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什!阿塔什!醒醒,你怎么樣?”梅朵將他的頭放在自己小胖腿上,輕拍他的臉呼喚著。本以為自己是在救他,沒想到,最后關頭卻是他挺身而出救了自己。慚愧啊!
阿塔什呻吟一聲,微睜開眼,嘴唇已經泛紫,臉色也微青。
“先別忙睡啊,起碼先用魔法給自己解個毒?!泵范湟娝行┗杌璩脸粒s緊加大力道搖晃他。雖說治愈魔法不是人族所擅長的領域,可起碼低等的清毒術還是應該會的。
“我不會……解毒?!卑⑺蔡撊醯刈院黹g擠出一句。
“?。繛槭裁??那治愈魔法呢?”梅朵不敢相信。
“我……我學不會……治愈系魔法?!卑⑺惨呀浻行┥裰遣磺辶?,體內翻涌著排山倒海的劇痛,使他額頭浸滿汗珠,兜帽下的黑色留海粘了幾絲在額頭,發(fā)梢觸著他的卷翹睫毛輕輕顫動。
世間果然人無完人,像阿塔什這樣出色的魔法天才,居然也有致命的弱點,學不會治愈魔法?可梅朵就更不會了,仔細回想了一下哈克叔叔曾講過的幾種帶有解土毒藥性的魔草,但愿……但愿這山上有其中那么一種就好。雖說不以煉金術配合其他藥草是不能根除毒性的,可有總比沒有強,只要能撐到下山找到牧師,阿塔什就有救了!
這座山上生長著許多巨大圓葉的植物,梅朵還曾用來給納比和勞拉做過遮陽帽,說是為了防止曬黑的。實事上,格林菲爾大陸的太陽有沒有紫外線她都不知道,不過既然同是太陽,只是顏色不同而已,那應該跟“地球太陽”作用差不多吧?
梅朵從旁邊隨便扯下幾片,蓋在阿塔什身上,趁著他還有些意識,在他耳邊小聲囑咐:“在這等我一會兒,千萬別睡知道嗎?我很快就回來。”
阿塔什昏昏沉沉中微微點了下頭,在這種時候,梅朵輕柔的聲音讓他覺得有種奇異的安心。
走沒幾步,梅朵再次回頭看了看,確信阿塔什已經蓋得嚴嚴實實了以后才舉步朝叢中走去。這種植物的葉片很厚,摸上去像有一層小絨毛,而且植物特有的馨香味道很濃。魔獸與野獸無二,嗅覺異常靈敏,雖然她沒見過這種植物,但照常理分析,將其蓋在阿塔什的身上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了。
入夜后的山里靜悄悄的,偶有幾聲不知什么魔獸的吠聲也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但梅朵不敢松懈,誰知哪片草叢里就睡著一只比巨型毒蛙還厲害的家伙,要是擾了人家的清夢就不太樂觀了,所以她盡量放輕腳步,借著銀白色的月光,貓腰在地上仔細尋找,跟爬行動物似的。這樣自然大大減慢了尋找的速度,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她仍然一無所獲,又不敢走得太遠,怕迷路。這種時候她不得不承認,路癡是世界上最最無能的人!
正沮喪間,忽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小團東西在閃閃發(fā)光。走近一瞧,梅朵一個激靈:這不是特別罕見的龍吻草嗎!
記得哈克叔叔曾經說過,龍吻草是世間唯一無法人工培育的魔草,其稀有程度就跟地球上的人參一樣。它有葉無花,常青不變,在暗處會發(fā)光,葉片一分為二,相對而開,葉子邊緣滿是相對而生的尖刺,乍看去有點像龍喙,因此被取名龍吻草,多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它本身帶有驅毒的作用,就算無病無災也可以服食,是大補呢!這次阿塔什有救了!
“媽呀!”梅朵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狂喜,伸手就抓,卻忽略了哈克叔叔曾說過的另一要點——龍吻草的莖也是有刺的……
抬手一看,那雙細嫩的小手指上已經滲出幾滴血來了。本著絕不放過好東西的宗旨和救阿塔什要緊的心情,梅朵咬了咬牙,風卷殘云一般將那一團相擁而生的龍吻草盡數拔下來,然后馬上丟在地上,鼓起腮幫子呼呼吹著十根可憐的手指頭,并對自己安慰道:不怕不怕,疼點算什么?流幾滴血算什么?以后多吃點龍吻草做的魔法美食補回來就是了!
披荊斬棘沿著來時路摸回阿塔什身邊,梅朵掀開蓋在他身上的樹葉,發(fā)現(xiàn)他的嘴唇已經明顯發(fā)黑,臉色也由剛才的微青轉為蒼白,看來毒液已經侵入他的五臟六腑了。
不待多想,她忍著刺痛,不顧龍吻草刺破她的手指,將草撕成碎屑,掰開阿塔什的嘴喂進去。這會兒他已經呈現(xiàn)重度昏迷狀態(tài)了,在梅朵的幫助下,他無意識地咀嚼,咽下,儼然一個植物人。靜待片刻,阿塔什雖然沒有半點反應,不過臉色恢復了些許紅潤,只是仍然昏迷不醒而已。
以梅朵對龍吻草的了解,她并不擔心,毒液侵襲身體太久,想要馬上醒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于是,她只好蜷膝坐在阿塔什身旁,靜靜守候。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不過才跟阿塔什相識幾天而已,怎么會對他那樣過分的在意?她講義氣,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卻絕不會為一個幾乎不相干的人賠上性命,他們甚至連朋友都不算??墒?,對阿塔什的親切,是一種天然的,從公爵府的第一次碰面開始,這種感覺就隱約存在,像是天性的認同,使她無法撇下他獨自逃生。
別看白天的時候山里酷熱難當,但晚上露宿野外還是蠻有挑戰(zhàn)性的。剛才滾下斜坡的時候阿塔什雖然一直將她護在懷里,可她的衣服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枯枝劃破,現(xiàn)在夜風陰惻惻地一吹,惹得她打了個激靈,往阿塔什的旁邊挨了挨,借著她比自己高大的身軀抵擋夜風。
困意漸漸襲來,她抱緊雙臂,把頭枕在膝蓋上睡著了。
斗轉星移,日月交替,阿塔什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沒等天大亮就醒了。
清晨的山林滿是各種魔鳥的叫聲,好不熱鬧,陽光從樹葉間照在阿塔什的臉上,留下幾塊斑駁的樹影。他抬手遮在眼前,想起自己的毒,下意識地蜷起腿伸手去摸,傷口已經不那么疼了,本該潰爛的地方已經結了薄薄一層痂,手指觸上去還能感到下面的嫩肉在呼扇。
他還沒死?這是怎么回事?
巨型毒蛙雖只是五級魔獸,實在算不得厲害,但毒液卻是很要命的,尤其他中的還是毒蛙舌尖毒配合膿包里的毒液。自己昨天一時大意,將計就計沒使成,反倒差點送了自己的命,這次能活下來可真是萬幸!
阿塔什邊這樣想著,邊慢吞吞地坐起來,揉著有些脹痛的頭,清醒些后才發(fā)現(xiàn)身邊躺著的小梅朵,一時有些懵了。
她像只小蝦米一樣蜷縮在自己旁邊,及腰的棕色卷發(fā)松垮垮地編成兩條辮子,其中一條還搭在臉上,扇面一般的睫毛在鏡片后輕微顫動著,不知在做什么夢。米白色的長裙已經臟了,破得不像樣,露在袖子外面的小手,手指布滿血點,再看見她腳邊那一小堆帶鋸齒的草,他忽然明白這些傷都是怎么來的了。
拈下嘴角殘留的一小片草藥碎屑,昨夜模糊的記憶慢慢清晰起來,朦朧中那只溫暖的小手原來是真的,并不是中毒產生的幻覺,而他也并非因為幸運才能夠活下來,這一切,都是她的功勞。
冰冷麻木的心突然涌上一絲溫暖,毫無意識地,摸上那張童稚的小臉,滑嫩的觸感使他輕輕一顫,縮回了手,可小女娃卻已經醒了。
“你醒了?”梅朵從睡夢中醒來,起初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但很快就興奮起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捧著他的臉又笑又叫,“太好了,龍吻草果然有用!你現(xiàn)在感覺好些了嗎?怎么樣?傷口還痛不痛?”
被切碎的陽光照在她臉上,雖然有點臟,但不影響她的可愛之處。
阿塔什有一瞬間的失神,但馬上又恢復冷漠,低低地問:“是你救了我?”
“不,是你救了我?!泵范涑錆M感激,“是你從巨型毒蛙手中把我救出來的,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而已。你很幸運,這座山里居然有罕見的龍吻草,它正好能解你的毒!”她不愿居功,興奮地指著地上的龍吻草,人還沉浸在收獲的喜悅里,財迷地道,“你知道嗎?哈克叔叔說,龍吻草可是許多煉金師一輩子都無緣得見的東西,居然被我碰到了!”
“是嗎。”阿塔什瞟了一眼那些鋸齒狀的草,并沒顯示出多大興趣。
“你還沒告訴我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梅朵收起興奮,改為擔憂。
“好多了,可能是中毒太深,我使不出魔法,渾身有些無力?!卑⑺苍囍{動自身法力以后,才有了這樣的發(fā)現(xiàn)。
“別擔心,我們現(xiàn)在有龍吻草,你體內的毒會慢慢清理干凈的?!泵范漕B皮地抓起兩條辮子在他鼻子上搔了幾下癢,并回給他一個寬心的笑容,然后蹲下來整理地上的龍吻草,將它們全部塞進穆汗伯伯送的空間袋里,再次掛回腰際。
“謝謝?!卑⑺踩套〈驀娞绲臎_動,尷尬地道了句謝,因為有任務在身,極不滿意自己欠了她的人情。
“快別這么說,現(xiàn)在納比和勞拉都不見了,我們要相依為命,快點找到她們?!泵范鋵⑿∈稚爝M他的掌心,“走吧,我們先回營地看看她們會不會回去找我們,我方向感很差,可不要指望我能找到回去的路?!?p> 阿塔什沒有說話,默默地放開她的手,在前面為她帶路。而梅朵已習慣了他的冷淡,并沒感到傷自尊,反而對著自己被放開的手做個鬼臉,然后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