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想想，這一想杜和就一直想到下了馬車回了院里才算想得差不多了，兩人做在午后有風(fēng)有蔭的小院里，安豐這會兒正睡著午覺。他倒是好，自打來云涇河，好吃好喝好睡，果然是無產(chǎn)階級同志最無事一身輕??！
“那天你在碼頭碰到喬致安，他說了些什么你還記得嗎？”杜和穩(wěn)了穩(wěn)神才問道，其實(shí)他并不知道自己要知道這件事做什么，只隱約覺得這很重要。
見杜和這么慎重其事，姚海棠就開始仔細(xì)往回想，她得把話一字不落的轉(zhuǎn)述出來：“那天安豐回來找我，我到碼頭時就看到喬院長在你身后，我走近了的時候，喬院長問我你是不是一直這樣，我答是，然后他就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停了停，姚海棠盡量模仿當(dāng)時喬致安的語氣，有些無奈與擔(dān)憂，但更多的是堅(jiān)定決絕：“公子，我不能護(hù)你一世，請公子見諒?！?p> 之所以要完整地復(fù)述這句話，是因?yàn)橐Ｌ挠X得這句話很重要。而杜和一聽這句話眉頭就皺緊了，單指輕擊桌面他久久沒有說話：“然后呢？”
“我問喬院長是不是知道你是誰，既然知道為什么不幫你回家，喬院長說或許你在想，那樣的家不回也好！我說應(yīng)該讓你自己選擇，我們誰也不能替你選擇什么，喬院長說你以前有一句話，只要人心不生縫隙一切外物自然無擾，你現(xiàn)在迷心失魄足見縫隙已生！”通過復(fù)述，姚海棠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些什么，但不夠清楚明白。
皺著眉頭久久不曾舒展開的杜和忽然長嘆一聲，停下輕擊桌面的手說：“依著喬致安的脾氣，他應(yīng)該不會告訴你我是誰，而且還會出手把所以蹤跡抹干凈。這樣一來他若是回了京里，京中的勢力就必需重新洗牌，而喬致安手上有最大的牌面——皇上！”
這話聽完姚海棠就在腦子里畫因果關(guān)系表，因?yàn)槎藕屯藦那暗氖?，?dǎo)致喬致安放棄他，而喬致安的放棄又導(dǎo)致京中勢力重新洗牌，那么這意味著杜和的身份也許遠(yuǎn)比她想象的還要高。
不是，都王孫公子了還能高到哪兒去，于是姚海棠只能想杜和從前大概掌握著什么機(jī)要的部門，就像太平院這樣的部門，或者掌著兵權(quán)？
“是，就像你想的那樣，對了，喬院長一直稱你為公子。最后他說，從此以后這世上知道公子是誰的人都會以為公子不在了，而知道公子還在的人卻不知道他是誰。”姚海棠以為杜和還會變臉，沒想到他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了，臉上似乎還隱隱有笑意。
“在暗處未然不是件好事，至少眼下是安平的，至于不能護(hù)我一世，我又蔫需他來相護(hù)。初年不過是我羽翼下的雛鳥，如今雛鳥羽翼豐滿，卻忘了他在成長的同時，我自已經(jīng)風(fēng)經(jīng)雨！”說完杜和就自己先愣了，然后揉了把自己的臉?biāo)坪踹B他自己都很意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呆愣的模樣讓姚海棠忍不住直樂。
給他倒了杯水，姚海棠說：“似乎慧思公主那邊不再來請，也是喬院長從中周旋，聽說護(hù)送慧思公主的隊(duì)伍雪一化就啟程，本來是預(yù)備春暖花開時的，想來這其中也有喬院長的原因。”
點(diǎn)了點(diǎn)頭，杜和說道：“他好像不是太怕旁人見到我！”
這時姚海棠就想伸出手戳戳杜和的臉，說：“你臉上貼了面具，喬院長既然認(rèn)出你了就肯定知道，真不知道他怎么認(rèn)出你來的?！?p> “太平院的狗鼻子！”杜和說完就笑了，似乎罵這一句讓他很愉悅似的。
陳老太太生日后沒幾天春節(jié)就到了，這一段時間天相對暖和一些，杜和這些天也沒再帶船隊(duì)出云涇河，而是和姚海棠一塊兒辦年貨。辦年這事兒對杜和來說很新鮮，新鮮到他覺得一切都跟沒見過似的。
“海棠，你買這么多肉做什么，會壞的。”杜和一看還全是比較肥一點(diǎn)的，當(dāng)然杜和不知道那塊兒叫五花肉。
付了錢的姚海棠把肉往杜和懷中的筐子里一扔，然后側(cè)著腦袋看杜和這極市井、極生活的一面不由得極有成就感：“做扣肉，至于什么是扣肉，為什么要叫扣肉，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或許我就跟你似的，丟失了一些從前的東西?！?p> 見她這歡快爽朗的模樣，杜和很自然地騰出只手來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說：“失去的必不屬于我，屬于我的不會失去，這話你不是常嘟噥著?！?p> 這話說得姚海棠側(cè)著身子指著杜和，雙目圓睜間有幾分嗔怪的意味：“噢，你偷聽我說話。”
她這模樣至多讓杜和心情更好，半點(diǎn)兒尷尬勁兒都沒有：“我倒想偷的，你自個兒蹲著在那兒說得自得其樂，聲兒又大想不聽見都難?；仡^你問問安豐，看他知不知道你平時最愛說的幾句話是什么?！?p> 這時安豐在后邊兒咳嗽了兩身，然后裝作問東問西的就是不搭理這個倆，安豐心說：“你們倆打情罵俏就行了，還偏拉上我，也不覺得我會晃瞎你們倆的眼睛！”
走到布坊前時姚海棠忽然停下來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杜和、安豐，末了看了眼自己的雙手說：“我可不會做衣服，就不進(jìn)去了，好在新衣鄰家大嫂早就做好了，要不然可得愁死人。”
“慧思？”這時杜和小聲地說出這兩個字來。
于是姚海棠就下意識地拽著杜和要躲開，但是杜和的反應(yīng)比她要快得多了，立馬就一臉癡傻樣兒，就連周身的氣場都和平時不一樣。隨行而來的喬致安看了一眼，然后就隨慧思公主一塊兒走進(jìn)了布莊里。
這也能算是無風(fēng)無浪吧，遇上了慧思公主后姚海棠就沒心情逛街了，跟杜和一塊兒回了院里，姚海棠覺得自己開始惆悵了。明明知道杜和是個了不得的人，可她卻生出想圈養(yǎng)的心了，雖然到時候不知道誰圈養(yǎng)誰。
說起來杜和的船運(yùn)現(xiàn)在比她可掙錢多了，光是云涇河的細(xì)麻和將來瓷器的倒運(yùn)就能讓他掙個大富之家出來。而且杜和還投銀錢做了些旁的什么事，她也不怎么過問，因?yàn)槔嫌X得杜和是個做大事的，這些營營汲汲的生意當(dāng)然沒有做不好的道理。
“蘿莉萌大叔啊！”姚海棠給自己下了這么個定義，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只是“萌”，而沒有其他成分存在。
到底是沒怎么動過感情的人，姚海棠還是不太能明白自己的各種情緒表達(dá)了些什么。
下午把五花肉加了香料煮上，另坐了鍋把幾個便宜處理得來的豬腳處理干凈后用小火燉著，五花肉比豬腳好燉。五花肉燉好的放料酒及醬油和各種調(diào)味料調(diào)好的醬汁里過一過，然后肉皮兒朝下在醬汁里腌著，等涼了把油鍋燒熱，還是肉皮兒朝下的過油炸！
南方人過年桌上怎么也不能少了這碗菜，梅菜扣肉那可是大大有名的菜，正好她腌了些梅干菜正好到吃的時候了。
“這就是扣肉，為什么要叫扣肉？”杜和完全不記得姚海棠不讓他問為什么的話了。
不過這會兒姚海棠已經(jīng)有答案了，把肉切得整齊后肉皮朝下碼進(jìn)碗里，底下放些邊角料和梅干菜，再放上肉湯和好的醬汁和干紅椒。然后她指著這碗碼好的扣肉，笑瞇瞇地說：“你看，這碗倒扣過來，面兒上就圓乎了，倒扣過來的肉所以叫扣肉，因?yàn)榧恿烁刹怂越懈刹丝廴?！?p> 多么完美的解釋啊……
說著姚海棠又隨手拈了塊邊角料蘸了醬汁預(yù)備往杜和嘴里塞，反正她做這事向來很順手，從前做了好吃的誰不是圍鍋邊等她投喂啊，所以這會兒做得特自然。
反倒是杜和不自然了，到底是骨子里的禮儀規(guī)矩教養(yǎng)都還在，這情況怎么也不合這些，但是遲疑了一會兒，杜和還是張了嘴，咬著那小塊兒肉嚼了嚼：“好吃，醬汁醇厚濃郁，菜干的味道很解膩提香?！?p> “回頭上鍋蒸出來會更好吃的……安豐，把這幾碗給隔壁幾家送過去，記得跟他們說大火上汽后蒸一盞茶左右就得?！闭f著又轉(zhuǎn)身到小灶上看豬蹄，豬蹄可是姚海棠最喜歡的。從前不敢多吃怕肥，現(xiàn)在一看自己這小身板她就竊喜，現(xiàn)在敢吃了，借著豐胸之名多吃兩塊兒！
豬蹄加了醬、冰糖、鹽和各種香料小火煮了一下午，這時正是湯濃汁厚的時候，那湯汁看著就美味，估計(jì)給碗白飯就著湯汁就能吃得很香。把裝著香料的小紗包取了出來，學(xué)著餐廳的模樣裝了一碗白飯倒扣在新制出來的白盤子里，撒了些芝麻后澆了一勺醬汁，然后把去皮和豬蹄一塊煮出來的雞蛋一開兩半也淋了醬汁。
一邊杜和看著眼都不帶眨的，看著姚海棠把盤子遞到他面前來時，杜和說：“海棠，我也胖了！”
……
她天天嚷嚷著自己胖了，杜和就跟著湊熱鬧，這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人竟然跟她嚷胖了，真是叔能忍嬸也不能忍，她恨恨地說：“你這話說得我想咬你一口！”
然后杜和就把手臂伸過來了，姚海棠眨眼看了好一會兒，決定咬吧，于是她想起趙敏咬小張同學(xué)了，再于是她就糾結(jié)了，是咬呢還是咬呢還是咬呢……
咬了據(jù)小說里的定律，那是肯定得負(fù)責(zé)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