J王宮壽宴,他視我為朋友,怒笑而起,再反唐王,一人一劍,敢斗滿殿仙家散人。如今他有難,別說是什么道尊院,就算是大仙朝的皇宮殿堂,我羅川拼得頭破血流,也必往矣。”
呂平心頭一蕩,熱血上涌,鼻尖微微發(fā)酸:“公子!”
“羅老大……”王俠子不可思議的盯著羅川,他雖不認識周不臣,可聽到羅川的話,只覺得滿腔熱血沸騰,簡直要將他的身體點燃。
小樓上,聞人夕怔怔地盯著羅川的背影,半晌才緩過神。
“哼,一定是在演戲。這種奸猾猥瑣的小人,怎么可能有這樣的胸懷。等等……羅川?似乎有點耳熟?!?p> 羅川來到主殿前,月兒已經(jīng)升上枝頭。
秋季大比因為羅川的技驚四座,暫時中止,前來捧場的仙家賓客們也都紛紛回轉(zhuǎn)。人去樓空,可道衍斗場卻依舊熱鬧。這也是慣例,每天晚上,結(jié)束了道課,弟子們?nèi)舨换厝ゾ毠Γ銜淼姥芏穲銮写杞涣?,談?wù)摰婪ā?p> 又因秋季大比的緣故,今晚聚集在道衍斗場的弟子格外多。有外門弟子,也有內(nèi)門弟子,還有不少主峰弟子。三五成群,組成大大小小的圈子,分散在斗場四周。
當(dāng)羅川的身影出現(xiàn)在道衍斗場,前一刻喧嘩吵鬧的斗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攏在羅川身上。
羅川早已習(xí)慣異樣的目光,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徑直走向主殿??仗撋浇邕M好進,出卻難出,沒有手令無法通過山門大陣。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跑了出來,從衣著打扮看來,是內(nèi)門弟子。
“師、師、師兄?!鄙倌耆伺铑^散發(fā),眼睛通紅,神色略顯瘋癲,看向羅川的目光無比狂熱。
挑戰(zhàn)者?
羅川暗暗搖頭,在他擊敗北流天之后,還有人敢來挑戰(zhàn),羅川自己也覺得好不可思議。
“怎么?”羅川斜睨向少年。
周圍響起陣陣嗤笑聲,這一次顯然不是在嘲笑羅川。
“看了師兄和北流天一戰(zhàn),師弟深有感觸。師弟不才,想請教師兄一個修行上的問題。師弟修煉的是空虛歸一朝元功,可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到位,每次練到最后的第三十六式,雖有余力卻又感覺無法完全發(fā)揮。還請師兄指教?!鄙倌暌灰镜降?,認認真真說道。
哄笑聲不絕于耳。
“宗呆子又犯呆了?!?p> “別說羅師兄如今身份顯赫,就算還像從前……誰會搭理一個呆子。”
“空虛歸一朝元功連九品基礎(chǔ)空虛訣都比不上,最基礎(chǔ)不過的入門法門,毫無威力,竟然還真有人會一直修煉到第三十六式。難以理解?!?p> 羅川一愣,來到空虛山界一年多里,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
“我還有事?!绷_川道。
“哦。謝謝師兄,師兄請?!鄙倌晖撕笠徊?,眼中流露出濃濃失望。
走出兩步,羅川腳步不停,開口道。
“空虛歸一朝元功……我是沒有修煉。在我看來,修煉有兩個共通點,一是持之以恒,每個人的天賦都不相同,只有堅持,才有可能打敗天賦。二是一張一弛,修煉之道,不能一味奮勇冒進,該緊則緊,該松則松。得道頓悟,往往就是在一張一弛之間?!?p> “謝謝師兄指點!師兄,我叫宗無羽!”那內(nèi)門弟子一臉激動,對著羅川的背影深深一揖。
“沒想到羅師兄竟會這么客氣,一點都沒有架子?!?p> “是啊,我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
“羅師兄說的一張一馳,細細想來,我也覺得很有道理呢?!?p> “我呸,你吹什么牛!羅師兄是什么人物,你又是什么人物?真是好意思的。”
內(nèi)外門弟子議論紛紛,不少人蠢蠢欲動,可想到自己從前對待羅川的態(tài)度,又羞又愧不敢上前,心中萬分后悔。而主峰弟子則大多陷入深思,望向羅川的目光里充滿崇敬拜服之色。
羅川剛走過道衍斗場,距離主殿還有一段距離,又是一群人蜂擁上來。
“哈哈哈,終于見到羅仙家,本王真是三生有幸。”
“羅仙家大發(fā)神威,實令本王大開眼界?!?p> “羅仙家,本王是雍齊國國君,改日有空,可來雍齊國做客。
“本王是福國國君……”
這些人都是受到空虛山界庇護的各國主君,大約有二十幾名國君,一個個龍袍玉靴,頭戴冕冠,樂呵呵的和羅川攀著交情。這些國君都有些道行,修為淺薄的能延年益壽,修為高深點的,也不過相當(dāng)于筑基三階。
羅川連應(yīng)付都懶得去做,只想趕快走過去。
從眾君王中擠進一人,他長得矮矮胖胖,雖也是蟒袍玉靴,卻十分陳舊,衣角灰不溜秋,像是剛從泥濘里打過滾出來。
“羅仙家!小王有事相求!”那矮胖國主一邊擦著汗水,一邊飛快說道:“小王是琉國太子,懇請羅仙家有時間關(guān)注一下我琉國的試煉懸賞榜!”
周圍的君王看向琉國太子的目光十分鄙夷,有意無意拉開距離。
羅川趁機越眾而出,大步走向主殿,身后響起國君們稀稀落落的譏諷。
“這位朱太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呢?!?p> “五年前琉國還是中型國家,短短五年時間,卻已經(jīng)荒廢如斯。”
“都說國君不賢,必出妖孽。呵呵,琉國之所以變成現(xiàn)在這樣,和琉國國君脫不了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