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機貼在耳邊,何桑說話與往常一樣溫和:“小若,你還好吧?打了你一個下午的手機都沒人接,擔心死我了。”言辭間關心切切,仍舊把自己當成白若的親父。
白若心頭亂糟糟的,無意與何桑客套:“找我有事?”
這份冷淡,讓手機那頭的何桑并不好受,嗓子眼里像吞了根魚刺似地,良久沒有說上話來。長長的一段反應期過后,原本想說的話到嘴邊也就變了味兒:“也沒什么事,就是——下禮拜我去香港,你喜歡什么發(fā)個郵件給小陳,回頭我給你帶過來。”
千金小姐對于限量版奢侈品有著孜孜不倦的追求,然而白若是個例外。即便是她以前,也一向都不太關注這些,更別說如今已經(jīng)不算什么大小姐了。只是莞爾一笑,謝絕了何桑的好意:“不用了,你問問思思吧?!?p> “嗯,那行,你照顧好自己。”何桑道,至少白若還能記得何思思,他心里就覺得好過了一些。
掛了電話,白若察覺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透。室友在外約會,明天是周末,那兩個妮子怕是要在外過夜了。她從衣柜的零食箱里摸出一包方便面,煮水泡好,等面熟的幾分鐘里,手機忽然來了條短信。
打開來一看,還是何桑的。說他去香港可能得待上好一陣,是不是在他走之前挑個日子出來坐坐。
白若就想,今天早上才分別,有什么好見的?再說,這幾天馮氏定盯他得緊,要是被當場抓住,難免一頓冷嘲熱諷。既然是可以預見的結局,就必須得扼殺在搖籃中。于是就回絕了,祝他一路順風。
何桑也沒再說什么,白若哧溜溜吸著面條的時候就隱約覺得,自己是不是拒絕地太快了?剛才打電話的時候,何桑就有點欲言又止,都到這份上了,還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
放下手機,她便不想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方便面不是她的愛好,這面不知道擱在衣柜里多久了,白若吃著吃著就覺得嘴里一股怪味兒,吃到一半就沒吃了。收拾完桌子,她便和衣躺在了床上,拿出那瓶眼藥水對著頭頂?shù)墓?jié)能燈看。綠液跟她剛灌出來的時候一樣,沒有因為王媛曾打開過,就全體蒸發(fā)不見。就因為如此,白若的心中更加疑惑。
不知道王媛那邊會有什么消息,等待實在不是她擅長的一件事。
她必須得做點其他事,以防止自己胡思亂想。要么睡覺,要么看書復習——顯然這兩樣她都做不到。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陣,她忽然間坐了起來。
葉連城給的鐲子呢?忙下床從包里把首飾盒翻了出來,看到翡翠鐲子的剎那微微松了口氣。因為綠液的事情,她幾乎快把這只鐲子忘了。
這翡翠鐲原本是一對,據(jù)何桑說,那是外婆留給母親的。何桑認識母親那會兒,她的雙手還戴著這對翡翠鐲子。可現(xiàn)在這對鐲子就像是一對苦命鴛鴦,一個流離失所不知所終,一個燒傷成了殘疾。
白若心里嘆了口氣,這要放在以前,她非得把損壞鐲子的人揪出來不可。
心疼地把鐲子輕放到桌上,燒壞的部分用帶有花紋的金箔包住,余留的部分也因大量熱煙熏炙落下了痕跡。印象中照片里鮮嫩的翠色已經(jīng)變得發(fā)灰發(fā)沉,像個蓬頭垢面的老人。
她慢慢回憶著鐲子當初的樣子,雙手拂過翡翠表面的時候,十指漸漸有綠光纏繞。閉上眼睛,綠光如水淙淙而瀉,這次仿佛知道鐲子的珍貴,形成的綠手很是柔軟纖細。幾秒鐘之后,綠光消失,一只水頭特旺的冰種翡翠就躺在了白若面前。
幸虧能修。三分鐘后,白若拿起來套入手腕試了試,大小很合適。
這讓她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既然她能修翡翠鐲子,是不是意味著母親的那些古董首飾,她也可以拿來自己保養(yǎng)?這樣就可以大大地減少自己的經(jīng)濟壓力。先前看葉連城為鐲子的事情一直身懷歉疚,她就沒好意思與他商量首飾該怎么繼續(xù)保養(yǎng)的問題。
馬上給葉連城打了個電話,這方面他的腦子比較靈活,結果人愣是沒接電話。
白若皺了下鼻子,決定還是先打電話跟秦掌柜打聲招呼。
秦掌柜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體格硬朗,老當益壯,白森森的頭發(fā)襯得他精神頭十足。白若每次見他,都有一種仙風道骨的錯覺。
“你好白小姐?!彪娫捦?,接的是秦掌柜的徒弟,名叫小六。
白若照例寒暄幾句,便問:“秦掌柜在么?”
小六的說話聲音極輕,似乎怕打攪到什么。他幾乎是捏著嗓子說的,道:“鋪里來了個貴客,師傅應付去了。白小姐有什么事,跟小六說也是一樣的?!?p> 倒不是白若看不起小六,只是她那些古董首飾的事情也只有秦掌柜心里有數(shù)。便沒說什么,只道:“那我改天去鋪里看望秦掌柜?!本蛼炝穗娫挕?p> 剛斷線不久,葉連城的電話夾著屁股就打了過來,一接起就嚷:“白大小姐吃了晚飯沒,快出來陪老師吃頓飯吧,我快餓成埃及法老了?!?p> 白若把手機拿得離自己耳朵遠遠地,等他吼完,才哭笑不得地問:“早干什么去了?”剛才還不接電話,干壞事兒去了吧。
葉連城冤枉地大喊:“別提了,都是小日本干的好事?!?p> “小日本?”誰?
“葉納尼?!?p> 直到坐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餐廳里,葉連城仍舊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著納尼同學。起因是葉連城雖然是三十而立的年紀,但從未照顧過其他人,哪怕是一條狗。于是給納尼穿衣服套狗栓折騰了幾個小時不說,完了到飯點,納尼還不安分地上桌動爪子掀飯碗。白若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這一大一小正滿屋子喊打喊殺的。
“你是個有身份的人,跟納尼較什么勁兒!”白若笑著抽了張面紙給葉連城,讓他擦擦身上沾的一堆狗毛。
納尼如今乖乖地蹲在椅子上,人服務員在一邊臉都紫了:“小姐,咱們這兒不能帶寵物進來。”
“汪!”仿佛意識到有人說它壞話,納尼很是憤怒地吼了一聲。
“別叫,”葉連城接過面紙胡亂擦了下,立刻拽起納尼的耳朵拖到自己懷里,對著服務員翻白眼,“這是我兄弟,沒見過帶兄弟吃飯的嗎?”
“……”服務員怪異地打量這對兄弟半天,最后擱下菜單,嘀咕地走了。
白若從葉連城手上把狗接過來重新安置到椅子上,左右看看這狗都挺機靈的,為什么到葉連城手上就那么愛跟他唱反調(diào)。
葉連城撈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個底朝天,才想起白若打過電話找他:“怎么了白小姐,今兒情緒不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