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柳天波縱身躍出,長劍出手,這是要與莫峰來個前后陣,由其縱游且戰(zhàn),由莫峰居中防守。但此次來襲殺手眾多,柳天波雖出手終究難以抵御所有。莫峰摸了摸手中的水寒劍,這柄劍已很久沒有沾過血了。霎時莫峰但覺眼前星光點爍,是敵人的暗器。莫峰水寒劍出鞘,劍光凌厲之間墨字劍法勁涌而出,劍氣鼓蕩間將暗器盡數(shù)擋了開去,同時劍氣迸發(fā),劍氣彎虹激射,不讓殺手們靠近。只是這些殺手身手不弱,一人持劍劍刃已然近眼,莫峰一個激靈,只得后撤一步,劍花飛旋,迎接而來的便是數(shù)道勁風的襲身,近身來攻的有三人。莫峰所練的墨字劍法以書法聞名,加上經(jīng)年的造詣,數(shù)招抨擊下大感意外,來攻的三人身手并不差于自己,三股刀勁默契有加,連綿不絕,莫峰奮力抵擋之下步伐不住后撤,以此減緩沖擊。所謂殺手,這些人的招式中往往蘊含自身隨意的習慣,這是大量實戰(zhàn)中練就的搏命之術。此時的莫峰已失去全力反擊的先機,身形不住后撤,嫣月瞧得真切,腰間水袖順手伸出,纏住莫峰腰際。借助嫣月水袖拂動之力,莫峰的墨字劍法將能將許多招式的本來劍勢變?yōu)槠嫣氐墓シ馈?p> 得此助力,莫峰霎時身形翻轉,劍勢流動,身形雖在后撤中,但劍招奇特的劍刃已經(jīng)刺中其中一人手腕,瞬間讓一人失去再戰(zhàn)之力。彼時柳天波也已得手,一殺手由于攻擊太前無法守勢,柳天趁機以互擊險招刺中一人手腕,自己右肩衣襟亦被對方挑破。盡管如此,戰(zhàn)場上殺手依舊眾多,七殺由于莫峰與嫣月駐守,外圍僅堪堪六人各自為戰(zhàn)。幾人均是群戰(zhàn)老手,此時亦感需得聯(lián)合。霎時蒼龍與霍七徒翻身相靠,霍七徒的赤柳鞭加上蒼龍的墨尺刀,遠近皆宜,竟然無法完全守住便只能合力。這時已有殺手從山壁左右兩側躍了上來,張少英眼見防不住,對方來得又快,不待他喊,瘦馬與青舒已將手中的面粉撒了出去。隨著兩聲慘呼,兩個站在最外圍的兩個大乞丐頹然倒地,霎時血如泉涌,身畔伙伴霎時嚇得縱聲尖叫,顫栗無措。
張少英彼時又驚又怒,兩個自己死人堆里淘來的伙伴就這麼活生生的倒下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但他不及情緒發(fā)作,另一邊的殺手再度揚刃,霎時又是兩人倒下,嘈雜的人群中,但聞有人一聲暴怒,長劍呼嘯間,左側兩個殺手被莫峰趕來的身形,憑借手中削鐵如泥的水寒劍,奮力斬斷殺手手中兵器,以劍氣將兩人劈傷。莫峰本在激斗中,這般翻身奮力一擊,身后便門戶大開,嫣月只得抽離水袖,挺身擋關。嫣月一直都是七殺中的智囊人物,此時她都有些懷疑這是柳天波的謀劃。此處雖屬偏僻,但以整個宋境來說離武林盟并不遠,菩提果如此大的秘密豈能不帶足人手,今日的一切都透露著詭異。
戰(zhàn)場間,柳天波瞧得真切,聞聲入耳不由心緒暴跳如雷,手中長劍虛掩,劍海無涯之招再出,以繁星之勢,點透三般。也許這些殺手摸過他的底,但劍海無涯的劍招可不僅僅是劍招這麼簡單,其中還夾雜有當今武林盟主陳坦秋絕技五行幻影功的路數(shù),劍氣與虛實的較量,為首的三個殺手竟無一人判斷出十數(shù)道劍氣的虛實,即使全力防備依舊口濺朱紅,戰(zhàn)至此刻殺手們雖依舊能控制全場,但攻勢已弱,隨著一聲后撤,殺手們立刻退的干凈。柳天波憤怒之余哪里肯放過,手中長劍再舞,劍海無涯之招在殺手們退去之勢中再度留下一人。此時的柳天波業(yè)已精疲力盡,這種絕招太耗心神內力,需要絕對的功力,速度,他今日已連番施展數(shù)次了。
柳天波緩緩走到那倒地的殺手面前,那殺手竟然沒有立刻服毒自盡。柳天波長劍挑開殺手面巾,順帶著刺破其面龐,饒是如此,那殺手竟都沒哼一聲。柳天波冷聲喝道:“誰也不愿天生成為殺手,皆是命運所迫,這不是你們錯。朝廷無力解救安頓你們這是朝廷的錯,但千錯萬錯不該成為你們繼續(xù)屠戮的理由。成為隨時可被遺棄的棄子,剛剛他們若是是伸手助你,你不一定會留下?!蹦菤⑹治嬷橆a一時懵愕然,他當然知曉這一切,但遺棄在殺手之間不正常嗎?換做是同伴倒下不能施救時,他也會這樣做。柳天波見識的殺手很多,自然知曉此刻殺手的想法,續(xù)道:“生而為人最可憐之處莫過于生無人疼,死無人憐,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甚麼也沒留下,人世間白走了這一遭?!?p> 此時的殺手自然知曉柳天波在干甚麼,這一刻他放棄了,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著。剛剛的劍氣當背掃中后頸椎,他脖子動一下便痛的冷汗直流,這便是他真正放棄的由來。殺手緩過神來咧嘴笑道:“你不就想知曉我的來歷麼?哼哼,九屆統(tǒng)領很了不起麼!也不過玩弄人性的嘴臉,我告訴你,我們都是長離得,至于誰雇來的,你知道的,黑榜規(guī)矩,只殺人不問來處?!闭f罷,那殺手已然咬碎壓槽中的毒囊吞入腹中。柳天波驟然沉喝一聲,朗聲喝道:“你不也一樣嗎?你覺得你死了是解脫,那些被你殺害的無辜之眾呢!你一死百了,這世間的秩序,人間的人倫,人生存的意義便都與你無關,你是清閑了,可你這樣的受害者已經(jīng)越來越多,人心的湮滅便從這里開始的,你們都是可憐人。但不要忘了,你們也是人,也有在這世上正?;钕氯サ臋嗬?,只是你們不愿意選擇罷了?!?p> 此時殺手的毒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本就內出血,加上毒性的刺激,死亡之前的放松,他聽到了受害者,可憐人兩句話時,內心霎時涌動,但他已經(jīng)不能言語了,口中鮮血狂涌,此刻究竟是后悔還是死不認錯,他已經(jīng)模糊了,也沒有時間能去想更多,幾番吞咽,幾分七竅流血夾雜著最后的眼淚逐漸平歇,直至無聲無息,場間只剩下哭成一片的小乞丐們,這一下他們便少了四個大伙伴,他們又招誰惹誰了?
有兩個大乞丐尚未完全斷氣,身軀抽搐,眼神中滿是驚恐和不解。這一刻的張少英幾欲崩潰,盯著眼前的一切身形不住顫栗,雖然他經(jīng)歷過很多的同伴死亡,但這種當面行刺的場面卻是第一次。這一刻的張少英悔恨交加,看著大步走來的柳天波,莫峰一行,吼道:“別過來。”此刻的柳天波亦感冷峻,今時今日皆在慕秋白掌控之中,他武林盟九屆統(tǒng)領的聲名雖響亮,但相較于一直隱匿的武道七宗一宗之主來說,或許便不那麼入眼。此時此刻再多的言語也難以阻止失去性命的悲痛之情。莫峰雖屬逍遙城,但教逍遙城改過自新之后許多文人流派皆傾向于俠義之風,七殺此來路途遙遠,加之又在武林盟附近,未免違背當年承諾,故而此次并未多帶人。
此刻的柳天波與莫峰矗立當場,場間沉默之間各有心思。張少英一行瞧著喪命的尸身心神俱碎,這波人籠絡起來有多不易只有他知曉,知道時間緊迫,張少英讓小乞丐們脫下幾件好衣裳,并舀水將幾具尸身擦拭干凈,隨后大頭,瘦馬,青舒,以及張少英各背一具尸身向狐山趕回。柳天波與莫峰沒有阻止,張少英這個小娃如此行事,犀利果決,適所當為,他心里清楚當前的狀況。但柳天波憋屈了整整一日,他也不愿被人牽著鼻子走。手中的焰火音訊已發(fā)出,竟然周遭不見來人,那麼只有動用穿云箭了。穿云箭的射向空中更高更亮,天色已黑,夜間最能透亮,登往高處射出,傳訊更加高遠。
柳天波當先疾行,狐山天狐山是個好去處。不到小半個時辰柳天波便上了天狐山峰頂,穿云箭射出后,柳天波來到張少英埋葬伙伴們的墳地,并燃了篝火。半個時辰后,遠處終于有人疾步靠近,來的是柳天波首徒柳追風。柳天波沒有責怪徒弟的姍姍來遲,而是冷冷說道:“管他甚麼宗主,你們立刻調集所有的一切,武林盟絕不任人擺布?!绷凤L不敢怠慢,他了解師尊的脾氣,許久沒見他這麼生氣了。為了自己能更加迅速,柳追風將隨行的九屆衛(wèi)留了下來。柳天波并不急于追問他們?yōu)楹螉檴檨磉t,而是讓十個九屆衛(wèi)順著墳塋的排列挖坑穴。當張少英一行精疲力盡的返回墳地時,眾乞丐由于輪流背尸身均累的大汗淋漓。
瞧得眼前的一切張少英沒有多言,剩下來的伙伴們盯著身子已然冰冷,一眾乞丐均抽泣不已。隨后眾小乞丐自發(fā)去摘樹枝墊在坑內,將尸身放進去,再墊上一層樹枝,而后裹土掩埋。瞧得眼前大片的孤墳,莫峰嘆道:“小小年紀,甚麼樣的經(jīng)歷才能造就這滿目的無辜。”柳天波沉聲說道:“生死乃人世間最透徹的經(jīng)歷,死亡便是人心最原始的考驗。你七殺如何做,有甚麼目的我不管,但這些孩子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保存?!蹦鍥]有回應,這些孩子尚未涉世便命喪于此,人生何其遺憾,逍遙城當年又何嘗不是經(jīng)歷血腥的大清洗方有今日。
莫峰嘆道:“我此來有事需處理,此處我會留下他們助柳統(tǒng)領一臂之力。”柳天波緩緩點頭,沒有去問,莫峰轉身緩緩走去,口中念道:“柳統(tǒng)領心有不快,殺心已起,面對冥花流一宗之主絲毫不懼,佩服!佩服!”柳天波沒有回應,方向四個九屆衛(wèi)詢問為何遲來。原來他們一撥人途中遇到殺手作亂,凌虐當?shù)乩镩L,柳追風一時看不慣便出手相救,豈知纏斗至天黑方醒悟過來,又尋不到柳天波蹤跡,好在柳天波的穿云箭他們看見了。柳天波暗暗皺眉,行俠仗義靠一腔熱血永遠也不長久,審時度勢,權衡利害,要拿捏的住主次,這個大弟子甚麼都好,就是俠義之心太重,立世之心太弱,怎麼教也改不了。其他幾路人馬估計也是如此,不愧是一宗之主,連他弟子的習性都摸得這般清楚。
張少英緩緩走近,冷冷問道:“冥花流很強大?”柳天波暗暗無奈,仇怨將因此而起,但自己護衛(wèi)有失,于情于理皆不得隱瞞,畢竟他們付出了四人的性命。柳天波沒有回身,問道:“你覺得武林盟夠不夠大?”張少英沒想到柳天波會如此問,應道:“名頭很響亮?!绷觳ǖ溃骸拔艺f的太大一時也難以說明白,冥花流一宗之主的勢力從原則上來說抵得上一個武林盟?!睆埳儆]有猶豫,只是說道:“我只想知道他的一切?!绷觳ǖ溃骸霸谶@世間并無絕對的好壞,他們并非大惡,只不過藐視性命而已。一件事分為明面即慕秋白一路,暗面即殺手,而殺手與慕秋白之間并不相通?!睆埳儆⒗渎曊f道:“他竟指使便與動手無異?!绷觳ǖ溃骸澳阌羞@樣的勇氣難能可貴,但你可能連明日的太陽也見不到?!睆埳儆溃骸澳鞘敲魅盏氖隆!睆埳儆⒐靡宦曅?,問道:“你殺過人嗎?”張少英搖頭道:“沒殺過,但我會習慣?!?p> 柳天波已不想再勸,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此刻需要的是如何保全這群孩子。這時嫣月上前拍了拍張少英肩膀,勸道:“即使要報仇你也需要時間,他并非刻意殺你,這其中的關系比較復雜。眼前該思量的是如何活下去,江湖爭斗血腥無比,非是你們可以承受的?!睆埳儆]有回應,說道:“如若你們無法保證我們的安全便無需再在這里浪費時間。狐山是我流浪多年唯一的根,我們死都不會離開這里?!绷觳ň従彄u頭道:“我柳天波行走江湖三十多年,今時今日方領略宗派之威,此刻的你毫無縛雞之力,蚍蜉撼樹何以逞強?!闭f罷,但見柳天波一腳將張少英踢趴在地。
張少英費力的抬起頭,難受的不住干嘔,但令柳天波沒想到的是,那一群小乞丐瞧得柳天波動手皆不顧一切的沖了過來,張少英伸手喝住眾人,嘶聲喝道:“我要練武,我要練武,你教我!”說罷,張少英爬上前跪倒在柳天波身畔。柳天波側過身去,冷聲說道:“知道為甚麼送你們去武林盟嗎,哪里是天下江湖門派最向往的地方之一,在哪里你能學到最全面的武功,而在我這里,我這樣的人能帶出一個弟子便不錯了,我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這些殺手是否為慕秋白所雇尚未可知?!?p> 張少英此時心竅抑郁,哪里管得了這許多,柳天波本就不快,不愿糾纏。此時此刻哪怕周遭所有人力盡數(shù)調集過來尚需時間,他們可能來不及,雇傭殺手之人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此時的柳天波亦在思量如何度過今晚,只身一人的他此刻多少有些無奈,心中只有懊悔,此刻唯一能仰仗的只有七殺余眾了。其一行不遠千里而來,莫峰只身此去究竟為何柳天波一無所知,盡管如此,柳天波依舊努力調整心態(tài),沖動壞事乃鐵律。
此時的柳天波需要調整內息,這一群小乞丐的存亡他可能也管不了,行俠仗義,主持公正也需要活著方能成就。步行半日的小乞丐們此時又累又乏,張少英此刻全無睡意,整個乞丐群中眾人均無睡意,均知今日事不尋常,但沒有人去問,只需張少英在,他們便有所依靠。張少英只得轉身看向嫣月,嫣月哀嘆一聲,緩緩搖頭,勸道:“我們依舊需要時間?!闭f話間,外間再度有腳步聲疾疾而來,張少英霎時心神俱震,這樣下去這些小伙伴恐覆于此。柳天波這時并未起身,七殺嫣月暗自戒備,但瞧遠處人影疾動,有大批人在靠近,腳步深沉。不時但聽的周遭喝聲四起似是與人打了起來。接著但聽弓弩之聲翻弦,那是大量弓弩合擊之聲,而有如此武備者唯有朝廷建制。
此時柳天波方站起身來,從聲音方向來看,顯然是剛剛靠近的殺手背后受敵,幾番激斗之后殺手便皆退去。柳天波暗暗皺眉,黑榜殺手出手從來是一擊得手,即使失敗也會遁走隱匿身份,從不會像今日這般糾纏。不多時,隨著腳步聲靠近,大量的腳步聲靠近,但聽得路外有人說道:“剛得見穿云訊,不知此間是哪位九屆統(tǒng)領。”此人聲色一出,柳天波暗暗松了口氣,來人是老相識,器宗天宗掌門皇甫勛。這個南唐的降將如今在大宋的臺面下穩(wěn)居高位,今日他竟然親自出手,今日果真不尋常。柳天波沉聲應道:“在下柳天波,皇甫門主,數(shù)月不見了?!?p> 不時,隨著人群靠近,一身著鎧甲的花甲老者率眾緩緩靠近,篝火之下此人神色雖蒼老但神采奕奕,柳天波深知此人底細,賣主求榮之輩,內心是極為厭惡的。柳天波抱拳應道:“不知是甚麼風,這大山旮旯里竟然把皇甫門主引來了?!被矢讎@道:“彼受到訊息,今晚有天恨會叛逆在此謀逆特來追繳?!绷觳ò底圆徽Z,他乃昔日南唐大將,當年被殺死的也只是一個替身。他倒好連姓名都難得改,這麼做的下場是,那些南唐余孽自然不會放過他,仇怨因此而起,遠不如他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柳天波暗安松了口氣,瞧得皇甫勛身后的器宗弟子約莫百十余人。柳天波總算確定了那些殺手可能非慕秋白所雇,只不過仍有嫌疑。當下柳天波將今日經(jīng)歷一一說了,皇甫勛對此竟毫不重視,反而問及柳天波可有余孽蹤跡。柳天波搪塞一陣,便不愿多言,他需要多加歇息恢復體力。
皇甫勛身居高位,頭腦卻是有的,這名不見傳的小山旮旯里武林盟九屆統(tǒng)領獨身在此必有秘事,他此次來剿滅叛逆是真,另有目的也是真。武林盟雖說威震江湖但與朝廷建制相較便上不得臺面,且武林盟聽宣不聽調,與朝廷貌合神離,彼此安穩(wěn)多年。
柳天波抱拳問道:“此刻不知皇甫門主帶了多少人來?!被矢讘溃骸皯獙Π偈水敳皇菃栴}。柳統(tǒng)領深夜在此,怎不見一眾屬下呢?!绷觳ㄙ咳灰魂嚪锤校矢走@種人屈服于名利之中,言語間皆是酸臭味,總以為自己高人一登。柳天波道:“你深夜趕來,當是有所發(fā)現(xiàn)?!被矢拙従彄犴殻瑧溃骸拔胰舸笈e來剿,必定打草驚蛇,為了便宜行事,我特意帶了三個天恨會的叛逆,并于十日之前放出風去?!绷觳ǖ溃骸敖袢账娚杏泻诎駳⑹殖鰶]?!被矢茁勓圆挥尚纳褚痪o,開年以來他被殺手突襲三次了都,且都是天恨會遣的人。
皇甫勛顯是仗著自己人多勢眾,相較之下剛剛那些殺手則老練熟到,精于暗殺,這種人你勸也是白搭,柳天波問道:“當下有何打算?”皇甫勛得意說道:“方圓十里之內盡在我手,柳統(tǒng)領若有不便可隨我等同行。”柳天波反問道:“皇甫門主真的將方圓十里掌握在手?”柳天波身為武林盟九屆統(tǒng)領,江湖爭鋒,排兵布陣已是老手,皇甫勛一時語塞。這些器宗弟子本身武功不高,全靠身上武備支撐,皇甫勛雖大將出身卻如何瞞得過柳天波行家之眼。
這時半步坡上傳來焰火訊號,那是器宗弟子發(fā)現(xiàn)了敵人蹤跡。皇甫勛隨即下令向半步坡靠攏。柳天波走到張少英身畔,說道:“你最好跟著我,今日的一切非你所能改變?!绷觳]有多言,轉身便去了,張少英稍一思量,便讓眾人跟上。以前在狐山他們一伙乞丐能為非作歹憑得便是人多,但今日所見熙熙攘攘全是人,柳天波此言并不虛。眾人隨著皇甫勛的隊伍前行,路過自家破廟諸多乞丐均立足相望,張少英只得催促眾人跟上。在這世間生存,張少英很清楚依靠的存在,他們此時只能將一切放在這群人身上,今日一切皆非他們所能承受。
眾人上得半步坡,但見坡上火把林立,密密麻麻圍滿了器宗弟子愈及兩三百眾。人群正中幾個殺手被圍在鰲甲重盾的正中正竭力突刺,奈何周遭人手實在太多,約莫七八人正垂死掙扎。柳天波一行在隊伍最后瞧得眼前一幕大感無奈,這諸多人圍在此處抱團取暖,除了一點安全感并無其他益處。在此指揮的是柳天波的老熟人,器宗天宗掌門葉非凡。那八個殺手在甲陣的聚攏下,戰(zhàn)圈不斷收縮,殺手們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方能蓄力破甲,奈何周遭人手太多,破了一個又補上一個,逼急了憑空躍起,周遭備好的漁網(wǎng)便即灑出,一捉一個準。這等近距離下,器宗弟子尚能彎弓續(xù)弦,巧施突襲,很快便有一殺手被箭矢射中倒地,柳天波讓張少英一行盡量裹到圍觀器宗弟子的陣中。果然殺手外圍再度響起冷箭疾嘯之聲,有人從外圍突襲?;矢滓宦暲湫Γ鹊木褪沁@一刻,一聲軍令竟下,隨行器宗弟子裹陣以待,聚眾反攻。
但皇甫勛細看之下,這些人似乎皆是女子,身手全不似剛剛那些殺手,這是誘敵之計?;矢状舜伪鴱婑R壯,尋這些叛逆多日,此時豈能放過。柳天波瞧得清楚,前來動手不過區(qū)區(qū)七個女流,身手雖不差,意圖卻太也明顯。柳天波與七殺自是暗暗戒備,并不愿參與其中,眾人均知這一切不止眼前所見這麼簡單。器宗自分裂為天地兩宗之后天宗投靠朝廷,地宗隱匿,葉非凡很少離開過東京都城,今日現(xiàn)身于此豈能尋常?
不多時,由于器宗甲陣一時難以攻破,陣型越來愈緊,最終殺手們不堪逼迫,先后自刎殆盡。此時葉非凡方轉過身來,去瞧皇甫勛圍剿來襲之人。瞧得柳天波的存在不由吃驚,但他沒有問,葉非凡只是簡單與柳天波照了個面,立即下令全陣型散開,向五丈淵進發(fā)。不多時,天湖山東面,南面兩處升起焰火訊號,那是器宗的訊號。但葉非凡并未理會,依舊下令向五丈淵趕去。柳天波與七殺皆面面相虛,器宗弟子對甲陣的依賴太重,這拖家?guī)Э诘某舜罅康娜耸謬拢钻噧H能自保,制敵太慢。
待器宗子弟走過五丈淵,葉非凡立刻下令周遭戒嚴,此時他方有空隙來與柳天波相見。葉非凡年逾五十有二,為了器宗天宗的發(fā)揚愣是熬白了頭發(fā),不僅身形消瘦,且入眼即是蒼老,只不過身形尚算穩(wěn)健,一旁小心翼翼服侍的是葉非凡大弟子宇文杰,將來天宗掌門人選之一。兩方相見,葉非凡抱拳說道:“今日此處倒頗為熱鬧,柳統(tǒng)領久見了。”柳天波抱拳還禮,應道:“葉掌門竟也親自出手,柳某倒是好奇。”葉非凡呵呵笑道:“你的那些徒子徒孫太過古板,軍令之下死戰(zhàn)不退,勇氣可嘉。這不,我這些人天天跟鐵器,木器打交道,都快忘了自己的身手了?!绷觳ǖ溃骸扒拜吔K是前輩,你一出現(xiàn),晚輩便倍感輕松。”葉非凡呵呵笑道:“今日準備充足,正好一睹天下第一快劍的風采,柳統(tǒng)領請。”
到底是老江湖,葉非凡終乃一宗之主,論實力當與武林盟主陳坦秋同平,對待一個九屆統(tǒng)領都如此客氣,反觀皇甫勛一身的官僚氣息。但柳天波很清楚,器宗雖能馭器,但實戰(zhàn)搏命的群戰(zhàn)卻鮮少遇到,經(jīng)驗尚缺。柳天波但覺自己三路人馬皆未至,這些人竟然齊至當真是奇了,但轉念之間卻又釋然了,九屆衛(wèi)俱是各大江湖門派派遣的得意門生,長期戍衛(wèi)緝捕,三十余載的沉淀讓這些隊伍能力奇高,任何江湖門派,乃至于武林勢力皆思慮三分。在武林盟這種蜘蛛網(wǎng)的建制下,這種大規(guī)模群戰(zhàn)只會讓對手越纏越緊,最后活活把自己困死。
但像葉非凡這種大范圍的包圍式,不僅容易漏網(wǎng)且費時費力,偏偏官府總喜歡用這一招。一個好的統(tǒng)領手下必須有一班能夠像自己雙手契合的隊伍,如此才有武林盟九屆衛(wèi)以少勝多的無數(shù)案例。柳天波轉身向七殺立了個叉手便轉身跟上葉非凡,顯然他已將張少英一行的生死交到逍遙城手上了。瞧得柳天波前行的背影,嫣月喃喃念道:“權衡利弊,拿得起放得下,死師太不得死貧道,哼哼,從來都是這般淋漓盡致。”
遠處,柳天波雖在葉非凡身畔,葉非凡乃此次會戰(zhàn)中樞,故而他只需隨著局勢移動,而非四處出擊,而狐山顯然是此處會戰(zhàn)的密集之處。柳天波稍微捋一捋,僅這一日間便牽連黑榜殺手,天恨會,器宗天宗,武林盟,逍遙城,冥花流等各方勢力,這幕后之人果真了得,連柳天波之自己都看不清局勢。
所謂名人不說暗話,葉非凡當然知道柳天波跟隨在自己身畔的意圖,他又何嘗不懂,武林盟的獨斷專行是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朝廷無法掌控,而天宗就不一樣了,身在朝廷建制當中,需得明哲保身,不可鋒芒太露。相較之下葉非凡與柳天波也不過三面之緣,相互并不熟悉,只不過耳聽目染知曉對方的事跡。且柳天波的神行劍法迅疾無雙,他的存在便是一柄所向披靡的利劍。不時,探子來報,再度發(fā)現(xiàn)殺手蹤跡,正在圍困。柳天波不得葉非凡說話便縱身前去,引得葉非凡滿意點頭,真正的江湖人便似知己,雖各行其道,卻遵循江湖道義。
柳天波展開輕功疾奔,于五丈淵下游河灘上看到了器宗弟子正在林立的火把中圍剿殺手。一行殺手顯欲登舟撤走,卻被器宗弟子逮個正著,一番火箭下去將舟給燒了。柳天波斂聚內息,手中長劍飛揚,一舉縱身躍入激戰(zhàn)的人群中,由于突襲先機,一名正在側身搏命的殺手不及警覺便后心中劍斃命當場。柳天波神行劍法勢如流水,順滑而過,掃視之下,玉傾國便在其中。但當柳天波一息將盡之際,一柄快刀迅然砍來,刀鋒疾嘯,刃隨驚光,柳天波警覺之際,劍海無涯之招九點劍氣虛實而出,身形則向右迅移,長劍反手刺向一正與器宗甲陣搏命的殺手,點中腰際,回身借助二度砍來的一刀,鏘然一聲尖銳之聲,柳天波濺紅而退,倉促之中劍海無涯之招再出,兩個不及躲避的殺手被劍氣掃中,雖未傷及臟腑,卻也頹然倒地,柳天波飄身至戰(zhàn)圈邊緣方定下身形,翻身退出戰(zhàn)圈。
這一剎那間,柳天波便擊倒四人飄然撤走。宇文杰瞧得柳天波如此神通,感嘆道:“神行劍法果不尋常,迅捷無端,可惜是偷襲?!比~非凡搖頭說道:“搏命之際還講甚麼公平,黑榜殺手臭名昭著,咱們許多門人弟子皆慘遭迫害,面對這種人,屠戮是最好的懲罰。”宇文杰嘆道:“師尊,咱們攜甲一日八十里,已經(jīng)很快了,天恨會整這麼些個殺手卻不露面,咱們這般折騰怕是徒勞無功?!比~非凡若有深意的瞧了這個大弟子一眼,這娃太正直,有時候葉非凡都在懷疑自己是否選錯了接班人,江湖中人江湖事,葉非凡自有準備。
此時玉傾國一行正被近千眾的器宗甲團團圍住,柳天波側身遠遠注視著鏖戰(zhàn)的核心之處,剛剛出刀的那人刀法冷漠絕情,無論是身手還是內力皆混成一體。剛剛自己的九點劍氣虛實,他竟然一一識出,一一拆解。反觀那人在十數(shù)殺手的小小戰(zhàn)圈里與玉傾國前后聯(lián)手,前者以刀氣找準時機轟擊甲陣縫隙,后者以神針趁機傷人。雖在圍困之中,相較于他們身畔拼死搏命的殺手而言,他二人顯得有些隨心所欲,并不急切。柳天波殺心已起,面前其中任何一人他皆能應付,但若對付這二人恐極為吃力。
柳天波一向都習慣讓自己的屬下合圍,自己率眾從中伺機下手,這樣的方法多少年來屢試不爽?,F(xiàn)在的局面屬于四處開花,很明顯這是一種圈套。天恨會雖隱匿,但鋒芒較之于武道七宗并不難尋,只不過尚不知天恨會的建制,只是知曉有這麼一個秘密社團而已。天恨會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很可能是因為皇甫勛的存在,那麼他們的意圖便很明顯了。葉非凡會不知曉嗎?柳天波無暇去管這些,他只想盡快收攏弟子,再圖掌事。
不多時,柳天波便趕到下游,但見又一處殺手被圍,柳天波當下向葉非凡問了皇甫勛的去處,而后匆匆趕去,相聚并不算遠,區(qū)區(qū)數(shù)里路程而已。眼及所處是一片樹林,此刻皇甫勛正調遣器宗門人將三個天恨會女流團團圍住。柳天波不及招呼便縱身躍入戰(zhàn)圈,場間揮灑間,三女全神應敵之際哪能抽出身來接招,只是一招三女便頹然倒地,器宗門人方上前將三女擒住。雖只是一招,但覺這三女武功稀松平常,內功氣息依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
皇甫勛瞧得柳天波如此武功,暗暗乍喜,上前說道:“這些只是先鋒,我已讓鷹隼在天際搜尋,想來也不遠?!绷觳堄猩钜獾目戳嘶矢滓谎郏藭r此刻的他似乎比較可憐,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柳天波問道:“如若你此次的訊息有誤,如此大張旗鼓,夜黑風高之下,是黃雀還是螳螂呢?”皇甫勛眼中有一絲不快,他知曉很多人瞧不慣他,其得意說道:“此次出營,方圓十里皆為我所控,柳統(tǒng)領不必擔憂。”說話之際器宗探子來報,下游干岸處發(fā)又現(xiàn)了天恨會叛逆,人數(shù)九人,皆為女眷?;矢茁勓粤⒖滔铝钭约核堪偈粟s向干岸趕去。瞧得眼前的一切柳天波大感嘆息,有的人活了一輩子可能也無法看清自己?;矢走@樣的勢力自大,面對久經(jīng)沙場的江湖組織如此輕敵,焉能不?。拷巧酪娧?,能夠在這殘酷的殺戮中拉起一票社團,其本身百煉成鋼,無一是庸者。
然而當柳天波趕到時,本以為還是一場圍殲戰(zhàn)。那知眼前所見器宗弟子呼啦啦的倒了一大片,百十余人倒下大半,好在并無傷亡,只是諸多人被點了穴道難以起身。瞧得這些人倒下之處的排布,這群人是被大量的劍氣隔空點穴,且出手的還不止一人。柳天波上前翻開幾人稍一探尋,忽而發(fā)覺這是仙宗門的手法,連仙宗門也蹚渾水?疑惑間,戰(zhàn)場外圍但聽得一陣風行疾嘯,有人來襲,柳天波神色一冷,長劍再揚,一道劍氣向右掃出正面截擊那黑影,依稀所見身影高大,身形玲瓏,當是女子,倏然但見那黑影受阻后一個后翻,灑出一陣煙霧,其整個身影便掩沒其中。接著但聽得一聲凄涼的慘叫,那是皇甫勛的聲音,聽聲辨形之下,那是心脈被斷的肌膚刺透之聲。
柳天波暗自震驚好快,好干脆的劍招,他厭惡皇甫勛不錯,但其終究為朝廷之人,他出手是因為朝武聯(lián)盟,其九屆統(tǒng)領的身份。之所以不搏命,他很清楚,對方做這麼大一個局為得便是此時,且這其中定然有葉非凡的故意放水,畢竟頭上壓著一個與自己不對付的上司著實令人難受。今日究竟是天恨會還是葉非凡本人,還是有人操控,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天宗門主被戮,器宗弟子霎時慌了神,亂作一團?;矢自谥刂匕鼑卤灰粍ν复磺斜氵@麼簡單的發(fā)生了。
皇甫勛心脈竟斷,氣息再難為繼,掙扎了幾番便斷了氣。不多時葉非凡率眾趕來,隨后葉非凡下令全力搜尋刺客,格殺勿論?;矢纂m并非嫡生嫡長,但名義上是天宗門主,身為子弟他們自然看不清大局。葉非凡隨即收斂皇甫勛遺體,用擔架運到附近城鎮(zhèn)入殮,而后送回東京。伴隨著器宗弟子漫山遍野的啦喊,噪雜的背后是人心的無度,換做是柳天波自己他也會用這樣的手段。人心不一則力不能行,武林盟便是上下一心,政令通達,人心歸處,方有武林盟的今日,柳天波上前表達了哀意。