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在那里講述自己遇到的種種事情,這時忽聽一陣腳步聲,一群人向著這邊走來。
“不好,是皇后?!闭拐严鹊?。
三人面面相覷,這個模樣是躲不及的了,正在無奈時,皇后帶著人已走到了他們面前。
“好??!怪不得哪都找不著官家呢,原來躲在這里與宮女私會!展護(hù)衛(wèi),你又在這里做什么?替他們把風(fēng)么?”郭皇后盛氣凌人地向著安心這個假皇帝開口道??磥?,她還是沒有接受上回的教訓(xùn),仍然這么驕橫自恣。
此時天色正黑,雖然皇后的隨從們都提著宮燈,但在這空曠之處仍是不能如同白日那般看得清楚,是以安心與趙禎現(xiàn)下拙劣的裝扮皇后都沒有瞧出不對來。
趙禎正想開口,但想起自己現(xiàn)下是宮女的打扮,要是讓皇后知道了,只怕太后那里也瞞不過去,是以低著頭往后退了幾步。
安心冷然一笑道:“皇后不好好歇著又跑到這里來做什么?”她才不是趙禎,沒法子為了顧全大局一忍再忍。想起前次所受之辱,語氣里不免帶上了強烈的不滿之意。展昭生怕她與皇后爭執(zhí)又鬧出什么事來,是以乘人不備,暗中偷偷扯了下她的衣袍。
“臣妾聽太后說官家身子不適,是以過來瞧瞧,卻沒料到居然在這里遇見官家?!惫屎筮呎f邊不時拿眼瞟著趙禎假扮的宮女。一個小小的宮女可比不得上回遇見的那個叫安心的女子。雖然不知道那安心是什么來歷,但能夠使得皇帝如此回護(hù)她,到最后迫得連太后都不得不放了她,總有些不凡的身份,害得自己受了一肚子的委屈無處發(fā)泄?,F(xiàn)下這個宮女卻又不同了,她身在后宮之內(nèi),而執(zhí)掌后宮原本就是她這個做皇后的本份所在,只要記清了這宮女的模樣,改日再尋機好好教訓(xùn)又有誰敢說自己的不是!
“皇后既然已經(jīng)瞧過朕了,那就請回去吧。”安心淡然道。
郭皇后一怔,想是趙禎從來沒有如此與她打過太極,淡淡一句話就將事情揭過不提,對她言語中的譏諷都仿佛沒有聽見不去理會,使得郭皇后原本準(zhǔn)備好的一串盤詰都無放矢之地。
“那臣妾就告退了。官家身子不適想必就是被風(fēng)吹多了,還是請早些回去安歇罷!”郭皇后恨恨道,言語中仍然帶著譏諷之意。但她已是盡量退讓忍耐了,生怕太后怪責(zé)她三天兩頭為一點小事挑起事端。太后雖然是她的靠山,但對她再好,也比不過對皇帝的好。畢竟皇帝是她兒子,而她只是太后挑選的兒媳。趙禎本就不喜歡她,太后為了維護(hù)自己的面子這才一再為她撐腰,要是鬧的太過離譜連太后也厭了自己,那在這宮內(nèi)就真的無立足之地了。
安心冷冷地看著皇后帶人離去,趙禎卻滿臉驚喜之色,輕聲道:“你這個法子真好,這么輕易就將她打發(fā)走了,以后她說什么我都不理會便好了?!?p> 安心暗想,只怕未必。這中間的曲折多了,皇后也有要顧忌的地方。但這話她也懶得對趙禎說,他的家務(wù)事,讓他自己去處理就好。
入夜。宮內(nèi)多半妃嬪都已入睡。安心卻待在趙禎的寢宮內(nèi)如同背書一般搖頭晃腦講著《封神演義》,她的面前,坐著趙禎。
安心一想起自己嘴快,在劉太后面前不小心說了個《封神演義》就懊悔莫及。現(xiàn)下困在宮內(nèi)不得出去,漫漫長夜說書恐怕說的連舌頭都要腫了。她沒想到其實自己易容術(shù)低劣,要不是劉太后只顧著聽故事沒有仔細(xì)地注意她的話,估計也早就被看出了破綻。
“你說的《封神演義》到底是什么書?我也沒聽說過?!边@時被安心抓來惡補的趙禎已恢復(fù)了原來的皇帝打扮,安心自然是扮成太監(jiān)了,她被郭皇后的妒忌給搞得怕了。
“你別打岔好好記清楚好不好?大白天的給太后講故事,現(xiàn)下又要給你講,你以為我愿意么?要知道我也很累很困哎,但為了防止你在太后那里答非所問,只好出此下策了?!卑残谋г沟?。
趙禎一手托著下巴,心不在焉地瞧著安心溫和笑道:“你從來就沒有出過上策?!?p> 懶得與這個人計較,安心繼續(xù)念念叨叨著她的故事。
“真的,你從哪兒來?”趙禎的目光忽然變得熱烈。
安心心下一凜,道:“我從哪來你不是知道么?流落街頭被師傅收留,再后來便遇見了你們?!?p> 趙禎搖搖頭道:“若你原本是個小丐兒又怎會識字?又哪來這滿腦子的怪異念頭?”
安心淡淡道:“字是師傅教的。至于我的一些見聞與想法,那是做乞丐的日子里養(yǎng)成的。你不知道乞丐是消息最靈通的么?好了,你還是繼續(xù)好好聽故事吧?!彼S便便將問題一推,不想與趙禎再糾纏下去。
趙禎微微一笑道:“沒關(guān)系的,太后問起我就說我也沒瞧完那本書便得了?!?p> 安心眉毛一揚,道:“那她要是找你要這本書呢?你也找得出來么?”
趙禎一怔,道:“無防,就說找不見了,或是叫人偽造一本出來就得了?!?p> 安心大呼吃虧,自己怎么沒想到皇帝手下翰林無數(shù),編個故事書出來還是很簡單的事情。一念至此,便站起身來道:“既然你有法子,那我就出宮去了。困死我了。”自從來了古代,她也習(xí)慣了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日子,一到半夜就困倦不堪了。
“出宮?”現(xiàn)下宮中各門已上了鎖,你壓根出不去。”趙禎微微一笑,安心那不入流的輕功他可是見識過了,別說這宮內(nèi)還有侍衛(wèi)們巡視,就算空無一人,她也無法越過那高高的城墻。
“你下令讓我出宮不就得了。太后現(xiàn)下睡了,估計不會知道的?!卑残拇蛄藗€呵欠道。
“太后也許不會知道,皇后就一定知道?!壁w禎無奈道。自己這個正宮可是沒少給他找亂子。
“那怎么辦?干脆你睡在地上,我睡你的龍床好了?!卑残囊稽c也不客氣地建議道。
趙禎壞壞一笑道:“反正床很大,我也睡在床上好了?!?p> 安心怔住,心里感覺到此人危險的念頭又浮上了心頭,不悅道:“你想都別想?!?p> 趙禎按耐不住,上前一把握住安心的手道:“我不管你從哪來,我只希望日后你能在宮中陪著我?!?p> 安心一把甩開趙禎的手道:“皇上!請記得你的身份?!彼恢敝磊w禎喜歡她,但僅是喜歡而已,皇帝是不會輕易就愛上一個人的。如果他覺得難過,那只是因為他得不到。是以安心拒絕趙禎可沒像當(dāng)初對待蔡襄那般溫和。
趙禎深受打擊,安心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稱呼他了。這樣生硬的稱呼讓他覺得兩人之間有了無限的距離。他嘆口氣道:“你要知道,我一個人在宮中,其實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雖說后宮嬪妃眾多,可卻沒有哪個是知疼知熱的?!?p> 安心冷哼一聲道:“那又與我何干?就算我是大宋的子民,可以替你分擔(dān)一些事情,但你的家務(wù)事怎么也輪不到我來操心!你要是覺得宮內(nèi)沒有你喜歡的女子,大可以從民間選秀,反正你們皇帝家也沒少干這種事?!?p> “若是我只要你呢?后宮佳麗三千我都可以視若無物!”趙禎激動地向前走了一步。
三千寵愛在一身?可惜自己可不是楊玉環(huán)。趙禎這個家伙多情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還有他的生死兩皇后呢!安心搖搖頭道:“我希望你能記清,我們之間只是朋友,再說連朋友都沒得做!”說著又補了一句道:“我對你的后宮沒有興趣,對與一群女人搶丈夫更沒有興趣?!弊炖镎f著,心內(nèi)又不禁想起了江傲,不知道這個家伙是不是也如同古代這些男子一樣,心里都有著三妻四妾的念頭,并認(rèn)為只要給最心愛的女人所謂的名份與感情保障就能感動得她們賠上一生的歲月只默默忍受丈夫身邊其他的女子。想著,不禁呵呵傻笑了幾聲。一個可以不顧朝臣反對逾禮在正宮曹皇后在世時,卻另追冊死去的貴妃為后,使歷史上出現(xiàn)了一生一死兩位皇后的趙禎如此。寫下了“十年生死兩茫?!?、“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的蘇軾在懷念亡妻的同時身邊又已有著續(xù)弦王閏之與小妾朝云的才子如此。只怕只有唐朝時宰相房玄齡能夠終身只娶一位妻子吧,為他這一舉動,倒惹得史書上將房夫人大大抹黑了一筆,使她以“悍婦”、“吃醋”之名流傳千古,但房玄齡若是不愛自己的妻子,又有何懼之有。
“我是真心的——”趙禎沮喪的很,還希望著能夠打動安心。
“真心?皇帝有幾個是真心的?唐明皇對梅妃很真心,可是又來了個楊玉環(huán),如何?”安心不屑道。說著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壞,轉(zhuǎn)而嘆了口氣道:“我不是說你不是真心的,可是我承受不起。且別說你已有后宮無數(shù),就算我進(jìn)了宮又如何?以我如此低微的出身,能夠封個才人的稱號就不錯了,你若是寵愛一個才人而置后宮其他妃子不顧會怎樣你應(yīng)該比我知道的清楚。大臣們更是會紛紛以“美色誤國”的大帽子逼迫你處死我或是發(fā)配冷宮出家為尼!這還不算,因為我壓根就不美,更有人要說是狐媚轉(zhuǎn)世來媚惑皇帝擾亂大宋的了。你將如何自處?這些僅只是替你設(shè)身處地而思,最重要的是我對你沒有真心,也壓根不要什么名份,我向來都只將你當(dāng)作一個朋友來對待的?!?p> 趙禎聽完這一番話,默然無言。的確,自己的保證又能夠代表什么?就連郭皇后他都無法擺平更別說宮內(nèi)其他出身尊貴的嬪妃了。他第一次感覺到皇帝娶妻納妾并不像普通平姓那般只是因為自己的喜好,更多的是為了這個大宋的江山。與有權(quán)有勢的大臣們結(jié)親,是為了防止他們生出造反的異心,也是一種圣眷深厚的表示。與后宮不同的嬪妃們周旋是為了平衡朝中的勢力格局。且別說他現(xiàn)在無力保證安心在宮內(nèi)的安全,即便能夠,也不忍心讓她處于如此勾心斗角的險惡環(huán)境,更何況安心壓根就不喜歡他。趙禎嘆了一口氣道:“你說的對,是我有欠思慮了?!?p> 安心溫和笑笑,不與趙禎太過計較。他畢竟還是自己的朋友,他喜歡自己也不是他的錯,何況身為皇帝要找尋真愛的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想著想著心下不免有些同情起他來了。
趙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為了剛才自己的失態(tài)而抱歉,道:“既然你累了,就先去睡會吧,我在這里看看書就好了,免得有太監(jiān)們進(jìn)來見到你睡在龍床之上又要打驚失怪?!?p> 安心正要開口答言,就聽屋頂上傳來一陣笑聲道:“不用了,我?guī)鰧m!”
趙禎聞言面色大變,正要呼叫殿外侍衛(wèi)就見安心疾呼出聲道:“江傲!”她半驚半喜地抬起頭來,果然見到大梁之上正懶洋洋斜坐著一人,臉上帶著冷然的笑容,正是那個成天躲著她又讓她不勝心亂的江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