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容想到今后就要與巧宜分開,不由得有些傷感起來。正想著今后該如何,忽然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高聲喝道:“皇上駕到——”
頃刻間,眾妃嬪與宮女們如潮水一般跪了下來,禁苑蕩漾開一片此起彼伏的錦嵐,“皇上萬歲”聲音連綿不絕。過了好一會兒,禁苑才寂靜的如同無人之境。只聽一個渾厚而又威嚴的男聲柔道:“眾愛卿請起?!?p> 一對十幾人的儀仗緩緩地朝蕭貴妃這邊移過來,一行海藍色的袍腳掃過懷容的肩頭,懷容心跳不已,小心地抬頭看了一眼那威儀的背影,迅速低下頭去。
皇上走向季淑妃,伸手扶她起來,然后又托起蕭貴妃和段昭容。一個清凌凌的女童聲音說:“母妃,今日的端陽午宴怎地還不曾來?父皇等得心焦,都帶著我來找你們來啦。”
季淑妃忙又跪下:“臣妾知錯,只是今日和眾人玩得盡興,一下子忘記了時辰,誤了今日的午宴……”
皇上連忙將她扶起,溫言道:“愛卿不必自責,今日是端午節(jié),朕這一來,恐也攪得眾人不得盡興了吧?!?p> 段昭容嫣然一笑:“皇上此言差矣,您天顏一現(xiàn),使得后宮上下都能廣承您的恩澤,是眾人三生有幸的事情啊?!?p> 她的話一說完,眾宮女又跪了下去,齊聲念道:“皇上天恩浩蕩,奴婢三生有幸?!?p> 皇上聽后只是一笑,道了句平身。他踱了幾步,隨手抓起一個宮人串好的珠鏈子,笑道:“這倒是精致?!?p> 季淑妃笑道:“不過是宮人們無聊時候的消遣罷了。”
皇上一時興起,繼而問道:“這是誰的手藝呢?”
蕭貴妃低頭稟道:“回皇上,這是尚衣局女官柳氏所做?!?p> 皇上把玩著珠鏈,他是很喜歡手巧的女子的,便問:“誰是柳氏?抬起頭來我看看?!?p> 柳煙凝有些驚懼地抬起頭,挪到皇帝的面前跪下:“回皇上,奴婢就是尚衣局女官柳氏?!?p> 皇上看了柳煙凝一眼,沒有多說什么,便把珠鏈放回了盤子里面。他搓了幾下手,對旁人說了聲“賞”。常公公接了旨,用紅色絹袋裝了一兩銀子賞給她。柳煙凝連忙叩頭謝恩。
這時,又聽見那個清脆的女聲高興地說:“父皇,母妃說今日薛侍讀主持的游藝會很有意思,父皇怎地不賞她?”
薛桑柔低頭跪下:“臣女無功,不敢妄圖賞賜。”
皇上寵溺地看著身邊八九歲的千金恬伊長公主,道:“好嘛,恬伊,你想要我賞她什么?”
恬伊長公主眼珠一轉,十分認真地說:“今天端午家宴,就讓桑柔與我同座共餐,如何?”
皇上剛說了個好字,恬伊長公主就把桑柔從地上拉了起來。桑柔與恬伊長公主興奮地相視而笑,仿佛天大的好事一般開心。皇上無奈地笑笑,對季淑妃眾人說:“今日的游藝就到這里,眾愛卿隨我去鳳儀宮參加家宴去罷,眾人都等你們很久了。”
皇帝一語既畢,蕭貴妃、季淑妃、段昭容、司徒貴人、衛(wèi)良娣便帶著各自的宮女謝了恩、薛桑柔被恬伊長公主挽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禁苑,巧宜也跟隨著上官才人離開了。她們二人無言相視,懷容看著她的眼睛,緊緊地握拳,對她動口型說了句“保重”,巧宜眼睛一酸,回應也是一句“保重”,說罷回頭跟上儀仗,再沒有回頭看一眼。懷容心頭一陣酸澀,這一離別,下次相見又會在何時何處?
眾宮女目送了皇上等人的離開,懷容緊緊地盯著一襲海藍色長衫的皇帝,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內心竟然平靜了下來。這個人,就是大灤的皇帝;這里,就是大灤的后宮了。
喜鵲們成群結隊地飛過禁苑的上空,宮廷里一片祥和與吉慶,德顯十年的端午節(jié)靜悄悄地度過著。去年的端午節(jié),自己在做什么?還有明年的這個日子,自己又在做什么呢?想著,她柔柔一笑。也不知道秦月樓姐姐,簡淑律,和宜辰她們怎么樣了,現(xiàn)在在哪里過端午節(jié)呢。
季淑妃等人走了之后,眾人也覺得沒有什么興致了,再加上時已近正午,也到了各宮的宮人回去用飯或者勞作的時間。遂眾人玩了一陣,便都散的差不多盡了。懷容本想找到柳青衣,為弄臟她衣服的事情而道歉,可是找尋了許久也未尋著,這才想起來她應該是在內務府。懷容有些悵悵然,又在禁苑里繞了幾圈,隨手摘下幾多月季花,慢慢踱回了尚衣局。
尚衣局沒有午食,所以大多數宮女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巷道兩側每個廳堂的門上都插著艾草,還有一股濃濃的雄黃味。幾處角落里熏著艾草,四處一片濃濃的端午節(jié)氣息。
宮里很看重引祥驅邪,所以端午佳節(jié)無論何處都和民間一樣,要進行祈福攘災的行動。比如遍插艾草,熏雄黃,跳大儺舞等。這樣的行為遍及了宮中的各個角落,也讓端午節(jié)變得興味昂然,宮女們乏味的生活也變得充實起來。雖然每年的佳節(jié)沒有幾天,但是這僅有的幾天卻可以成為妃嬪宮女們永恒不變津津樂道的話題和美好充實的回憶。
轉過了兩個牌坊,懷容走向明德殿。由于上午她們這些小宮女們沒有進行勞作,所以午時所有的宮女們都要在這里集合,重新進行分配勞務的工作。由于時辰尚早,殿中的人尚不多,剛進殿門,懷容就清楚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她揉了揉眼睛,抑制住內心的興奮與狂喜,疑惑地喊:“付姑姑?”
付臨箏轉過身來,眸中溢滿驚喜:“懷容——”話未說完,就見懷容撲了上來,喜道:“付姑姑,您終于來啦,可想死我了呢!”
付臨箏握住她的手:“看到你還好,我太開心了。今日端陽節(jié),謹禮宮擺了筵席慶祝,只可惜你沒來。所有的宮女明天都要去各個宮了,所以今天大家慶賀了一下,衛(wèi)姑姑也應允了?!?p> “怎么明天才去,不是早就分配好宮室了么?”懷容問道。
“的確,四月廿八的時候就已經分好了宮室,但是所有的宮女還要接受七天的專業(yè)訓練,以防止在各個局里一無所知。”付臨箏答道。
“這么說,從進宮開始,宮女要訓練將近兩個月才行啊?!睉讶萑粲兴?。
“是的,宮女們都要訓練將近兩個月,但是秀女們只要訓練一個月就可以了?!备杜R箏說。
“原來是這樣啊。那淑律,宜辰她們去了哪里?”懷容問道。
付臨箏微笑道:“和宜辰和蔣蕙兒都被選為了侍巾,和宜辰被寧妃娘娘選去了,簡淑律被調去服侍段昭容,而謝惜綃,就是和淑律關系好的那個,去了尚寢局。”
“和宜辰被選為侍巾了?”懷容驚訝中帶了一絲理解,“不過也難怪,她的資質那么好。”就是不知道,她被選為侍巾,是不是為師父所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