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方才在廚房里忙活的中年女人低著頭走進來,兩只手交握著,從進屋到坐下的過程里,眼睛不知道朝安長埔和秦若男這邊瞥了幾次,又刻意想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怎么稱呼?”安長埔問。
中年女人拘謹?shù)姆路疬@里不是自己家,而是公安局一樣,瑟縮的坐在椅子上,低聲說:“丁木蘭。”
“魯民是你的丈夫?”雖然這一點從魯安菊那里就可以得到印證,不過公事公辦,有一些例行的詢問還是要有。
丁木蘭木然的點了點頭,抬起頭滿臉忐忑的看了看距離自己不到兩米遠坐著的兩個人,眼神有些閃爍。
這會兒安長埔和秦若男才能好好的打量一下面前的這個女人,從戶籍上的信息能夠得知,魯民今年49歲,他的妻子大他一歲,今年剛好50歲,可眼前的丁木蘭看上前去足有60歲的樣子,頭發(fā)花白,臉上的皺紋深深淺淺的爬滿了整張臉。
丁木蘭個子不高,很瘦削,臉色暗沉枯黃,兩只手看上去很粗糙,指甲縫里黑黑的,看上去就是一副經常從事體力勞動的操勞的手。
秦若男看著丁木蘭有些猥瑣的神態(tài),和那一身掩藏不去的操勞疲憊,沉默了一會兒,悄悄的輕嘆一口氣,之前因為魯安菊而板起來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丁木蘭,你不要緊張,我們今天過來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關于你丈夫魯民的事情,只是一些很尋常的問題,不會讓你為難,所以我們問什么,你就照實回答就好,可以么?”當她開口對丁木蘭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比其他時候都更輕柔,完全不似平時的模樣。
這倒讓坐在一旁的安長埔開了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位女搭檔原來還是個多面性的人,這不,機緣巧合之下,自己就發(fā)現(xiàn)了她冷冰冰背后溫柔和藹的一面。
只可惜,是對別人。
“剛才為什么要否認這里是魯民的家?”秦若男輕聲問。
丁木蘭抿著嘴唇垂著頭不吭聲,一只手不停的扭著另一只手,因為手上粗糙的皮膚而發(fā)出嗤啦嗤啦的聲響,她很快也意識到這一點,連忙停下來,兩只手握著自己的兩個膝頭,抬眼緊張的朝秦若男和安長埔打量了一會兒,才悶悶的回答:“孩子不讓說,而且,他也不叫魯民了?!?p> 這句話并不難懂,畢竟安長埔他們實現(xiàn)已經從摩的司機嘴里頭了解到了一些背景信息。
“你是說他改名叫魯冰的事?”安長埔想要從丁木蘭的嘴里確認一下這個消息的準確性有多高。
丁木蘭有些愕然的看著他,嘴巴微微張著,半晌才開口說話:“你們都知道啦?”
“魯民不在家吧?他去哪兒了?什么時候回來?”安長埔又問,這個家里面靜悄悄的,看樣子魯民并不在,或者另外的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在家,但是存心想要躲避他人的視線。
后一種可能性卻又與之前摩的司機們口中對魯民這個人的描述不相符,按照外人的說法,魯民本人是一個非常愛表現(xiàn)喜歡出風頭的人,若非家里人的態(tài)度反對,恐怕會把自己做變性手術的事情張揚到人盡皆知,并且以此為榮,既然如此,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否則恐怕很難讓一個如此外向的人主動躲避他人視線。
“他不在家,老長時間都沒回來過了,自打他做完那個手術……他在家的時候就少?!倍∧咎m說起丈夫,難免有些神色黯然,吞吞吐吐的說,“這話我不知道咋說,也怕人問。”
“他最后一次回家來,或者是和你有聯(lián)系,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我記不清了,反正有老長時間,起碼兩三個月沒見到他人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倍∧咎m一邊在心里頭計算著最后見到丈夫的大概時間,一邊慢吞吞的回答安長埔的問題。
這個答案讓兩名刑警的心都揪緊了一下,魯民如果真的失蹤這么久,那么他就是那具尸體的幾率就比較大了,只是丁木蘭不知道魯民的行蹤,安長埔和秦若男找不到變性男尸的頭顱,這就讓事情有些難辦了。
“有一個問題,我恐怕要冒昧的問一下了,”安長埔皺著眉頭想了想,問丁木蘭道,“你對魯民做變性手術的事情,應該是知情的對么?”
丁木蘭面色尷尬的點了點頭,眼睛盯著安長埔,似乎很擔心他接下來要問的問題。
安長埔正要開口問,忽然瞥見坐在自己身旁的秦若男臉色也不比丁木蘭舒緩到哪里去,這才意識到,自己準備追問的問題,讓這個姑娘聽著有些害臊了。
為了避免造成大家都尷尬的局面,安長埔猶豫了一下,換了一種方式問:“丁大姐,你就這么回答我的問題吧,魯民他現(xiàn)在,是女人,還是男人?”
把問題換成這樣的方式來問,就顯得含蓄委婉了許多,回答的人也不會感到太難堪,并且答案是“男人”或者“女人”,也能讓安長埔他們明白,魯民的手術到底到了一個什么進度。
金教授那邊的病歷顯示魯民尚沒有接受徹底變形手術,可是這也不代表他不會到其他地方去做,畢竟他也有選擇醫(yī)院的自由。
魯民的手術到底做到什么程度,這對于他是否和那兩截尸體有關聯(lián)來說,十分重要。
他換了這么一種方式詢問,的確讓一旁的秦若男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微紅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丁木蘭似乎沒有能夠一下子明白安長埔這么委婉的問法兒,愣愣的盯著他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扭臉朝屋外張望了一下,聽到魯安菊在廚房里不知是動作粗魯還是賭氣把鍋碗瓢盆磕碰出的叮當聲,這才輕輕的把屋門虛掩上,重新坐回椅子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聲說:“不是男的,也不說女的?!?p> “這話怎么說?”秦若男不解的問。
丁木蘭蠟黃的臉上多了幾絲紅潤:“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