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柳天波就收到了新的訊息,遠在南方的南門也在盯著這一切,已于月前派遣大量人員滲透北方。四門之中最難纏的便是南門,上下泱泱列列滿門士子,在朝堂上有強大的士子階層做后盾,南門的存在乃當(dāng)年太祖皇帝所創(chuàng),為得便是收集南方訊息,天下一統(tǒng)之后,南門變成了朝廷士子落榜后的去處所在,依舊為朝廷效力,只不過上不得臺面罷了,但在事理上他們卻有著與朝堂上那些士子共同的話語權(quán),上奏權(quán),只不過相互之間他們也相互看不起,人心嘈亂。西門與南門雖受皇帝直接管轄確是兩個衙門,擺明了邀功爭寵。這時候的柳天波有些壓抑不住怒火,待到花開爛漫時,大家一起享用成果不好嘛?人心總是這麼貪婪,遇到好東西管他還不好向揣兜里方能自我滿足。是以柳天波此次帶了近一千人的隊伍,途中鏢局押鏢者甚多,為此其大肆購買食物酒水,且越買越多,就跟不要錢似的。
由于趕路,為了不顯眼柳天波準(zhǔn)備了五輛馬車,將張少英藏在其中。張少英不能下地只能無聊的在車中看逍遙十三式的秘籍度日,每日都有不同花樣的面點新鮮蔬菜送進來,這都是張少英從未吃過的東西。但這時逍遙城七殺已經(jīng)不愿意繼續(xù)隨行,此處乃武林盟腹地,勢力最強之處,柳天波調(diào)集如此之多的人力,江湖局勢訊息萬變,他們本就敵對,仇怨且深,暫時回避是最好的選擇。柳天波自然清楚他們意圖轉(zhuǎn)到幕后,伺機而行,也不戳破他們。當(dāng)下一行向張少英告別,倒是張少英有些不舍,臨行之際,莫峰將自己的佩劍贈與張少英。這是刃宗鑄制的寶劍,張少英即使不懂貨,從劍身劍柄的清澈紋路猶如水面波紋亦知是為寶劍。張少英本意向蒼龍行弟子禮,蒼龍卻拉住張少英,咕喃道:“我一想起你那蹩腳的丑陋姿勢我就心里難受,以后別說是我教的?!睆埳儆⒉环薜溃骸拔乙粋€啥都不會人到這地步很了不得了!”這兩人一嘀咕,滑稽異常,七殺忍禁不住紛紛大笑起來。
待七殺走后,柳天波看了看張少英手中佩劍,嘆道:“小子!這柄劍整個江湖中也屈指可數(shù),這份人情重的很吶!”張少英卻道:“不欠人情,怎能有將來呢?!绷觳ㄙ咳粧吡艘谎蹚埳儆?,心里卻喜歡的不得了,這娃娃這年紀(jì)能有這份意識,那可比那些朝堂上的老頑固通人情世故。柳天波續(xù)道:“依我的判斷,你身上秘密早已八九不離十,你自己不也疑惑麼?玄天派一定能給你這個答案,這麼多勢力盯著,玄天派終究難以抗拒?!睆埳儆⒌溃骸叭思易约旱臇|西,武林盟不是伸張正義麼?連自己的首席都欺負?”柳天波解釋道:“這不叫欺負,叫大勢所趨,你安心的去,此時的你奇貨可居,不出意外沒人會動你。即使出了意外,誰抓住你你就跟誰走,問甚麼便答甚麼,反正最后也會扯到玄天派頭上,你依然性命無虞?!睆埳儆柕溃骸斑€有你把不住的人?”柳天波無奈笑道:“我柳天波看似聲名在外,但我也是人,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只有團體的能力是無限,這一點你該深有體會。江湖之上藏龍臥虎,勢力盤根錯節(jié),意外之事變數(shù)甚多。你還不錯,將來必將前途無量。”張少英嘆道:“這一切對我來說還是太瘋狂了?!绷觳ㄎ⑽⒁恍?,沒有回應(yīng)。
一行繼續(xù)西行,柳天波沒有特意趕路,不出幾日過寶雞進了秦嶺。秦嶺所處溝壑萬千,一入其中若無引導(dǎo)必然迷路,乃真正的荒郊野嶺,如此自然也加大了柳天波布防的難度,但相對來說也加大了對方的難度。柳天波之所以大量購入沿途的酒食便是為了不讓對手能在秦嶺中有更多的補給,畢竟每個鏢局或者私人馬隊自備的酒食并不多。且柳天波帶了足足一千人馬,這西北之地除了官府恐怕沒一個門派能有如此勢力。且這押鏢隊伍中還有很多的押鏢佃戶和武林盟自己的押鏢隊伍,隨時可以前后支援,即使在秦嶺之中武林盟依舊吃的開。柳天波思索再三,這般一一應(yīng)對實在太麻煩,他又有傷在身,再調(diào)集人力需要時間。故而他再度教習(xí)張少英習(xí)練逍遙十三式。其便對這套劍法甚為了解,其中一招一式皆是千錘百煉方能成就的大成劍譜,這種劍譜非一人之力所能成就,其中必然和仙宗有干系,這是陳坦秋的原話。柳天波最終修書三封,一份給武林盟主陳坦秋,一封遞給西門門主石破軍,一封遞給就近的南門人員,他們定會將書信送到此次主持的人手中。柳天波在賭,賭他們能夠相信他柳天波的為人,大家最終和睦共贏。畢竟武林盟發(fā)起狠來亦是六親不認,這些年來跟朝堂上也鬧得不可開交,文人官吏不止一次彈劾過武林盟患匪之名。
柳天波帶著張少英一路向西策馬疾奔,他走的越快越能打亂對方的部屬,逼得對方提前出手。是以柳天波雖快馬奔行,但離身后的馬隊也不過十里路程。身后的人馬分為三班輪替,就這般疾速奔行,過得三日便到了隴西縣境內(nèi),張少英本就未騎過馬,雖極力忍耐,但顛簸三日便難受至極。柳天波特意選在了南關(guān)嶺歇息,這里是由東南向西北山巒里的一處坑坑洼洼的長坡。柳天波本身排兵布陣的行家,且經(jīng)過此地多次,故而一番吩咐下去,眾弟子立時將南關(guān)嶺周遭布哨安頓。此刻柳天波很清楚周遭定有暗探跟隨,只是簡單看了一眼柳追風(fēng),柳追風(fēng)邪魅一笑領(lǐng)著人去了。作為柳天波的大弟子,柳追風(fēng)深得師尊真?zhèn)鳌?p> 很快柳追風(fēng)便抓到了暗探,但他沒有審問直接戮了就地埋了。因為高傲的他覺得這些小鑼鑼嘴里也問不出甚麼。柳天波對此深感無奈,這個大弟子也不像小時候那麼聽話了。小鑼鑼是不假,但總能問出一些東西,畢竟面對他柳天波任何對手都會謹慎對待。與此相反的則是柳天波的二弟子柳逐流,這個弟子溫文聰慧,又有著一股武林俠客的果斷決絕,他將兩個探子帶到柳天波面前,并且拿到了口供。這二人又是附近的鏢師,他們的上層是一個蒙面人,不得其身份。但柳天波問道:“對方是男是女總認得吧?”兩個探子知道眼前之人是柳天波,身在西北更知柳天波性情,其中一人應(yīng)道:“當(dāng)是男的?!绷觳ㄓ謫柕溃骸翱谝裟??”柳天波這一問,兩個鏢師同時一愣,柳天波霎時眼神瞬光,幽然說道:“年紀(jì)愈大,耐心越少。你們的存在無關(guān)緊要。出于自保你們一定要知道對方的底細,畢竟江湖上混久了,錢是好拿,命也要有,你們心思瞞不過我。”柳天波的殺伐決斷幾乎就是陳坦秋的影子,二人聞言也不敢隱瞞,聲稱他們是南門的探子。柳天波聞言,嘴角現(xiàn)出一絲冷笑,四方門士子云集,這種下三濫的監(jiān)視也太拙劣,柳天波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當(dāng)今天下這深山野嶺之處,整個西北的勢力門派他都很清楚,懾于柳天波威名,能且敢跟他作對的勢力也只有那麼幾家。那人聲稱南門,要知道四門一黑的存在只有他們這些上層的江湖頭領(lǐng)才知曉一些,畢竟是朝廷的忌諱,一旦傳出去朝廷便會找你的麻煩。這兩個小鑼鑼睜眼說瞎話,能知曉南門必然是建制之內(nèi)的人,如此也就只有西門了。柳天波只是輕輕揮手,兩個暗嘆便在驚慌失措中被拖走了,兩人當(dāng)然知曉自己的結(jié)局,霎時嚇得連聲告饒,直言有絕密相告。但這一次柳天波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了,快刀斬亂麻,也是給西門的警醒,此次朝廷派下來的勛貴可不止劉錫正一個人。
柳天波已然擺好陣勢,即使是輸也不會輸?shù)锰珣K,尤其是這無邊無際的秦嶺山脈中,他們也能來去自如。常人在此難以生存,于他們則是最好的獵場,必然不愁吃喝。很久沒有這樣的大陣仗了,也確實需要一場血腥來告誡武林盟上下,離江湖太平的日子還很遙遠。竟然有人監(jiān)視便該不止一撥人,方圓十里之內(nèi)當(dāng)有發(fā)現(xiàn),不等柳天波下令,二弟子柳逐流已領(lǐng)著人去了。柳天波暗暗欣慰,此時此刻憑得是團體之力,這需要很多的人才匯聚,成熟的建制,這是柳天波能傲視江湖的原因之一。面對自己如此陣仗,柳天波一直在思慮,如果是自己該如何破解自己的戰(zhàn)陣呢?可能唯一的答案便是夜襲,火攻,以及龐大的人力。這其中夜襲,火攻并不難,難的是人力,這深山野嶺的,要調(diào)集至少三千眾的人力方能沖垮自己的陣型,除了西門,整個西北恐無人能做到。但西門會嗎?可能會,也可能不會,畢竟西門掌握的訊息與武林盟差別并不大,而且自己已經(jīng)寄去書信,西門尚需顧及。
直至傍晚柳逐流才回來,這一次竟然全無收獲。柳天波有些意外,對方竟然不做勘察,必定掌握自己的絕對位置,那麼自己陣營內(nèi)當(dāng)有奸細。凡是遇到這種事,柳逐流又一次搶在了柳天波前面,回來便去查了。像這種人海之中尋人的本事柳逐流早已爐火純青,他所要做的便是在營地中巡視,多年的經(jīng)驗會告訴你,在四目相對的那一霎那,總有人會眼神閃躲或者不自然,這些都能成為懷疑之人。很快柳逐流便確認了三人,當(dāng)機立斷,秘密將三人請到了柳天波大帳。三人見到柳天波,身為九屆衛(wèi)他們很清楚柳天波的為人,三十年來他請來的人能夠或者出來的屈指可數(shù),三人懾于柳天波威赫均低頭不敢直視。柳天波暗暗搖頭,跟了自己這麼些年必然清楚自己的性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低頭代表柳逐流沒錯,這三人均是奸細。柳天波是滿意的,這等視目辯觀的本事需要細膩的心思,以及長久的經(jīng)驗,柳逐流著實出師了。
柳天波沒有多問,只是冷冷說道:“我雖沒有直接的證據(jù),但證據(jù)是由活著的人評斷的,偽造的畫押,人造的人性,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我柳天波一生救人無數(shù),也害人無數(shù),你們是自己說,還是留下一個著重審?!彼^的著重審便是殺掉兩個,留下一個用刑,慢慢審。與朝廷的刑審不同,武林盟的刑審非常細膩,能為此花費大量的時間擊潰人的內(nèi)心,且經(jīng)驗熟道。武林盟的行事方法犀利果決,如果他們不說話柳天波揮手間便會干掉兩人。但中間那人突然身形抽搐,面目猙獰,帳內(nèi)眾人驚愕之際,驟然但見三人同時撕嚎,似是體內(nèi)有難以忍受的痛楚,柳天波霎時叫道:“是染蠱?!绷觳ㄒ谎猿隹?,守在帳門位置的柳追風(fēng)霎時躍到帳外火盆旁,一劍挑起火盆掃向大帳。為了避免出現(xiàn)被一窩端的情況,故而帳中只有柳天波,柳逐流二人。大帳一起火,二人只能在帳中憋氣等待。他們需要等帳外的九屆衛(wèi)備好鹽水混合的石灰水浸泡身軀。染蠱顧名思義,傳染一類的蠱毒,這種蠱毒會破壞人體機理與滅魂法印有異曲同工之類,中者死狀慘烈,是一種無解的蠱毒。所不同的是,若有石灰水一類的在短時間內(nèi)浸泡身體便能去除蠱毒,只是三天之內(nèi)不可動真氣,否則即使一絲的傳染也能以小變大,進而危及性命,好在九屆衛(wèi)平日的校訓(xùn)沒少做,很快便架好了木桶。
帳中的三個探子哀嚎間已然斃命,七竅流血不止,死狀駭人。柳天波則明白這或許是進攻的開始,其與柳逐流跑出帳外,跳進木桶,并向柳追風(fēng)掃了一個眼神。作為柳天波的大弟子,他是高傲的,但高傲不代表目中無人,成熟的防御建制即使柳逐流不下令,九屆衛(wèi)依舊能凝聚而戰(zhàn)。此時的柳逐流已知曉,這一戰(zhàn)對手已經(jīng)輸了。他們覺得讓師尊失去再戰(zhàn)之力便能渾水摸魚,如此愚蠢的戰(zhàn)術(shù)焉能不???
是以柳追風(fēng)沒有立刻下令戒備,在師尊的建制中他是唯一能夠不請令而能號令師尊以下的九屆衛(wèi)之人,這些年勘驗的一直都是九屆衛(wèi)的自控凝聚力,在建制之內(nèi)讓他們自成一氣,是以柳追風(fēng)只是簡單的召集了師尊的護衛(wèi)隊八十余人作為策應(yīng)。南關(guān)嶺并非最合適的駐扎地,但居高臨下,無論是前后左右皆能應(yīng)對自如。像這種野外群戰(zhàn),師尊柳天波便喜歡將九屆衛(wèi)分散在方圓十里之內(nèi)層層攔擊,畢竟十之八九的對手都喜歡將人力裹在一塊決戰(zhàn),這樣的決戰(zhàn)方式最是愚蠢。
很快,外圍哨聲以及狗叫聲響徹山野,有大量騎軍靠近,隊形散亂,人聲極邊,竟然是番族。這讓柳追風(fēng)有些意外,番族經(jīng)常竄入宋境燒殺搶掠,近來被官軍絞殺的多了,很少會大舉犯境,深更半夜,出現(xiàn)在此處,這幫番族的腦子恐沒這麼靈光,打夜戰(zhàn)靠的是火把,番族中的羌人,吐蕃人,回鶻人都不會綁這種費時費力,且難以得到墨油的火把,他們一直都不太擅長夜間野戰(zhàn)。
柳追風(fēng)立刻下令盾手,槍手,刀手成陣,一百騎軍在南關(guān)嶺最上端待令。不時但聽得哦哦的亂叫身,一時南關(guān)嶺下人馬嘶楊,有大量兵馬靠近。此時的柳追風(fēng)站在火堆旁,靜立無端,一旁的侍婢擺好了香案,古琴。柳追風(fēng)慣看山下嘶鳴的人群,對方裹挾一處,前方只有短暫的探子,這是番族最顯眼的戰(zhàn)術(shù),嚴(yán)格來說,這種馬隊除了一波流沒有任何戰(zhàn)術(shù)可言。只不過他們竟然有大量的火把,顯然他們竟然也掌握了墨油的用法,很快對方直接對南關(guān)嶺發(fā)動了進攻,但聽人馬聲至少在兩三千眾之間,通過斥候傳回的訊息可以看出,這些番族配的長刀,弓弩,是羌族部落的最單一的軍備。在西北能夠用得起軍備的,也只有羌族黨項部李繼遷的本部軍隊。說是軍隊還是抬高了他們的身份,武林盟若有朝廷軍備,只需一個沖鋒變能將這一堆聚集起來的烏合之眾擊潰。但朝廷對武林盟的兵器管理嚴(yán)格,他們無法明面上用軍備。
此時柳追風(fēng)很清楚,這一戰(zhàn)他們即使能勝也將是慘勝,于武林盟而言,九屆弟子培養(yǎng)不易,賠本的買賣最好不要做。是以當(dāng)對方騎兵沖鋒的時候,柳追風(fēng)嗅了一口香爐的熏香,擺手挑琴,霎時南關(guān)嶺上琴聲錚錚,刺耳的琴聲霎時響徹十里,他根本沒有彈曲子而是亂彈琴。亂彈琴的聲音入耳那是異樣的觸感,人馬霎時皆感不適。只是來人畢竟聲勢浩大,琴聲并不能持久,柳追風(fēng)所為也不過是造成混亂,讓本部人馬立刻遁入山林中散戰(zhàn)。這是九屆衛(wèi)最擅長的打法,各自為戰(zhàn),無論是單打獨斗還是聯(lián)手皆不在話下,陣勢靈活。九屆弟子身手于江湖均已躋身于三流,這是二十余載造就的根基,十里羅網(wǎng)雖好用,但在這大山里幾乎毫無作用且費時費力。
此時柳追風(fēng)屏足內(nèi)力彈琴,但對方的人馬只是正前方亂了一陣,已有人馬從左右兩側(cè)沖了上來,雖然臨時挖了些陷阱但起不到大作用。九屆衛(wèi)平日訓(xùn)練有素,即使不知對方來頭,各種物件均已收拾妥當(dāng),無論是進攻還是撤走均能應(yīng)付,柳追風(fēng)所爭取的這些時間已經(jīng)夠了。南關(guān)嶺雖地勢平緩,但山嶺上依舊有大山,撤進林中一盞茶功夫就夠了。
九屆衛(wèi)的反應(yīng)迅捷讓上來的人馬撲了空,對方退的實在太快了,一眨眼就全都鉆入大山之中。但番部首領(lǐng)似乎早已預(yù)料到,霎時彎弓拉箭,無數(shù)火箭雨射入林中。冬季本就干燥,加上枯葉也多,霎時山林中便一片火海。如此有針對的迅速進攻,對方必然清楚已方的部署。柳追風(fēng)眼見敵人近在眼前,停下手來并在琴弦上抹了毒藥,至于會害死誰那要看天意了,隨后理了理衣襟從容退去。由于琴聲壓迫,敵方人馬一直都是繞著上來的,柳追風(fēng)雖只是一個九屆副統(tǒng)領(lǐng),但在西北之地聲名赫赫,與玄天派天宗大弟子韓白并稱為西北雙杰,皆是江湖上懲惡揚善的后起才俊。都知曉避開音律的直面壓迫,這樣的細膩必有絕對了解武林盟的幕后在謀劃。
雖然火箭燒山可能會引發(fā)大火,但番部人馬此時也無可奈何,他們很少會深入宋境,顯然此次的訊息有誤。武林盟的戰(zhàn)法就像一個隱形的蜘蛛網(wǎng),地方鄉(xiāng)兵,弓手,廂軍,禁軍,朝廷的隱匿勢力,遍布西北沿途的江湖門派,他們時間拖得越久便會陷得越深。是以頭領(lǐng)心一橫,領(lǐng)著番部人馬回撤,這一來一回近八百里,行事竟如此荒唐,連番部首領(lǐng)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然而才回頭不遠,他卻接到了大首領(lǐng)的令旗,令他不惜一切代價搶到那個小娃,大軍會隨后接應(yīng)。這一下番部頭領(lǐng)心里有了主心骨,心里也覺得好不易來一趟總要帶回去點甚麼。于是乎他們只能等天明,卻派出了大量的探子跟著天際的鷹隼,窺視影遁入林的九屆弟子。這大山之中他們夜間沒有火把也難以遠行,只需抓幾個九屆弟子,以柳天波的性子必然來救。
此次帶隊的是西北羌族部落大首領(lǐng)李繼遷統(tǒng)籌的江湖門派俠隱山莊八部天王李忠賜,一個自高自大的野麗氏部落族長子,為人殘暴高傲且腹黑,武林盟數(shù)次潛入夏州都被其逃脫。今日的李忠賜依舊是金冠花袍,紳帶皂靴,此刻的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原本想在大首領(lǐng)面前立個頭功。俠隱山莊雖只是黨項人的打手,但大首領(lǐng)李繼遷是很看重這些從宋境投誠而來的俠士們。
這一晚李忠賜一點睡意也沒有,因為探子的回訊是一個俘虜也沒抓到,且在對方伺機而動的襲擊下折損了二十多號人。李忠賜看向自己的近衛(wèi)營,這些人大部分皆是宋人,他們從始至終都不愿打這種陣戰(zhàn),一個玄天派已經(jīng)不易對付,那些官軍邊將更是難纏,再來惹武林盟,尤其是柳天波這樣的狠角色,權(quán)衡利弊之后的這些俠士們心中很清楚,這一來耽擱太久的話,即使大首領(lǐng)來恐也無濟于事。是以有兩個俠士上前去勸李忠賜,李忠賜打心眼里瞧不上這些俠士,好吃好喝供著,這等重要時刻卻不肯出力。因為大首領(lǐng)下過軍令,這些宋人俠士不得強迫出戰(zhàn),且他們還沒開始便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的。
一眾俠士見李忠賜不予采納,均擔(dān)憂這般下去非得陷在此處不可。是以幾個領(lǐng)事一合計,覺得至少該去抓幾個俘虜來作人質(zhì)。是以不等李忠賜下令整個近衛(wèi)營百十號人便走了一半。李忠賜明面上對這些人有管轄權(quán),但很少能用到,因為有大首領(lǐng)的那道命令在。瞧得一行人幾乎無視自己,李忠賜心中不滿日益加深。羌族部落只在乎自己的財物得失,才不會去管漢人那一套,偏偏大首領(lǐng)還很看重宋人文化。
天色微亮?xí)r,李忠賜通過鷹隼的探視發(fā)現(xiàn),九屆衛(wèi)幾乎就沒有走太遠,可以說離他們也就山頂與南關(guān)嶺的十余里路的山坳里。但李忠賜又犯難,這巍峨的群山之中,馬隊除了能跑平緩之處,這里完全整不出隊形,更別說跨山林進攻。此次的訊息與當(dāng)初相差千里,這里是再也不能待下去了。盡管如此,李忠賜還是不太敢私自回營,大首領(lǐng)的脾氣他是深知的。好在近衛(wèi)營果然抓了兩個九屆衛(wèi)回來,卻付出了三死一傷的代價。李忠賜霎時下令吹角筑臺,他要逼柳天波現(xiàn)身。但手下牙門將告訴他,他們自己也有近十幾人失蹤,可能都落入敵手。李忠賜冷聲說道:“此時此刻我們困在此地已近四個時辰,在耽擱下去會是甚麼結(jié)果?你們難道不清楚嗎?你們再派人去抓些宋人草谷來,比人質(zhì)麼!咱們有的是手段。”偏將擔(dān)憂道:“咱們已上書宋朝皇帝臣服,殺害宋人咱們無法向大首領(lǐng)交差?!崩钪屹n道:“這是大首領(lǐng)的事,咱們此刻要活下去,更要完成大首領(lǐng)的軍令,然后迅速撤離?!?p> 偏將聞言也無可奈何,他們此時此刻確實不太好。大老遠跑來搶人,還是九屆統(tǒng)領(lǐng)柳天波這樣的高手,也不知大首領(lǐng)究竟是怎麼想的。很快偏將便備好了一切,并攔路劫了一些運鏢的鏢師。南關(guān)嶺上人馬眾多,眾多鏢師若湊集足夠人數(shù)恐也得半個月之久,懾于各自生計,其他的一些鏢師沒上去營救,因為早就聽沿途的鏢師說過柳天波便在這條道上,于是乎他們趕路的同時皆在招呼同路的遇到九屆衛(wèi)就趕緊報訊。李忠賜部只是掠了兩個鏢師隊,不過三十余眾,并未多做擄掠,否則激起民怨,那些鏢師很可能會群起而攻,到時柳天波再來個里外夾擊,到時他們回都回不去了。
李忠賜緩步走上祭臺,隨著號角聲再起,屠刀之下,一名九屆衛(wèi)立時身首異處。李忠賜知道,九屆衛(wèi)的探子一定看得見,而以柳天波的性子一定會出手。俠隱山莊如今雖很少攝入宋境,但柳天波每次來玄天派,玄天派皆以最高禮節(jié)迎接,且柳天波幾次控制玄天派樞紐間接出手連措俠隱山莊近千人,俠隱山莊諸部至今提起柳天波都心有余悸。李忠賜便在祭臺上等待柳天波的出現(xiàn),此刻他的身旁站著近衛(wèi)營第一高手巨工,這是一個身高八尺的巨型壯漢,一個身手敏捷的高手,即使那一個巨大身影便能令人膽寒。這樣的大塊頭平常吃的也多,也只有俠隱山莊能養(yǎng)的起了,李忠賜對其倒是挺有興趣,平日對其倒頗為照顧,巨工為人狠辣,李忠賜至今都未能收入賬下,俠隱山莊其他天王對其也頗為籠絡(luò)。
巨工的眼神從來是那般幽深,他看著塊頭大卻并不憨厚,反而工有心計。巨工緩緩說道:“那是一個在殺戮中練就的本事,三個九屆衛(wèi)太少了。你已經(jīng)輸了?!崩钪屹n沒有惱怒,對待巨工他有出奇的耐心。李忠賜只是有些怨憤,嘆道:“在西北能抓到三個九屆衛(wèi)已是不易了。”巨工問道:“還記得去年西平府刺殺嗎?”李忠賜有點不喜歡巨工這種無上下尊卑的問話,只是應(yīng)道:“你想說甚麼?”巨工道:“當(dāng)日刺殺大首領(lǐng)的便是此人。”李忠賜霎時心神一緊,喝道:“你怎么此時才說?”巨工應(yīng)道:“沒人問我?!崩钪屹n一時語塞,羌族各部落對巨工這些外來吐蕃人很看不上,除了大首領(lǐng),上下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不太好。李忠賜沉聲問道:“你別繞彎子,我要做什么你清楚。若你不為我所用,我也不會再奢求你的效忠?!本薰だ淅湟恍Γf道:“一個是縱橫江湖三十年的大宗師,一個是成名堪堪三年的俠隱山莊八大天王之一,深處宋境,你一點勝算也沒有?!崩钪屹n并未深思巨工的提醒,反而冷聲說道:“大首領(lǐng)說過會馳援便不會食言?!本薰っ碱^一緊,李忠賜這樣一個人精竟如此糊涂,事實上大首領(lǐng)的名聲并不太好。巨工也懶得說了,轉(zhuǎn)身便走,身后只留下李忠賜不忿的呼喚。沒有近衛(wèi)營在身畔他已感不妙,近衛(wèi)營有事瞞著自己。
午時剛過,李忠賜依舊沒有等來柳天波的報復(fù),鷹隼的報告說明那些人并未離開,仍在原地。李忠賜有些坐不住,拖得時間越久他越擔(dān)心自身處境,宋將張佶一直是羌族人的大敵,如今雖被調(diào)走,但羌族人被他壓得太久,陰霾濃重。新來的陜西路轉(zhuǎn)運使更是殺伐決斷,也是出手毫不留情的鐵血人物。李忠賜終于動搖了違背大首領(lǐng)軍令的決心。再耽擱下去,這一路人馬恐折在宋境內(nèi)。當(dāng)前若要撤便得立刻撤走,是以李忠賜將剩余兩個九屆衛(wèi)馱上馬背,立刻吹號撤走。這軍令來的突然,但李忠賜已當(dāng)先領(lǐng)軍開路了。這一刻部族上下皆感愕然,但李天王都跑了,他們也只能撤。
李忠賜很清楚,自己一旦撤走,柳天波很可能會壓上來,只能憑著馬的腳力出其不意,這也是唯一的機會。此時他也覺得大首領(lǐng)這幾日的軍令有些不尋常,軍令一道接一道,較平日要頻繁許多。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李忠賜一部迅速撤走,出人意料的是柳天波一行并未追擊。這倒讓李忠賜有些狐疑,近衛(wèi)營也離開自己不知去向,李忠賜雖傲氣也有著武將的警覺。一直向北撤了七八里地李忠賜才緩緩放下心來,但隨行的鷹隼很快發(fā)現(xiàn)了大量人士靠近,李忠賜立刻下令拋除隨行輜重,減輕馬匹耐力。他這一部有近四千匹戰(zhàn)馬,多為吐谷渾純種,耐力十足,憑著這般腳力,西北境內(nèi)當(dāng)無人能追上他們。但李忠賜很快便見到了此生不可置信的一幕,歸途上的峽谷內(nèi)火勢滔天,黑煙滾滾,馬匹懾于炎流均駐足不前,他們的后路已被截斷。李忠賜只打過順風(fēng)仗,前鋒斥候這時也均未回來,顯然已遭不測。
馬匹懾于明火無法通過,李忠賜當(dāng)機立斷下令向東南迂回,走平遠道回走定西向北過黃河。但那樣他可能會遇上蘭州知州哈克詹部,定西李崇年,甚至有可能鎮(zhèn)戎軍都會出動。武林盟的打法便是誘敵深入,聚集各方禁軍,廂軍,鄉(xiāng)兵,番兵,圍而殲之,這些年屢屢得手。李忠賜當(dāng)前所能依仗的便是馬匹腳力,但很快回定西的路也被大火包圍,三道火勢連綿,即使強行沖過,馬匹也不敢上前。這一刻李忠賜意識到自己已深陷其中,他有些慌了,若非大首領(lǐng)軍令他是不敢深入宋境的,俠隱山莊幾大前任天王均折在宋境之內(nèi)。李忠賜立時下令依山據(jù)守待援,并派人去向大首領(lǐng)請援,同時發(fā)警號召集近衛(wèi)營回來。李忠賜平日雖高傲,但領(lǐng)教過宋人的手段也知他們善于游擊防守,很少愿意打攻堅戰(zhàn),故而他只需依山據(jù)守一日便能等來大首領(lǐng)援軍。但李忠賜想法雖好,實施起來卻不易,這黃土大地上山巒重疊,其部突擊冒進又無所作為,當(dāng)下他又別無選擇。墨油此物于西北之地罕見,總會有用盡的時候,他只需派出千余人的部族不斷四處探擊虛實便可。
素聞宋人總喜歡裝神弄鬼,李忠賜今日倒是領(lǐng)教了,只不過他有些擔(dān)心,這山巒上雖無大樹,一些枯葉雜草禾卻易著火。李忠賜下令除草時時刻戒備著周圍,不斷派出探子,但很快各路探子有去無回,只有馬匹回了來,李部霎時軍心大亂。李忠賜突然感覺自己馬隊范圍在不斷的被壓縮,且對方始終不曾露面。派出去的千人隊依舊被墨油火攻堵了回來,而他們身上的食物只夠三天。此時此刻李忠賜不禁思慮此次入境的前因后果,他并未見到大統(tǒng)領(lǐng),只是接到了軍令,且軍令急促,他又立功心切,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水到渠成卻又透露著詭異,難道大首領(lǐng)的軍令是假的?這樣的念頭在李忠賜腦中一閃而過卻又快速的否定,大首領(lǐng)的軍令效仿宋人制度,嚴(yán)格謹慎,造假不易。這一次出動雖無定論,但李忠賜知道固守待援看似穩(wěn)妥有可能作繭自縛,再也回不去。李忠賜心一橫,正好營地旁有泉眼,所性裹濕衣衫,淋濕馬匹,隨即立刻向定西沖去。這里雖是宋境邊境,但大多數(shù)番族都依靠宋人,他在一個地方呆的越久越容易深陷其中。是以當(dāng)李忠賜部再度冒險突圍時,入定西方向的山巒上驟然響起一陣低沉的笛音,李忠賜已知時機已失,他一動對方就出聲,必已遠觀全局,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故而李忠賜并未停下,但很快前鋒突然人仰馬翻,看似乏黑的平緩之處竟然掘了一道橫跨山巒兩極兩尺愈深的陷溝來,且還不止一道。李忠賜驟然上前高喝道:“這是宋人的拖延之計,沖過去回部落與家人團聚,勿要猶豫?!崩钪屹n雖聲名不好,平日對部下也不算太差,故而他一聲吆喝,羌族人本就善于馭馬,立時重整隊形以無人馬匹開道,徑向定西。也確如李忠賜所料,由于時日漸短,這些陷溝只挖了三道。嚴(yán)格來說定西一帶才算是宋境的邊緣,但宋境的邊將不斷將手伸到蘭州,熙州,河州等地,當(dāng)?shù)赝罗?,回鶻,羌族都親宋,故而黨項部與宋人中間其實有很長的延緩之地,這些地域的部族今日姓李明日姓趙,反復(fù)無常。定西李崇年是個宋人進士,投奔黨項時見到李部殘殺無辜,所性在定西落了草,憑著一腔文筆,不斷的寫告示痛斥黨項人的殘暴,只是定西之地雖是兵家必爭之地,但物資匱乏,李崇年雖占據(jù)定西但名不正言不順,只不過聲名之利,手下湊全了也不過千人,故而李忠賜才敢從容過定西。一行過了陷溝便未受到阻攔,但馬隊剛跑起來,李忠賜立刻下令改變路線走山腳下,這一點倒立有成效,沒有再遇到火攻,接著再試探了大路也不見火光,看來對方的墨油用的也差不多了。遠處的山巒上,柳天波與二弟子柳逐流正瞧著眼前的一切,張少英亦瞧的明白卻看不出內(nèi)情。
飄柔01
文章更改幅度太大,直接卡文了,努力銜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