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在說完這句話后,并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將古書又重新拾起,隨意地翻開一頁,輕輕用力,布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紙張便成了碎屑。
徐湛盯著這一舉動有些不解。
然而寧知行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接閉上雙眸開始喃喃自語,兩根手指以極快的速度將一些飛舞的碎屑聚攏在手中。
少年覺得頭更大了。
“這樣可以殺人?”
任徐湛怎么想,也想不出來合適的答案,只能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不能。”
書生皺了皺眉,接著忽然攥緊拳頭,碎屑成了齏粉。
就在徐湛覺得有些崩潰的時候,寧知行再次慵懶一笑,開口道。
“但他們覺得能,殺人的第一步,是誅心?!?p> 聞言徐湛將目光撇向一邊,那些準備動手的人皆是如臨大敵,滿臉凝重。
徐湛扶額有些無語,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原來人的智商可以低到這個程度。
似乎看穿了少年的心思,書生淡淡開口:“這是一種習慣,是十年來他們對我的認知,在他們眼里,我是站在彼岸那頭的人,所以不管我做出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都不會太過驚訝?!?p> “因為我夠強,強到想要殺死一位玄天榜人物都不用太過費力。”
徐湛自覺地點了點頭,以示認同,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站得再高一些,也就會擁有這樣的威懾力。
深吸一口氣后,少年十分果決地踏出了第一步。
“清風居,徐湛。”
“請各位指教?!?p> 消瘦的身影躬著身子,兩只手推搡向前。
“你很不錯,如果你現(xiàn)在向你身邊的人刺上一劍,此戰(zhàn)過后,我中土佛門可以送你入任何一座圣山,任何安平州的頂尖勢力任你挑,不用懷疑真假,在場的所有人可以作證?!?p> 寒蟬面露仁慈,雙手合十道。
話音落下,各大圣山弟子的臉色皆是不怎么好看,但終究沒有說什么,因為寒蟬的話確實沒有半分作假,以佛門的地位,足夠讓安平州的幾位巨頭去賣個面子。
書生則是仿佛沒有聽見,自顧自閱覽手中古書。
徐湛不由有些動容,隨即輕拍衣衫,長劍應聲而出,掀起呼嘯的大風,鬢角的青絲被吹起,劍柄被一只稚嫩的手緊緊握住。
和尚的笑容更甚。
然而下一刻,笑容止。
“我不懂什么規(guī)矩,但我知道,你們加起來都不夠他一只手打的,所以他來指教你們,我受你們指教?!毙煺坎粠б唤z情感地開口,提起的劍鋒直指前方。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的嘴角卻揚起一抹弧度。
書生主動放下古書,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不及弱冠的少年。
和尚不再說話,壓下心頭怒意后殘忍地望了一眼徐湛,冰冷道:“機會只有一次,你既然放棄了,等我抓到你,必將你的靈魂剝離,受九幽之火焚燒?!?p> “大師可是犯了嗔戒了?!毙煺坎桓适救酰S刺一笑。
“佛也有怒目金剛之時,對于你這樣冥頑不靈的家伙,最好的方法就是度化?!焙s收拾好心情,誦了一聲佛語,繼續(xù)道:“忘戲,你去會一會這位小兄弟吧。”
說完,寒蟬的背后多了一道人影。
同樣是一個手持佛珠的和尚,只是不同于一般佛子的是他的面相并不和善,反而十分兇煞。
這種樣子徐湛并不陌生,在清風居的那段日子有人向他要債的時候就和此無二。
忘戲的境界不高,同樣是氣之道七重,單單看上去,兩個人氣勢并無高下之分,畢竟寒蟬也要點臉面,但很明顯和尚的根基要比徐湛的扎實很多。
清風居和佛門比起來,無異于小巫見大巫。
“大師先請?!?p> 少年謙和著伸手禮讓。
忘戲沒有過多言語,腳下憑空浮現(xiàn)幾朵蓮花,踩在上面的同時身后騰起一道紫色光芒,眼神中平淡如水。
少年沒有半分輕松之感,那股壓抑下去的狠勁被迫激發(fā)出來,他重重一躍,來到半空,冷漠地看著對方。
和尚的身形在一瞬間動了,那一刻天地失色,徐湛的眼前,數(shù)道有七分相似的身影從各個方位襲來。
少年臉色頓時一變,舉起長劍朝前一記橫砍,凌厲的劍氣帶著無匹的氣勢席卷而出。
“這小子……”夏淮看著徐湛的舉動哭笑不得,“在清風居的三年,都是學了些什么??!”
同樣距離最近的寧知行也是看出了端倪,不禁搖了搖頭,就這一擊,局勢就奠定了大半。
“砰?!?p> 數(shù)道幻影一齊消散,然而徐湛只覺得那股危機感越來越濃烈,背后升起一陣冷風。
一道掌印擊在他的后背,整個身子倒飛出去,如一顆墜星直直落入沙坑中。
足足等了一柱香后,忘戲面無表情地準備走回去。
“呸。”
半個身子陷進沙土中的少年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跡,借助風系遁術再次回到空中,只是樣子依舊十分狼狽。
“再來?!?p> 徐湛嘲諷地勾了勾手指。
“好?!?p> 和尚難得地回了一句,揮手扔出佛珠,然后一道法光打出,兩者皆是炸開,無數(shù)的云輝將少年包裹。
接著又是一聲慘叫。
少年的衣衫被撕開,渾身的皮膚就如被切割一般,不斷滲出猩紅的血液。
“還……不夠?!?p> 徐湛虛弱的聲音再次于塵霧中傳出,那雙被污垢充斥的眸子第一次燃起火焰。
他想殺人,而不是被殺。
那么就,拿出必勝的決心。
原本已經(jīng)放棄觀看的寧知行突然瞇了瞇眼睛,開始思忖。
“這個時候,應該要用精神系的招數(shù)?!?p>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邊的江柳辭和夏淮已經(jīng)判斷出來局勢接下來的走向。
當沙塵散去,少年的身影清晰可見,雖然頑強得讓人心驚,但失血過多讓他的動作越來越吃力,身軀也是搖搖晃晃。
“結束了?!?p> 忘戲皺了皺眉,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么,但也沒有多想,直接施展佛門大手印朝看起來奄奄一息少年發(fā)動了絕殺。
就在忘戲的身子離對方不足三步時,他的瞳孔猛縮,那一襲藍袍的袖口處,是兩只鮮血淋漓的手,而那柄最致命的劍,已然消失不見。
“我站在彼岸,而你,還在水中?!?p> “你很榮幸,成為它手下的第二個怨魂?!?p> 原本已經(jīng)萎靡的精神氣如狼煙般直沖云霄,天賦不斷推動著開啟,十分的劍氣,化作了十五分的威力,徑直洞穿了和尚的胸口,大片的血肉橫飛。
忘戲的視線開始模糊,但在臨死之際,他看清了徐湛臉上的神色。
那是一抹輕蔑。
元神崩碎,就算大羅金仙下凡,亦無復生可能。
“原來,我真的能贏。”
用盡力氣的少年感慨完最后一句話后再次暈死過去,與此同時,寧知行伸手破開空間強行將其拘了過來,防止佛門的人報復。
別人可能不知道忘戲的地位,寧知行的話,為了報仇,只要是有個名號的都了解過,那是有可能接過寒蟬成為下一代佛子的人物。
結果就這么陰差陽錯地死在了徐湛手上。
而且,在忘戲命隕于徐湛手上的那一刻起,這個從羌城走出來的少年就不再是籍籍無名之輩了。
姓徐,單名一個湛字,位列玄天榜第九十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