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哀嚎了十分鐘后，我還是在清晨六點離開了溫暖的被窩。不過，幸好開學第一天的怨氣被整個寒假未見的興奮抵消。這種興奮，在6班表現(xiàn)地更為明顯。
我剛踏進教室，又一個偌大的生日蛋糕橫在了我眼前。還是那丑陋的大紅果醬和林奚無辜又淫蕩的眼神。全班還是哄鬧著“在一起在一起”。只不過這次，女主角是陳依霖。
陳依霖捂著嘴巴，盯著蛋糕上歪歪扭扭的“生日快樂，我喜歡你”，驚喜的眼淚就要溢出。一看到我，大家的眼神立刻詭異地射來，似乎在提醒半年前一模一樣的情境。我翻了翻眼皮，看都沒有看林奚一眼，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陳依霖面前，說了一句“生日快樂，待會兒分我塊蛋糕”就坐下了。
誰知，陳依霖激動地拉著我的手說，李林立，你說我要不要答應？
我愣了一秒，“啊，為什么要問我？”
“我想聽你的意見啊，畢竟他也喜歡過你?！标愐懒卣J真地看著我，好像很希望得到我的祝福。
“沒有沒有沒有”，我還沒張口，林奚就趕緊跳到我和陳依霖中間直擺手，“我，我對立姐，那就是，就是我們男生宿舍……打的個賭！”
林奚一咬牙一橫心終于說出了真相。我倒是有所準備，他反而嚇得不輕，立刻指著崔大龍邊擺手邊喊，“不信你問崔大龍！他全知道，不關(guān)我的事，不關(guān)我的事??！”
“好你個小林子，關(guān)鍵時刻出賣兄弟……”崔大龍立刻沖過來把林奚摟在腋下一頓鐵錘，痛地他咿呀亂撞。
“行了行了，大早上吵死了”，我沒好氣地直翻白眼，再次感嘆十五歲男生的智商，“哀家今天心情好，跪安吧?！比缓笪疫吥糜⒄Z課本邊笑著對陳依霖道，“你當時不就勸我說林奚挺好的嘛，我不適合不代表你不適合啊。而且，你心里估計已經(jīng)有答案了吧?！?p> 話音未落，陳依霖突然一個熊抱，眉眼里都充滿笑。
我拍拍她的后背也笑了。但是，又一股奇怪的酸味控制不住地從心底溢出，和得知鄒超與莫彤，范蕊熒和邱城在一起時一樣令我別扭。我明明不在乎林奚，為什么還是會莫名地不快？
邱城嬉皮笑臉地問陳依霖要蛋糕時，眼角的傷疤還隱約可見。我望了他一眼，滿心歉疚。如果那天我的祈禱應驗，他就不會受傷了?？墒牵且徽瓱峥Х软樦l(fā)絲一滴滴地滲進毛衣，脖頸里散發(fā)出濃烈的苦味，我整個人如同落水狗一樣，任由范蕊熒趾高氣昂，即便是陌生人也無法容忍，何況是邱城？
所以，他當場從沙發(fā)上彈起。莫彤傻了好久，才忙不迭地掏紙巾給又一次呆若木雞的我擦，可是頭發(fā)，臉，脖子，哪兒哪兒都是，擦得她手忙腳亂，眼淚都要下來。邱城瞬間抓住范蕊熒舉著空咖啡杯的手腕，稍一用力，“哐當”一聲瓷片就碎了一地。邱城怒火中燒，胸口起伏，死死盯著范蕊熒。
突然一只筋脈暴張的拳頭對準邱城的右眼就是一擊。邱城一個趔趄，順勢壓倒身后一整株滴水觀音。正是那個為范蕊熒買奶茶的男生聞聲沖來，在擊倒邱城的同時拉過范蕊熒。沒想到，邱城居然原地反彈，一把又搶回范蕊熒的手腕。就這樣，三只手立刻糾結(jié)在一起，場面瞬間僵持。
從潑咖啡到此刻只過了不到一分鐘，可這一分鐘比半個世紀還漫長。空氣中充斥的苦味已經(jīng)變成瓦斯，隨時一點就爆。服務員緊張地望著我們，無一敢上前。周圍死寂地都能聽到我腦后馬尾辮的嘀水聲。我緩緩地看了一眼誰也不肯松手的二人道，“李忠澤，這事和邱城沒關(guān)系，是我和范蕊熒之間的誤會?！?p> 我初一就認識李忠澤，準確說，全校都認識李忠澤。傳說中，他的家族是名譽長三角的紡織服裝外貿(mào)大亨，但聽傳聞，似乎混跡黑白兩道，掌控全市高利貸生意。她的母親十八歲就生下他，他十一歲就跟著父親混跡。初中時，我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肆無忌憚地遲到和逃課，偶爾撞見在暗處吞云吐霧。不過，從這些年的傳聞和交情看，真真假假不論，李忠澤至少是個很講義氣的人。所以，他在狠狠瞪了邱城一眼后，果然先松了手。
范蕊熒立刻小鳥依人地躲到李忠澤背后，邱城和莫彤都白了她一眼。李忠澤轉(zhuǎn)向我問，怎么回事？
我壓著所有的火氣，平心靜氣地對嘟著嘴巴挽著李忠澤胳膊的范蕊熒道，“范蕊熒，邱城和我只是朋友，今天他是來抄作業(yè)的，你不是沒看到。分手是你們之間的問題，我問心無愧。至于那晚的事，大家都扯平了，我們都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和你牽扯。這樣解釋，你滿意了嗎？”
還未等范蕊熒張口，李忠澤先推開她的手反問道，“哪晚的事？”
這下輪到范蕊熒臉一陣紅白。三秒鐘后，我和邱城、莫彤一下子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便都明白了：看來，那晚的事李忠澤并不知情，不過范蕊熒能調(diào)動那些小混混辦差也是有點手段。我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瞬間那篇第二天清晨就被刪地無影無蹤的熱帖，不約而同地回歸我們的腦海。
“沒什么，一點口角，都是誤會?！蔽亿s緊深呼吸一口氣，把那些細思恐極的念頭從腦海中踢出去。我替范蕊熒笑答，立刻引得莫彤邱城和范蕊熒都投來“你抽什么瘋”的眼神。
他們不明白，我不是想為她解圍，而是一秒鐘都不想和她糾纏下去。
“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想管這些屁事?！崩钪覞蔁o語地看了范蕊熒一眼，轉(zhuǎn)而對邱城道，“兄弟，別老和這些女人攙和，你真應該多跟你媽學學?！闭f完，他意味深長地笑笑，拉著尷尬的范蕊熒就走了。
而邱城的臉，在李忠澤說最后一句話時瞬間鐵青。
好在，再壓抑的情緒都會被新學期的驚喜所打破。東哥過年相親得一佳人，今日一見果然換了新發(fā)型，激情四射地喊了一整節(jié)課的“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自從歷史課換了一位嬌小可愛的女老師后，以崔大龍為首的猥瑣男們每節(jié)課都拼命舉手問問題，如此乘著歷史美眉附身他們桌前時偷看內(nèi)衣的顏色和尺寸。老王的課一如既往地倒下半片江山，物理大叔的頭發(fā)依然稀有而風中凌亂。我兩眼虛焦地望著海哥在黑板上畫電子層，又看看身邊睡覺的崔大龍，趴在書后擠痘痘的陳依霖，居然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左玨，邱城，林奚，鄒超，范蕊熒……都已是過去，我看了一眼窗外已經(jīng)打苞的楊柳，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第一堂班會課，海哥剛宣布完學校將組織春游的決定，全班還沉浸在激動的情緒中，他就立刻嚴肅地補充道，大家要從今天起考慮下分科的問題。還有三個月，你們將重新選擇發(fā)展方向，人生道路。選擇的學科直接決定高考，決定你未來的人生方向，同學們一定要慎重……
我的心又沉重起來。不僅僅是分科的壓力，更是分別的哀傷。
“喂，你選什么？”邱城突然轉(zhuǎn)過身來，似乎看穿我心思地問道。
我愣了一下，搖搖頭說，“不知道，沒想好?！?p> 他笑笑，“我也不知道，那，就和你選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