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大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雨已經(jīng)停了。
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
兩人從家里出來,沿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慢慢走著。
沒有毫無道理的愛情。
如同這場大雨一樣,看似突如其來,其實早已蓄勢待發(fā)。
對于發(fā)生的一切,在蔣安安看來,除了那條蛇,沒有任何不妥。
途經(jīng)涼亭時,許延麟放緩了腳步。
他注意到,路邊一株野花斷為兩截,粉白色花瓣散落一地。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和蔣安安回來時,野花完好無損。
野花不會無緣無故折斷。
看上去像是被撞斷的。
除了野花,附近再無異常。
大雨抹去了所有痕跡,即便有人做了什么,現(xiàn)在也都不存在了。
許延麟并未停留。
繼續(xù)朝大門口走去。
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畫面。
一輛車匆匆而來,停在了路邊。
開車人或是騎車人,并未注意撞斷了一株隨處可見的野花。
他在涼亭留下了東西,等著那個穿雨衣的人來取。
毫無疑問,偷偷摸摸搞這種勾當(dāng),肯定是反抗組織所為。
難道說,76號內(nèi)部有自己人?
軍統(tǒng)潛伏人員眾多。
滲透進76號內(nèi)部也不奇怪。
潛伏人員的身份,除了站長王天慕,其他人沒有權(quán)限知道。
所以,許延麟才會產(chǎn)生聯(lián)想。
到了大門口,老董嘿嘿笑著:“許翻譯,讓我說著了吧?”
許延麟笑了笑:“還沒下班嗎?”
老董說道:“快了,還有半個鐘頭交班?!?p> 出了76號大門,走出了一段路,蔣安安忍不住問道:“你們倆說什么呢?像打啞謎一樣?!?p> 許延麟解釋著說道:“你來的時候,他以為你是我女朋友,我說不是,他說現(xiàn)在不是,以后肯定是?!?p> 蔣安安噗呲一笑:“真是烏鴉嘴!”
許延麟也笑了:“你說、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去謝謝他?”
“謝他什么?”
“謝謝他的烏鴉嘴,這么靈驗,讓我如愿抱得美人歸?!?p> “美人不假,歸還是不歸,看你今后表現(xiàn)。”
“你倒是不謙虛。”
“本小姐向來坦蕩,從不虛假客套?!?p> “我喜歡你這樣的性格?!?p> 蔣安安忽然嘆了一口氣。
許延麟問:“怎么了?”
“本打算讓你陪我去碼頭,沒想到……唉,所以說,世事難預(yù)料,沒人知道下一秒鐘會發(fā)生什么?!?p> 蔣安安多少有些感慨。
許延麟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我知道下一秒鐘會發(fā)生什么?!?p> 蔣安安笑道:“當(dāng)自己是先知嗎?那你說說看,會發(fā)生什么?”
“下一秒鐘,你家里會派車來接你?!?p> 許延麟停身站住。
電車站對面,斯蒂龐克轎車停在路邊。
蔣安安立刻松開許延麟的手。
司機阿福下了車,快步迎了過來。
蔣安安問道:“阿福,你怎么來了?你不是送梅姨去吳淞口了嗎?”
“雨太大了,路不好走,還沒出城就回來了,剛把太太送回家,先生就吩咐我來電車站等你?!?p> “就你一個人來的嗎?”
“啊,就我一個人?!?p> “回去不準亂講,聽到?jīng)]有?”
“聽到了?!?p> “聽到什么了?”
“不亂講?!?p> “你到車里等著?!?p> “是?!?p> 阿福咧嘴對許延麟笑了笑。
轉(zhuǎn)身回到了車里。
許延麟猶豫了一下:“安安,你怎么……”
蔣安安截口說道:“小媽很煩的,要是讓她知道你,不一定搞出什么事來,我不想太早告訴家里。”
許延麟笑了笑:“就是說,我們的關(guān)系需要保密?”
“嗯,保密。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他們?!?p> “……那也好吧?!?p> “明天可以陪我去碼頭嗎?”
“看情況吧?!?p> “………”
“你去碼頭到底做什么?”
“女王號來上海了,你知道嗎?”
“好像聽說過……”
許延麟想起來了。
前段時間,報紙報道過這件事。
女王號隸屬英國太古船務(wù)公司。
號稱世界上最豪華的郵輪,航行路線幾乎遍及全球。
此次亞洲之旅,途經(jīng)孟買、馬尼拉、新加坡、香江、神戶,上海等地。
許延麟當(dāng)時也只是匆匆一瞥。
蔣安安說道:“聽說船上什么都有,我想去參觀一下?!?p> 許延麟問:“郵輪可以隨便參觀嗎?”
“我問過了,買票可以登船參觀。過幾天,女王號就要離開上海了?!?p> “這樣吧,明天晚上要是沒事,我陪你去碼頭?!?p> “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p> “那好,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好的。”
“明天見?!?p> 蔣安安腳步輕快朝轎車走去。
臨上車時,回身對許延麟嫣然一笑,用力揮了揮手。
雀躍的樣子像是一個小孩子。
目送著斯蒂龐克轎車遠去。
許延麟邁步進了公用電話亭。
投進去兩枚角幣,撥通了柳戈青家里的電話號碼。
過了一會,電話接通。
“哪位?”
“是我。方便嗎?”
“方便。”
“生意上的事,需要當(dāng)面談。”
“好啊,你在哪里?”
“八點鐘,老夏茶館見。”
“好的?!?p> 電話隨即掛斷。
……
十幾分鐘后。
許延麟來到了老夏茶館。
為了招攬顧客,茶館請了評彈藝人現(xiàn)場表演,男女藝人分坐兩側(cè),琵琶三弦交替彈奏,倒也顯得熱鬧。
下雨的緣故,茶館生意很清淡。
許延麟落座后,要了一壺瓜片和幾樣點心。
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聽著評彈。
過了一會,柳戈青走了進來。
許延麟向窗外看了一眼,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借著路燈隱約能認出來,開車的是張森。
柳戈青坐下來,問道:“出什么事了?”
按照約定,只有遇到緊急情況時,兩人才會通過電話聯(lián)系。
許延麟把事情經(jīng)過簡單講述一遍,然后說道:“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查到六點一刻離港的輪船情況?!?p> 他知道,柳戈青在航運局發(fā)展了一名內(nèi)線。
這件事讓他去查再方便不過了。
果然,柳戈青出去打了一個電話,很快把消息帶回來。
今晚六點一刻離港輪船總共有五艘。
兩艘貨輪,三艘客輪。
其中也包括環(huán)游世界的女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