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猛女顧湘
傍晚下班前，一臺需要二開的急診手術(shù)打亂了肖宇原本約會的計劃。
“秦哥！真他娘的寸，陳琦那兔崽子的11床病人引流不對！你去換藥室看看！”換藥中的顧湘急匆匆地跑回醫(yī)生辦公室爆起了粗口。
而此時秦磊正和肖宇、劉鵬飛討論著即將準備手術(shù)的32床王培潛，那位巨大甲狀腺的病人。
聽顧姑娘這么一說，秦磊一愣。
“怎么了，顧湘？怎么陳琦的病人你來管？”秦磊問。
“那欠整的貨說有事自己跑了，讓姑奶奶我替他換藥，媽的，碰上了個棘手的，引流盒里的引流液全他媽是紅的。胸壁和腋窩都壓了個屁，全他媽都是積液，真不知道這是做了個啥！”
顧湘的粗口還沒爆完，秦磊就第一個往換藥室跑去。
當肖宇跟到換藥室看的時候，他不禁也皺起了眉頭。
換藥床上躺著一位老年婦女，右乳癌術(shù)后的患者。
此刻她的臉色白得就像是紙，一副虛弱的模樣。
而這位病人右胸壁和右腋窩一看就知道術(shù)后沒壓好，甚至皮下都有暗紅色的滲血。負壓引流盒里的情況更是觸目驚心，引流盒里的液體都滿滿的了。
秦磊一看就怒了，他嘴里嘟囔著，恨不得把陳琦的祖宗八輩都罵了。
但患者和家屬正在這里，他又不好發(fā)作。
秦磊湊近了顧湘，他語氣有些急躁：“今天誰上的治療！這種情況都不向醫(yī)生匯報嗎？劉護士長是怎么帶的護士?！?p> “你別怪小方，今天她跟陳琦說了好幾遍，陳琦不當一回事，誰知道那小子想干什么，下午沒見著人自己跑了，臨了發(fā)個信息告訴我讓我?guī)退匆豢?，媽的，什么東西！”顧湘低聲罵道。
秦磊邊聽邊幫患者包扎好了輔料，他寬慰了患者幾句，讓家屬先把她送回到病房。
然后秦磊開始了緊急分工：“顧湘，你叫患者家屬到辦公室去，我一會兒跟他們談話，順便給她急查個血常規(guī)；鵬飛，你去找找孫主任，把事情向他匯報一下；肖宇……你聯(lián)系手術(shù)室一會兒準備急診手術(shù)，然后你就下班吧……”
肖宇微微一愣，他記起了白冰然跟自己打電話的時候秦磊就在身邊。
“哎！秦哥，我也去吧！”肖宇說。
“滾滾滾！跟小白約會去，我這里手術(shù)的人夠了！”秦磊罵道。
他說著就和顧湘急匆匆地回醫(yī)生辦公室去了。
肖宇在護士站接通了手術(shù)室的電話，向那邊說明了情況，接電話的夜班護士不冷不淡地說了聲“知道了”就把電話給掛了。
肖宇往護士站里望了望，里面沒有人，估計下班前都去交接班了。
好不容易他看到方悅薇正從一間病房里出來了。
“小方，你冰然姐呢？”肖宇問道。
方悅薇想了想：“冰然姐……大概帶病人去做檢查還沒回來?！?p> “護士站其他人呢？”
“都在11床呢！陳琦他不負責任了吧！”方悅薇氣鼓鼓地說道。
“我聯(lián)系手術(shù)室了，一會兒可能要接手術(shù)，你跟劉護士長說一聲?！?p> “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去找護長！”方悅薇說著在吧臺上放下治療盤就轉(zhuǎn)身往11床快步走去。
肖宇回到醫(yī)生辦公室的時候，秦磊已經(jīng)和病人家屬談好了二次手術(shù)的事情。
雖然從病人兒子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對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滿意，但那也沒辦法，畢竟他還是知道當前最要緊的事情是幫他的母親度過難關(guān)。
當病人家屬簽完手術(shù)同意書前腳剛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劉鵬飛后腳就走了進來。
“秦哥，孫主任去開會了，他說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他讓你自己看著辦吧！”劉鵬飛說。
秦磊翻了翻白眼望了望天花板：“自己看著辦？要是卓主任沒去進修就好了，那我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累了。鵬飛今晚夜班，一會兒他就不下去了……顧湘，一會兒咱們?nèi)プ鍪中g(shù)?！?p> 顧湘瞥了眼肖宇：“肖妹子不上手術(shù)?。 ?p> 肖妹子，對于這個稱呼，肖宇都習慣了。
顧湘以前當面笑話過他，說他在手術(shù)臺上放不開手腳，就像個未出閣的姑娘，所以就一直喊他“肖妹子”。
秦磊卻罵道：“丫頭片子，怎么喊你肖哥的。你肖哥今晚有約會，別打岔了，趕緊去手術(shù)室，早弄完了，早下班?！?p> 顧湘看樣子并不買秦磊的帳，她說：“聽說肖妹子一鳴驚人，我還沒見識過呢？上臺露兩手看看！”
在普外三科，顧湘是個特殊的存在，她似乎跳過了這里一切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規(guī)章制度。
爆粗口，染藍發(fā)，紋身，奇裝異服，沒有什么是她這丫頭不敢干的，似乎大家都能容忍著這個不拘一格的女漢子。
而她還一直想著把自己的雙側(cè)乳腺腺體都切下來，說是為了預防乳腺癌，這絕對是個狠人。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湘一把拉著肖宇就往電梯間里跑。
留給了秦磊一句話：“秦哥，我們先去手術(shù)室里?！?p> 兩人剛進電梯間，就遇見了帶病人回病區(qū)的白冰然。
白冰然看到兩人急匆匆往外走，一臉驚訝地喊道：“肖宇，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啊！晚上不出去啦？”
肖宇剛想說點兒啥，只覺得腰間一疼，他“哎吆”叫了一聲。
就在他的身后，顧湘的一只手正狠狠地捏著他的右腰部，那個腰疼啊……
倒是顧湘嘿嘿一笑，一副大姐大的模樣：“冰然，借你閨蜜一用，一會兒就還給你！”
“你們到底去哪兒？”白冰然一臉擔心地望著肖宇。
“手術(shù)室啊！”顧湘答道。
兩人拉拉扯扯得一直到了四層手術(shù)室的門口才松開。
如果不是女更衣室里有別人的話，估計以顧湘的做派，她肯定要把肖宇拉進去一起換衣服了。
肖宇換完手術(shù)衣，系著褲帶就往里面無菌區(qū)走。
這一出門就和文潔撞到了一起。
“哎吆！”文潔叫了一聲，她一看是肖宇不禁有些驚訝，“怎么又回來了？”
“急診手術(shù)，這不就回來了！”肖宇說道。
“那你跟冰然說了嗎？你們不是約好晚上出去的嗎？”文潔說。
“剛才看到她了，她知道我已經(jīng)來手術(shù)室了?！?p> “那你們的手術(shù)可要快點兒了，我可不想看到我家冰然餓著肚子等你?！蔽臐嵧蝗簧衩匾恍?，“今天的約會可不能錯過哦?！?p> 肖宇正想問文潔是什么意思。
突然他身后一陣狂風刮過，顧湘拉著他就匆匆忙忙地往手術(shù)室里走。
在走錯幾個手術(shù)間后，好不容易在9號手術(shù)間見到了那位需要二開的病人，她也是剛剛被送進來。
很顯然肖宇和顧湘還是來早了。
兩人靠墻坐在一起，看著夜班護士和麻醉師來回忙活著準備手術(shù)物品。
“怎么做，肖妹子！”顧湘問。
“為什么問我？”肖宇瞥了一眼顧湘，“秦哥不來主刀了嗎？”
顧湘看著手機，她頭也不抬地說：“秦哥遇到了點兒麻煩，一時半會兒可能下不來了。肖妹子，為了不影響你的約會，咱來搭臺子試試?！?p> “海姆里希……”肖宇默念道。
“在這里放什么屁呢，趕緊得去刷手！”顧湘飛起一腳就把肖宇從椅子上踹了出去。
肖宇揉著屁股，一瘸一拐地去刷了手。
“海姆里希……”肖宇又默念道。
但他始終沒有等到老鬼的回復。
回頭想想，可能是顧湘那娘們兒陽氣太盛，都能驅(qū)鬼了，還是驅(qū)了個洋鬼子。
總之給顧湘打個下手也沒啥問題。
肖宇很快刷完手返回了手術(shù)室，這時麻醉師也已經(jīng)做好了麻醉。
肖宇給患者術(shù)區(qū)消毒鋪無菌巾，待顧湘換好手術(shù)衣后，兩人又一起鋪好了大料，接好了電刀。
肖宇剛想往助手的位置站的時候，顧湘瞪了他一眼：“肖妹子，你站哪兒，主刀在這里呢！”
“我怕又越級手術(shù)了……”
沒有海姆里希，肖宇還是有些心虛。
“越個屁，屁大的二開手術(shù)，在這里啰嗦個啥?。 鳖櫹嬉贿吜R道一邊又跟夜班護士說道：“準備1000ml溫鹽水，吸引器……吸引器還沒給呢！”
有時候肖宇還真是怕了這位顧美女，論樣貌這瘋婆子打個85分上下還是不為過的，但論起強悍，她走夜路估計都沒人敢打劫的了。
肖宇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到了主刀的位置上，海姆里希遲遲沒有出現(xiàn)，他的后背已經(jīng)汗如雨下了。
“肖妹子，你低血糖嗎？”顧湘冷哼道，“不是說手不抖了的？真是那幫人放屁，還是那副爛泥扶不上去?！?p> 士可殺不可辱，讓個娘們兒笑話算個什么事。
肖宇閉上眼，讓自己的心靜了靜。
耳邊突然傳來了海姆里希的聲音：“能做好為什么要懷疑自己呢？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如果做不到，那以后你就是我控制的行尸走肉了?！?p> 這話似乎刺中了肖宇的要害，他猛地睜開了眼，此時眼神中不是懦弱、不是冰冷嚴肅、也不是桀驁不馴、而僅僅是一種帶著閃光的自信。
“手術(shù)刀，拆縫線……”肖宇對上臺的器械護士喊道。
器械護士將手術(shù)刀遞到了肖宇的手里。
他拆開了縫線，看到切口下的情況不禁眉頭一皺，里面到處都是血凝塊，很顯然是止血不確切造成的。
“溫鹽水，沖洗！”肖宇要了一盆鹽水就往切口里倒。
一旁的顧湘開始拿吸引器不停地吸著吸著沖洗水，血塊都被吸走了，起先沖洗水還是紅色，很快就淡了下去。
肖宇深吸了一口氣，他接過護士遞給的棉墊擦拭著刀口里面的區(qū)域，并用電刀在他看到的可疑位置都凝了一下。
“肖妹子，好像沒有太大的出血點。媽蛋，真不知道陳琦那孫子是不是急著投胎去啊，肯定是沒壓好了！”顧湘一臉不高興地說，“姑奶奶還得給他擦屁股?！?p> 肖宇檢查了大半天切口里的情況，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大問題。
但他心里還是不禁產(chǎn)生了疑問，如此多的出血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正想著，肖宇發(fā)現(xiàn)到了原本沖洗干凈的刀口內(nèi)慢慢又有了滲血。
“顧湘……有出血點……我們遺漏了什么……”肖宇抬了抬頭說道。
顧湘也不說話，她的腦袋幾乎都要扒在了刀口上，用紗布一遍遍的擦拭著刀口內(nèi)可疑的出血部位，但都沒有收獲。
肖宇皺了皺眉，這出血到底在哪兒？
他跟器械護士要了一把拉勾，把胸大肌往上提了提，里面也夾雜著許多血凝塊。
以顧湘的身高和她站著的位置看不到胸大肌深面的情況，她問道：“深面的情況怎么樣？胸肩峰動脈沒事吧！”
那似乎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但他看到一處不知名的滋養(yǎng)血管正在緩緩地往外滲血。
“找到了！應該就是這兒。”肖宇說著就把電刀伸到了出血部位，他的手不知不覺間還是微微抖了幾下，但他心一橫還是將那處出血點兒給凝住了。
“這樣就行了吧！”顧湘舒了一口氣，但她的語氣很快又惡狠狠起來了：“陳琦那欠整的貨要是再敢把這種爛活兒交給老娘，老娘非閹了他不行。”
肖宇聽得心驚肉跳，他不敢抬頭看顧湘。
“再沖洗，準備關(guān)切口吧！”肖宇扭頭對器械護士說道。
當他把有一盆溫鹽水倒進了切口里的時候，一個黑色的東西漂在了上面。
那是一個松脫的線結(jié)！
肖宇感覺這事還沒完，真正的那枚定時炸彈還沒排除。
他抬頭望向顧湘，而顧湘也正瞪大了“牛眼”望著他。
“肖妹子，不好意思破壞你的約會了！”顧湘低聲說道。
“都站在臺上了，還說這個干什么。”肖宇無奈地說著。
但這種時候，秦磊不在，肖宇感到心里還真沒底。
他抬頭看看顧湘，這位平日里不按常理出牌的顧小姐也沉默了下來。
那種感覺又來了。
肖宇能夠感覺到海姆里希又回到了他的身體里，他的手開始變成了海姆里希的手。
“肖宇”抬頭冷冷地看了看顧湘，他從器械臺上要了兩個拉鉤，交給顧湘分別用來牽拉腋窩和胸大肌，他拿著長止血鉗開始一點點地尋找脫落線結(jié)的血管。
時間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坐在一旁的巡回護士因為無事可做在那里打起了瞌睡。
最終“肖宇”在腋靜脈下方找到了一個細小的血管斷端。
這個暫時不再出血的斷端看上去似乎很具有隱蔽性，它混在周圍組織當中極不明顯。
“肖宇”伸出止血鉗夾閉了它，并予以雙重結(jié)扎。
海姆里希完成這關(guān)鍵步驟后，再次離開了肖宇的軀體。
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顧湘正傻愣愣地望著他，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